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江初照參加過婚禮的經驗來看, 還沒有舉行婚禮的當天晚上新娘子約朋友出來玩的。鑒於約逛街是比較女性化的邀請, 江初照就沒讓陸華年陪她，而是叫上阿布一起去碰頭的地方。

    杜虹把兩人接到她和顧西北的小家。

    客廳裏貼著大紅喜字，顧西寧卻神色晦敗。靠窗的長沙發坐著兩位男士，中年頭發很短，氣質剛硬麵無表情, 年輕的就是那位被朱科長刪相機和手機的西裝男。顧西北也保持一慣的麵癱表情。

    “林林，大晚上的還要叫你來一趟, 真不好意思。這位是？”杜虹笑看阿布。這位男士顏值在陸華年之上, 風流倜儻就算了, 進來給謝林林脫外套還特別顯體貼。

    這屋子裏有人見過謝嘉田，而且那位中年男看上去也不好糊弄, 江初照選擇安全一點的說法, “和我一起長大的林宗布, 按國內的說法算發小。”

    顧西寧怎麽看謝林林怎麽不順眼，冷笑, “發小？不是你的前男友？”

    “原來在你眼裏發小算前男友。”江初照不慌不忙撕她，“這就是去年你發小看孕婦要摔倒扶一把你鬧騰得他離婚的真相？”

    “你閉嘴！昭平離婚因為什麽你比我清楚！”顧西寧被顧西北瞪了一眼, 格外惱怒, “江初照到底給你們下了什麽藥，她死都死了，連長得像她的冒牌貨你們都偏心袒護。”

    江初照無視顧西寧，問杜虹：“嫂子，你叫我來不是真為逛街吧？”

    當然不是為逛街，是因為顧西寧說的那些話她身為顧西北的妻子不能不計較，杜虹牽動唇角笑了笑，“有些事情不當著你和顧西寧的麵理清楚，我覺得我和顧西北就不能好好相處。”

    杜虹還是想和顧西北過下去的，不然直接提離婚就好了，也不會費那麽大勁鬧“三堂會審”，江初照配合她，說：“有什麽你想問我的，盡管問。能回答的我一定回答。”

    “事無不可對人言！”顧西寧嗤笑，“什麽叫能回答的我一定回答？你根本沒誠意。”

    “再亂說話就給我滾出去！”杜虹發作怒吼，“不知道你哥在什麽單位上班？”

    顧西北讚許的點點頭，西裝男給江初照和阿布倒茶，還露了個笑臉。

    中年男轉著茶杯，問：“謝林林，聽說你從不知名某學校轉到青大是顧西北幫忙，從青大轉到瑞大也是他幫忙？”

    “我能回答嗎？”江初照不知道這兩位什麽身份，也不清楚什麽話能說什麽話不能說，最安全的做法當然是把皮球踢給顧西北。

    “我來說吧。我們發現謝林林同學的時候，已經有人把她當成江初照想抓她，我將計就計就讓她以江初照的身份和某些人接觸，事後基於安全考慮給她換了身份，換個好學校是補償也是工作需要。謝林林那次表現突出，我又給她安排了別的工作，需要她在青大生活一段時間，所以轉學是以我個人名義去做的。第二次轉學是因為謝林林丈夫的研究工作比較吸引人，她被當成人質綁架，解救回來以後隻能再次轉學。綁架疑犯全部落網之前，她在我們研究所暫住，她公公在我們研究所工作，婆婆在家屬區，她到我們那兒有親人照顧，並不是因為我在那當領導。”

    顧西寧沒忍住，冷笑：“還要人照顧？她幾歲？”

    “嫁到嬌慣兒媳婦的婆家是我的福氣。”江初照嗬嗬笑，“你情我願不犯法，你管不著。”

    早上跑步婆婆像盯自家女兒一樣盯著謝林林，午餐保姆做好從家帶。陸教授去年年底發表的兩篇論文謝林林還是第二作者。人家公婆倆養謝林林這個兒媳婦完全就是那種隻要女兒學習好什麽都不用她管的熊家長畫風。杜虹就不隻一次和包秀說過她也想有陸教授那樣的公公婆婆。

    顧西北笑起來，說：“陸教授兩口子確實把謝林林當掌上明珠，咱們整個研究所有目共睹。不過小謝才滿二十歲就願意結婚，一結婚就生孩子，付出也是蠻大的，一般人做不到。”

    不懷孕能領到結婚證嗎？江初照在心裏狠狠翻了一個白眼，不好意思的笑。

    “現在你哥為什麽要給謝林林幫忙你清楚了？”杜虹輕輕推了顧西寧一下，“我不知道是誰在你麵前胡說八道，但是你聽到那些話以後能不能用腦子想一想。你哥是有本事，陸華年就沒有本事？人家就沒有能力給女朋友給老婆辦轉學？”

    “謝林林先認識我西北哥的！從前我西北哥和江初照都見過雙方家長了，就是陸華年橫插一腳把江初照搶走了。”顧西北冷笑，“陸華年就是愛跟我西北哥過不去，我哥有什麽他都搶。”

    顧西寧，你這樣歪曲事實是怕你西北哥婚姻生活太美滿嗎？江初照哭笑不得，都不想和顧西寧說話。

    “西寧。我和陸華年從前一直井水不犯河水，自從老汪和陸錦年重歸於好，我們關係還越走越近，他怎麽和我過不去了？”顧西北輕鬆的敲著桌麵，“別拿謝林林說事。不是你瞎吵吵，我和謝林林結婚的那個謠言也傳不起來。”

    “你們是為了江初照……”

    顧西北搶在堂妹前麵說：“你從一開始就針對江初照，不過是因為小江是唯一一個和梁春曉相親的姑娘！當初劉奶奶壓春曉去相親，春曉不願意去，連你點頭就去領結婚證的話都說出來了，你是怎麽回人家的？

    你說你們是發小，叫他別跟你開玩笑，叫他正正經經去相親，遇到好姑娘就娶了。小江那會兒已經在和陸華年談朋友了，她大伯母不知道，壓著她去相親。人家兩個人當著你的麵都說開了，都是家長壓著去的，沒有結婚的想法。你在那兒發作甩臉給人家看，回家還跟我哭，我還真以為你被小江欺負了，我和小江算帳你又嚷嚷我和她搞對象！”

    顧西北長長歎息，“小江回去眼睛都哭腫了。陸華年後來跟我說，那天他家吃團年飯，他和小江一起回來就是打算帶她見長輩的，小江眼睛腫了不肯去，他倆吵架，謝嘉園認為陸華年欺負他妹妹，硬把他倆拆開了。”

    江初照睜大眼睛，握著茶杯聽顧西北編故事。阿布也睜大眼睛，聽熊寶的爹媽走到一起的故事。

    “她哭不哭，眼睛腫不腫，分不分手和我有什麽關係？”顧西寧完全不覺得顧西北說的那些事和她有關係，說話特別顯耿直。

    “我害的。不是我鬧那麽一出，他倆順順當當在一起，結婚休假就沒有我帶小江出任務，她也不會死。我欠小江的我還，我替她報仇，她的事到現在已經結束了。這次我結婚謝嘉園全家都來，就是諒解我了。

    顧西寧，人死不能複生。不提小江，她的家人、陸華年還有昭平心裏那道疤痕就不痛，該過什麽日子就過什麽日子多好。隻有你，就因為她和梁春曉相過親那麽一件事，你記她一輩子，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提，拿她出來朝人家心裏戳刀子，你應該嗎？別人和你沒交情，昭平可跟你是從小到大的好朋友。你和春曉吵架不理人，春曉擔心你托昭平去陪你，鬧得昭平談三次朋友都分手了，他有沒有抱怨過？他喜歡小江大家都看得出來，可是小江和陸華年沒真正分手他也沒有行動，他和小江之間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不是你把李清源帶到青河去，不是你們和謝林林鬧，至於要調昭平去青河保護謝林林？後來把你送出國也不是我當哥哥的偏心謝林林，是因為李清源的表弟有問題，我們怕你沾到麻煩！你後來都幹了什麽？”

    顧西寧倔強的反駁：“短信那事和我沒關係，不是我幹的。昭平離婚也不賴我，誰叫他……”

    顧西北氣的臉都紅了，用力在桌麵一拍，顧西寧閉嘴了。

    顧西北這一長串的語重心長，與其說是說給心聾的堂妹聽，還不如說是說給杜虹還有杜虹的娘家人聽的。江初照無聊的玩手指上的戒指，覺得顧西北留著傻成這樣的堂妹背鍋真是太好用了，她現在都差點要相信顧西北和江初照，還有謝林林之間的誤會全是顧西寧鬧出來的。

    “王坤虎有老婆孩子你和人家認識好幾年不知道，我們全家開始都不知道，都打算把你嫁給他了。是謝林林，她一發現不對馬上找到我說了。要不然你和王坤虎領證結婚，你成什麽了？我們全家又成什麽了？”

    顧西寧哼了一聲，一臉的不屑。

    “怎麽說你都聽不進去！你回家給我好好想一想。”顧西北站起來拉開書房門喊了一嗓子，顧西安從書房出來，拉著顧西寧半勸半哄把她帶走了。

    “我們家西寧不懂事。”顧西北移過江初照的杯子，給她倒滿熱茶，敬她，“我也知道你不會和她計較，但是她給你添了太多麻煩，我……”

    江初照接過杯子，笑著配合，“每次有事都是西北哥你擋在前麵，和西北哥計較這個，我成什麽人了。”

    “西北哥也沒做過什麽。這是杜虹的表哥唐伯誠，表弟唐季琛。表哥表弟，讓我重新介紹下，謝林林那個林，是林宗布的林。林宗布名下有和梁氏合資的連鎖餐飲企業，還有他個人獨資的西餐連鎖餐廳；另外他還是環軌重工的大股東。”

    “環軌重工是開給林林玩的。我的理想是做一個好廚師。”阿布和表哥表弟握手。

    “你們環軌重工今年有什麽計劃？”顧西北問江初照。

    “還是改裝超跑，今年打算承接高端房車改造。”江初照選擇能說的那部分。事實上環軌重工的主業是幫甘城基地代購和運輸各種設備，副業是給陸華年帶的那個組和江初照自己帶的組提供方便，再副業才是改裝車。

    “有沒有融資擴大規模的想法？”這一次問的人是唐伯誠。

    “環軌重工從一開始就沒有考慮贏利……”

    “如果不能持續發展，誰也不可能不停的往裏投錢。”唐伯誠表達他想投資的意願。

    “環軌重工對外的業務也還算賺錢。”阿布真誠的說：“一開始我就有虧一輩子的思想準備，能有贏利我也很意外。”

    “既然能賺錢，為什麽不讓它賺大錢呢？”唐伯誠顯然打聽過阿布的為人，問的非常直接。

    “林家的其他投資很賺錢，給林林弄個玩具考慮那麽多幹嘛。”阿布笑起來還帶點傻，但是成功的堵住了唐伯誠的嘴。

    神通廣大什麽都能買到的環軌重工在人家嘴裏隻是“玩具”，唐伯誠很挫敗，唐季琛很無語。

    “林林，西安他們公司也想找個類似環軌重工的企業合作，咱們三家合作利大於弊。你認真考慮下？”顧西北繼續進攻。

    “西北哥，我很願意看到三家合作賺大錢，別的項目都可以商量。隻有環軌重工不行，它是實現我理想的夢工廠，我必須保證我對它有百分之百的話語權。”江初照覺得她不能把話說的更明白了。

    唐伯誠帶笑看著江初照，氣勢迫人。

    江初照和他正麵對視，毫不示弱。

    “杜虹，去廚房看看，弄點宵夜。”顧西北給杜虹找理由回避。

    杜虹去廚房了。江初照偏偏頭，阿布跟去廚房，還把廚房門關起來了。

    “謝林林，把所有的雞蛋放到一隻籃子裏，不是智者所為。”顧西北對上江初照的冷笑臉，無可奈何，說：“你說。”

    “雖然現階段我把主要精力放在環軌重工，但是你很清楚，它不是我全部的雞蛋。”江初照說的是環軌重工，指的其實是甘城基地，也是在暗示顧西北她隨時可以放棄葉城基地。

    唐伯誠換了個坐姿想說話，顧西北示意唐伯誠稍安勿燥，勸說：“謝林林，你要明白，就算你和林家把環軌重工看成玩具，對陸華年來說，它不是玩具。對別人來說更不是玩具。它很重要，比你以為的重要得多，它已經不能隻屬於你了。”

    “它早已經不隻屬於我了。你們來晚了。”江初照把茶杯拿開，展露笑顏，“西北哥，在我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幫忙沒問題，別的，免談。”

    顧西北沉默了一會兒，去書房拿來一份購買清單，“這是西安他們公司想買又買不到的儀器，你看看，哪些是你們能代購的。”

    江初照按著薄薄的幾頁打印紙，沒說話，她覺得姓唐的應該也有一份代購清單。

    唐季琛也拿出來一份清單。

    江初照把兩份清單折起來，“確定哪些能買到，哪些買不到會再跟你們聯係。”

    顧西北點點頭。江初照揚聲喊阿布。阿布從廚房出來收起清單，開名片夾拿出兩張誠哥的名片擱桌上，“讓聯係的人加一下金總好友，後麵他會跟你們聯係的。”

    江初照摘下來外套交給阿布，伸開胳膊讓他給她穿外套，“杜虹，我回家啦。”

    “宵夜就好了，吃一點再回去嘛。”杜虹從廚房出來。

    “問題解決了也該回去了。新婚快樂。”江初照擁抱她。

    “謝謝，過完年你回葉城上班嗎？”杜虹熱情回抱江初照，她現在完全不覺得顧西北和謝林林之間有什麽。

    “過完寒假我會過去一趟，到時候約嫂子和包秀吃飯。”江初照向兩位唐先生揮手道別，又對拿鞋的兩口子說：“西北哥，嫂子，別送了，廚房還在煮東西呢。”

    “外麵冷，我送就行了。”顧西北拍拍杜虹的手，示意她留在家裏。

    細碎的雪花輕輕飄落。客廳裏暖氣開的很足，路丁和陸華年坐在地毯上打古早遊戲雷電小飛機。江初照回家發現孩子們都睡著了，快樂的奔向廚房，翻出來一盒冰淇淋窩在沙發裏吃。

    路丁又一次死了，惱怒的把遊戲手柄扔地毯上，去廚房拿啤酒喝。

    “路丁怎麽火氣這麽大。”江初照挖了一勺冰淇淋送進陸華年張開的嘴裏，又挖了一勺給自己。孩子們睡著了才敢吃點不健康甜品，她現在覺得當爹媽的太不容易了。

    “今天去吃喜酒，路丁他們那一桌隻有他單著。回家丁阿姨又說了他半天。再來一口，多點堅果。”陸華年繼續張嘴。

    江初照又挖了一勺給他。

    “陸太太，和顧太太的會麵愉快嗎？”路丁大口灌啤酒。

    “會麵的地點是顧先生和顧太太的婚房，與會的還有顧太太的表哥唐某和表弟唐某。顧先生的堂妹顧西寧。”江初照挖出一勺冰淇淋沒來得及吃，陸華年啊嗚一口搶走了。

    “顧西北做事，顧西寧買單？”路丁嗬嗬笑。

    江初照露出那可不是的表情，給自己挖了一勺。

    “顧西北不至於隻為顧西寧鬧的那點小事讓他媳婦喊你去吧。”陸華年說。

    “真正原因是杜虹的表哥唐伯誠想在環軌重工插一腳，顧西北也想分一杯羹。我拒絕他們了。不過他們兩家想買的設備我還是答應幫忙代買。”江初照把冰淇淋碗放下，盤腿坐好，切換到正經說話狀態。

    “杜虹表弟是不是叫唐季琛？”路丁也把啤酒罐放下來，江初照點點頭，他就繼續說：“本來唐伯誠也想把唐季琛調進甘城，但是硬件不達標。我覺得唐伯誠都把表妹嫁給顧西北了，可能還會曲線把唐季琛塞進來。”

    “那他完全沒有指望了。”江初照快活對陸華年眨眨眼，“上午給我拍照的那個伴郎就是唐季琛。”

    陸華年嚴肅點頭，“硬件不達標的，哪怕是我老婆，也不給進我們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