第二十五節:戰事微瀾(揚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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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平城內中心區域的菜市口,此時又呈現了幾分昔日的“熱鬧”景象。不過不同於往日的歡笑嬉鬧,今日更多的是一片肅殺之氣,唯一與往日相同之處:大約是聚攏的人群吧。此時太陽已漸落西山,顏良站在被人群圍觀的方形刑行台上,聞著空氣中彌漫的血腥氣,抬頭看了眼紅彤彤的天空。他有些分不清這麽紅的天到底是夕陽餘輝的映射還是被血染的。他唯一知道的是天又要黑了,環視了一下周圍人群,他更知道這裏的每個人都會期望還能在這個地方看到笠日破曉的朝陽。顏良深知他不若武將那般懂得破陣禦敵之法,但他也知: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之理。天時地利人和,三者中“人心”是最為關鍵的取勝因素,而他現在要做的便是將這裏四散的心凝聚在一起。想聚心必先取心,顏良不由得握緊右手,開始按照原定計劃一步步走下去:聲討檄文細數甄諾的罪行,激發民憤以提取憤怒之心,激昂演講轉移民眾泄憤對象,出示公告凝聚人力一致對敵。第一步、第二步、第三步都進行的很順利,可最關鍵的第四步怎麽隻少數人響應,換來的卻是多數人低低咕咕的議論聲:
“為什麽賈俞惹的事,跑的沒影啦,讓我們遭罪,抓住賈俞,交了東楚不就好了嗎……”
“這些個當官的隻有壓榨我們,關鍵時候跑的比兔子還快…。”
“我媳婦還懷著孕,老娘還病著,要是我出事啦,既使有補貼,以後孤兒寡母也不好過活呀……”
“朝廷援軍不是到了嗎……為什麽還要我們去送死…”
“朝廷是不是不管我們的死活啦…。”
“……”
“……。”
遠處觀台上,夏侯致、淩雲統,看著下方形勢漸漸有些脫離預期,而顏良溫心的安撫也起不了多大作用,兩人急出一身汗。本就從心裏不太讚同此次提議的淩雲統,此時抱怨低語一聲,“我就知道陸家那小混蛋是個十足的坑貨。上陣殺敵是咱們當兵的事,讓這些什麽都不知道的百姓攪和什麽…”說著就要往刑場方向走去,剛邁出一步,一隻胳膊突然被扯住。淩雲統怒氣上飆,轉過身,對著扯住他的夏侯致,“你幹嗎攔我……”
夏侯致微搖頭,示意淩雲統向刑行台上看。淩雲統這才注意到下方突然沒了聲跡,不,應該說整個內城幾乎同一時間聽不到任何聲音,寂靜卻不死沉,似乎由某種詭異的氣息在靠近。順著夏侯致的目光,淩雲統看到了那個人卻又似乎不是那個人。
隻見那個人突然無聲息地出現在人群後方,原本還低喃抱怨的人群消了聲跡,所有人都自覺的讓出一條路,那人所行之處必享有所有人的注目禮。他著一身黑色勁衣,身姿挺拔,一頭烏發由墨玉簪緊固,麵若刀削,一字劍眉肆意上揚,一雙細長的丹鳳眼鑲著晶亮的黑輪,那雙黑輪所散發的光犀利射人,不怒自威,引人自發臣服。最勾磨人心便是由眉心處延伸至額頭的暗紅色火焰圖案,如鬼似魅,那圖案似煉獄裏的業火帶著魔力般吸著人的精魄,魅人心懾人魂。
淩雲統看著在刑行台上站定的人,帶著不確定的語氣,驚訝出聲,“那人。是…阿曜”
夏侯致木訥地點頭。因為這樣的司徒曜氣場太強啦,他和淩雲統同樣震驚之餘,也明了他們之間終是有了距離感。他們同時起步,阿曜走得已比他們遠啦,將來必定會站在巔峰位置。而他和淩雲統似乎還站在昨曰,原地踏步。阿曜似乎已要揚帆起行,夏侯致握緊右手,他不喜歡這種感覺但他知道他必須習慣。
司徒曜站在刑行台上,環視四周後,卻不看向刑台下的百姓,而是將目光投向城樓上的士兵,運起內力,高聲詢問,“看看你們腳下站的什麽地方,再看看你們身邊站著什麽人,……”司徒曜指著城門的方向,“告訴我,你們希望敵人踏進這道門嗎。”
他們是齊國人,雙腳踏的是齊國國土,踏的是自己的家園鄉土,他們身邊站著自己至親之人和過命之交的同伴,這也是他們最終要守護的東西。他們自是不願讓楚軍以這樣輕挑的借口,肆意損毀他們誠心守護的東西。於是幾乎所有人都無任何猶豫,堅定搖頭,高喊:“不希望。”
司徒曜點頭,然後用劍鋒劃破自己右手掌心,舉起右手,鮮紅血液順勢流下滴入雙腳前地麵上,“我司徒曜在此歃血為誓:終不忘先祖遺訓,不辱門楣,決不容自己守護的被人踐踏,必定誓死守住宛平城的一草一木。”司徒曜再看向周圍已變得興奮的人群,“回答我,你們現在害怕嗎?”
“不怕”震耳的響聲衝至宛平上空,叫嘯著撕裂天空衝向九天。
“好,來人。祭旗。”司徒曜話落,由兩名同樣裝束的黑衣人,展開一麵染滿血腥氣的黑色錦旗,旗麵極其簡單,由金線繡成的天涯花攀繞在邊角,旗中心一暗紅色“冥”字,字形張揚肆意真如地府傳來的冥文。後麵一同樣裝束的黑衣男子,押著甄諾,對著展開的旗幟,哢嚓一聲,手起刀落,斷頸處噴湧的血液濺到旗麵上,那飲到血液後的黑旗似乎活了似的,無端透射出湛人的煞氣。
“揚旗”司徒曜這兩字由內心深處喊起,他要揚起的不僅是這麵旗幟,而有更深的東西。
從將冥字旗高高掛起於城樓上那刻起,司徒曜便一直站於旗下,手握著素青色繡有幽蘭的破舊錦囊,望著幾裏外的楚軍,神色堅定,一臉絕決。
淩雲統、夏侯致、顏良三人來來回回往城樓上探了好幾遍,也不敢靠近旗下的司徒曜。因為剛才刑台上的司徒曜氣息實在是太詭異誘人啦,似高懸的月清冷孤寂,又似暗夜裏的魅蕩人心魄,總之那種高高在上的威嚴感,讓他們不容放肆。
夜幕壓下後,三人終是達成一致:以顏良回報城內百姓情況為由,鼓足全力走到司徒曜跟前。司徒曜回身,衝著三個相互推攘的人無聲淺笑,三人瞬間有種找回了司徒曜的感覺。
淩雲統拍了下心口,還好還好,阿曜還是那個阿曜。
夏侯致衝著司徒曜,回一憨笑,是的,阿曜還是那個阿曜,卻正在向著另一個阿曜轉變,他也會努力追上另一個阿曜的步伐。
顏良衝著司徒曜,鄭重一拜,感激地施一大禮,“今日之事多虧司徒公子。在下也對司徒公子深深臣服。還是陸小公子眼光高遠,知有司徒公子在定能成事。”是的,臣服。他顏良這個人以後歸司徒曜這個人調譴。目前他還不能代表顏家,而司徒曜也不能代表司徒家。顏良相信在不久的將來,司徒曜這個人必會站於巔峰,俯瞰眾生。而不管他能否當上顏家家主,他顏良都會盡力輔佐司徒曜。顏良相信司徒曜會理解他如今的處境。
司徒曜被顏良這麽鄭重一拜,略微一驚後,慌忙上前扶起,“顏良兄,言重啦,我們在一起同甘共苦,自當榮辱與共。”司徒曜這麽上前一扶,他右手握著的錦囊便暴露眾人的視野裏,那素青的顏色不同於這裏任何一種色彩,那錦囊繡著的幽蘭似乎在這樣的暗夜裏,也能開花,散出不一樣的清香淡雅,無端安人心神。
“阿曜,這是…。”淩雲統看著有點眼熟,好奇地詢問。
司徒曜有些不自然地一笑,“沒什麽……”忙收回貼身放好。
倒是夏侯致似是明白什麽,憨然一笑,“也不知道陸清嫻去了哪裏,事情辦得可還順利。”狀似無意詢問,卻有有意無意瞟向司徒曜。心道:難得阿曜也有被人製得沒法的時候,自是不能錯過看阿曜戲的機會。
“你擔心那個小混蛋做什麽,誰犯到他手裏隻有挨整的份。”淩雲統不服氣地道,關鍵當年被還是個小布點的陸清嫻陰了以後,陸清嫻在淩雲統心裏就是個腹黑的主,甚至於淩雲統告誡自己:陸家連個蚊子都是帶毒的。
司徒曜和顏良隻是輕輕一淺笑,不約而同看向遠方天寂,暗空中星光閃爍著耀眼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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