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巳元節(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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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雙雙戴著尖甲的手伸向女子,女子滿地滾著,身上布滿血紅的抓痕。
冉子豫不明白這段佾舞是什麽意思。惡鬼群中忽然走出個翩翩的白衣公子,長長的裙裾拖在地上。
他一路撥開惡鬼,走向女子。將傷痕累累的女子從地上小心翼翼地扶起來,極盡溫柔。女子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撲進男子懷裏。男子麵上舒心一笑,一手撫著她的背,一手將她的發整理好。
這是要上演活春宮麽?冉子豫覺得那一男一女簡直太纏綿了。
男子一手攏了女子長發,將她提了起來。尖利的指甲利落地劃過她光潔的脖子。鮮紅的血瞬時湧了出來。
男子攔腰抱著女子走向祭壇,舉起女子,血順勢流進祭壇。
樂聲戛然而止,‘厲鬼’齊齊倒下,瞬間便化作了飛灰。
冉子豫輕咬著唇,緊緊看著殿心。距離雖遠,卻也看到了成千上萬的豔麗細蛇躍空,爭著滴下來的血。
男子鬆手,女子還未落入祭壇,便被躍起來的蛇群吞噬了。群臣開始飲酒,品素齋。
不多時,祭壇裏緩緩蔓延出一根碧綠的莖,扭曲著,直至伸到頂上的天洞。
“嗟嗟烈祖!有秩斯詁。申錫無疆,煃我四成。亦有和羹,既戎既平。瞽假無言,時靡有爭。綏我眉壽,黃彀無疆.......”
國之大事,在祀與戎。祭祀祈福都需要犧牲的,這就是人牲吧。冉子豫抿緊了唇,心裏有些不舒服。她也差點落下祭壇,但她好歹還活著。
“有勞清梧道長了。”徽帝很滿意。
男子鄭重行禮後便隨太監出去了。
徽帝舉杯大慶祭祀成功,眾人也舉杯與徽帝同飲同樂。
結束後,徽帝與蕭皇後一同離去。
冉子豫走到殿心,地上散著‘厲鬼’衣服。祭壇裏的細蛇躲在黃土裏。今日巳元節,不宜見血,可笑的是方才祭祀明明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殺死了一個女子,還有那麽多佾生,然而地板很幹淨。
“沒有血,好一個巳元節。”
司夫人正與大女兒冉貴嬪聊天,忽然渾身一抖,背上滲來莫名的寒氣。冉貴嬪也有所察覺,抬眼便見一道霜白的倩影款款而來,宛如一朵稀世嬌美的白荷。
冉貴嬪微微錯愕了一瞬,溫婉一笑,“小妹妹。”
司夫人厭惡地瞄過她一眼,又拉著冉貴嬪的手親昵聊了起來。
冉子豫走到她們麵前,從容一笑,恭敬大方的笑容裏清晰可見輕蔑與憤怒。“大娘,大姐姐,既然你們有心害豫兒,那就請你們務必謹慎些,不要讓豫兒找到證據,否則別怪豫兒心狠手辣。”
溫軟的少女輕音說出這樣銳利陰狠的話來,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生生刺去她們的要害,不覺渾身一顫,短暫的手足無措後二人默契地繼續方才的談話,恍若未聞。
冉子豫冷嗤一聲,現在她更加確定是她們的動作了。隻是能在三清殿動手腳,恐怕不是冉子溫區區一個貴嬪可做到的。
對了,那個細眼白麵的小太監!可她畢竟不是宮裏的人,親自查有些難度,且看那錦衣衛都使能查出些什麽。
待冉子豫離去,司夫人這才稍有了些驚慌的神情,“溫兒...”
冉貴嬪勾唇一笑,幽幽眸光陰鬱,“母親且放心。”
冉子豫憂心忡忡出了三清殿,殿邊候著的采薇與桂嬤嬤便過來了,把披風給她係上。外麵涼,不比殿裏溫暖。
冉子豫一邊思考著如何與司禮監增些聯係,一邊按原路返回。不想半路跳出幾個藍衣蒙麵男子,將她扛在肩上便跳上了飛簷。動作之迅速,以至於大呼“救命”時已在房簷間穿梭。
“啊——”仍扯著嗓子大喊。“強——搶——民——女——了——”
宮苑間不時走著宮女太監,肯定會有眼尖的看見被人扛走的她,她堅信不疑。然後被毫不猶豫地打暈了。
扛著她的男子鬆了口氣,腳步更加輕盈。
庭院深處,暗紫姹紅開得妖嬈。半拱門上的輕薄鮫綃順垂如水。進門去是另一方廣闊的天地。
“主子。”皓一跪在拱門外,低頭複命。突然又像想起什麽似的,添了一句。“皓六已去刑房領罰。”
“嗯。”門內傳出幽幽的男聲,極好聽也極冰冷。打暈了他的小妖精,當然要罰。
皓一將頭埋得更低了,“主子,二品安國將軍求見,在府外已候了兩個時辰。”
“誰!”輕渺的聲音帶了絲疑惑。
“國公府二公子冉子銘。”皓一想了想,覺得這樣說主子更清楚:“豫小姐的二哥。”
“趕走趕走!”冰冷的聲音添了明顯的不耐煩。
就知道是這樣。“是,主子。”
夕陽西下了,冉子豫笑著醒來。好久好久沒做美夢了,很滿意地坐起身子。絲被就這麽滑下身子,然後她看見自己.....嗯...
她抑製住想要尖叫的衝動,告訴自己已經習慣了,已經習慣了。
頭上是一棵參天古樹,床就低低吊在這棵古樹上,陽光穿過茂密樹冠投下點點細碎光斑。其下漫布深紅暗紫的妖嬈異花,綾羅珠翠流雲錦掛了一樹,極盡奢靡。
這些是什麽怪花?這又是什麽地方?為什麽我會在這裏?我的衣服又去了哪裏?
“攝政王府二等伺候嬤嬤白氏見過豫小姐。”一中年嬤嬤走了進來,略顯蒼老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穿著玄色對襟長褂,看上去樸素,卻是用極好的衣料子製成。放下一套衣服,冷淡卻尊敬道:“請豫小姐換上衣服,隨老嬤去清泉閣。”
冉子豫背過身子去,默默穿上送來的衣服。
隻有一套天蠶絲織的白裙子,穿在身上蛛絲似的輕盈,然而沒有裏衣。冉子豫心中猜到了幾分,便沒有再向嬤嬤討裏衣,且這裙子雖輕薄卻不透。
“還請白嬤嬤帶路。”冉子豫淡淡道。
利落地跟在白嬤嬤身後。出了鑲金銀嵌寶石的拱門,穿過一小片樹林,上了一隻候著的小舟,才知方才自己睡在一湖心島上。
待上了岸,沿著小路往山上走去,路上滿載奇花異草,有些珍貴的毒花她甚至在毒經藥理裏見過。偶爾往山下一眺,湖水銀光粼粼環繞著湖心的島。
以山水為府,果然是軒轅皓的做派。
夜深了,慘白的月掛在天上。雖已入冬,林子裏卻湧出點點細碎的熒光。無需燈火,山路便很明朗了。山頂處確有一閣,門邊躺著一巨大的玄鐵石,其上刻著的紅字在月光下有些莫名的陰森:清泉閣。
穿得太單薄,爬山時因不停走著倒也不冷。在這山頂山風一吹,竟冷得她一激靈。
“主人在裏麵等你。”白嬤嬤退下了。
冉子豫抿了抿唇,推開大門的一瞬,白煙柔柔地溢了出來。裏麵很是廣闊,也很是溫暖。一層白煙鋪在地麵上緩緩湧動,讓她有一瞬錯愕是否來了仙境。其實不過一池溫泉罷了。
仙霧嫋繞中,有魅如妖魔的男子著身流雲暗金月白袍背立著,極長的青絲垂在背上,閃著緞帶似的柔和的光澤。
“過來。”陰冷的聲音似撥琴般悅耳。
冉子豫冷冷一笑,就知道是軒轅皓。然而還是裝作很驚喜地喚了一聲,“主子!”
那人冷嗤一聲,“還不過來伺候本王沐浴,不想活了麽?”
冉子豫微怔,軒轅皓心情不好?是我惹到了他還是其他人惹了他?這喜怒無常的妖孽。
軒轅皓低頭看著冉子豫雪白的小手伸向他腰間,有些生疏卻很鎮定地解開腰帶,詭魅的眸子裏流過淡淡柔光。
冉子豫感到頭上陰詭的目光,莫名一種壓抑感壓得她難以呼吸。好在解開腰帶後,很容易就解開了其他衣衫。
將外袍、腰帶、華麗掛飾與寶石戒指整齊擱在一旁的衣架子上,軒轅皓身上隻剩一薄薄的白綢褲子。冉子豫覺得麵上熱熱的,便低下頭,蹲下身子替他解開了褲帶,不覺自己手抖得有些不正常。
軒轅皓輕蔑淡漠的聲音似來自地獄,“好歹尊為國公小姐,做這等下人之事,可覺得羞恥?”
“這是自然,若主子做這事,恐怕也會和豫兒一般覺得羞恥。”冉子豫實話實說。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抬頭微微一笑,“不過換個思路想想便不覺得了,伺候主子,是豫兒應該做的。至於國公小姐,在主子麵前也算不得什麽。主子若想,即使皇後娘娘來伺候您也不是難事。”皇後娘娘可是他的親嫂子,若真來伺候他了,不僅能體現他的一手遮天,還能把他的變態體現得淋漓盡致呢。
“你倒是實誠,待你出嫁為婦,這般伺候人的好手藝倒是可討得夜夜歡心。”軒轅皓陰冷一笑,百媚生花。
“那豫兒就借主子吉言了。”有些露骨的調侃話若讓其他女子聽了,想必很是羞惱,奈何她不是其他女子,這話於她,實在經不起絲毫波瀾。
見她麵上絲毫不覺羞辱的模樣,外帶一句奉承的話,氣得他冷哼一聲,進了泉裏。
冉子豫這才敢把一直低著的頭抬起來,見軒轅皓穿著寬鬆輕薄的衣袍浸在水裏,白袍浸水柔柔敞開著,露出的雪白胸膛線條優美而結實,白煙散去,可見飄散的衣擺間他修長的腿優雅地放著。
慵懶舒展了雙臂半靠著白玉池岸,散下來的墨發宛如一匹極華貴的絲綢半漾在水裏,與蒼白如寒玉的肌膚形成鮮明對比。豔麗精致的眉眼在水霧的浸潤下少了幾分詭戾之氣,添了令人窒息的柔和嫵麗。
這人當真過分好看啊...冉子豫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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