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五六。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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傑奎琳在韋筠如的安排下洗了個熱水澡,喝過牛奶去睡了。婉瀾跟謝懷昌便到樓上書房裏去喝紅茶,接著聊他南下的事情。
被他們打發去就寢的立夏舉著煤油燈上來:“太太,二爺,我好想聽到有人在敲門。”
這兩人都嚇了一跳,已經夜深了,誰會這個時候來敲門?謝懷昌站起身,對婉瀾道:“我去開門。”
他起身的時候,從腰間摸出一柄手槍,順勢上膛。這個動作將婉瀾嚇了一跳:“你這是做什麽?”
“以防萬一。”謝懷昌對她笑了笑,從樓上下去,一手去開門,一手將槍支藏在身後。
門外一件龐然大物摔了進來,謝懷昌看清那個人影,及時退了一步,沒有接他,那人便結結實實摔到地上,發出一身悶哼:“你都開門了,為什麽不能接我一下?”
婉瀾在樓上驚呼一聲:“玉集?”
謝懷昌這才嚇了一跳,先把槍膛退下來才去扶陳暨:“你怎麽突然過來,也不事先打個電話?”
婉瀾已經沿著樓梯跑下來,彎腰去揉陳暨的膝蓋:“怎麽樣?有沒有摔傷?”
“我手肘很疼……”陳暨將左手手臂伸給她,“好像錯位了。”
婉瀾趕緊去幫他揉著,同時狠狠瞪了一眼謝懷昌:“你不能接他一下嗎?”
謝懷昌一頭霧水地看著陳暨,指了指他另一邊的右手:“我剛看到你是用這隻胳膊撐的地?”
陳暨愣了一下,趕緊把左胳膊從婉瀾手裏抽出來,換了右手塞進去,想了想,又換成左胳膊:“但我左手受傷了。”
婉瀾哭笑不得,這才明白陳暨是故意裝可憐,便在他肩頭拍了一掌:“你這是鬧什麽?”
“我弟弟毀了姻緣,我妻子徹夜不回家,我母親一門心思逼迫我納妾,那邊還有個外人意圖作壁上觀,”陳暨不悅,“我怎麽還不能鬧一鬧了?況且我怎麽鬧了?我不過是開了個無傷大雅的玩笑。”
婉瀾拍著他的背安撫他:“好,好,我喜歡你這個玩笑。”
陳暨這才看了謝懷昌一眼,有些得意的樣子:“聽到了?她喜歡我的玩笑。”
謝懷昌默默看了陳暨一眼,又看了婉瀾一眼,將手槍收回腰間,轉身上樓了。
立夏披著衣服過來,將韋筠如之前烤的麵包和一杯紅茶端來,婉瀾試了一下紅茶的溫度,又道:“再拿一杯牛奶來。”
她為陳暨褪去外衣,將他讓到沙發上:“那邊怎麽樣?母親睡了嗎?”
“睡了,她睡了我才過來的。”陳暨倒在沙發背上,拿手指揉捏鼻梁,“我想將她送回去,因此同她吵了一架,她說她就是死也要死在上海。”
婉瀾一陣煩躁,她知道陳暨在她麵前說這些話的目的,母親不可以委屈,但妻子可以,他想聽她說“沒關係”。
陳暨又道:“她的身體的確不是很好,我……”
“你來之前,我正同寧隱說他南下的事情,”婉瀾打斷他,“他已經決定了,筠如也支持他,想必這兩日就要離開上海。”
陳暨將牛奶調進紅茶裏,婉瀾給他放了一小塊方糖進去,輕輕歎了口氣:“真淒涼呀,妹妹也走了,弟弟也走了,我在上海真正是一個孤家寡人了。”
她看著陳暨,微笑道:“別怪她……我是說你母親,她沒什麽惡意,隻是覺得我不是個好妻子,所以想換個更好的給你。”
“阿瀾!”陳暨聽不得這話,他覺得心裏梗得慌,“沒有哪個人的妻子比你更好,我對你發誓,我絕不會納妾,也不會休妻。”
“她已經叫你休妻了嗎?”婉瀾表情平靜,“理由是什麽?無出?還是善妒?”
陳暨懊惱地歎氣,他忽然站起身,困獸一樣擺著手道:“沒有……什麽都沒有,阿瀾……屏卿,冷靜一點,我來處理這件事,好嗎?”
“玉集,”婉瀾的唇角微微勾起來,語氣溫柔,還伸手去撫摸他的麵頰,“冷靜一點。”
陳暨猛地頓住,屏息半晌,又深深吸了口氣。
婉瀾跟著站起來,同他相對,她伸手去將陳暨緊皺的眉心拉開展平,動作輕柔地拍他的肩,為他整理領口,最後伸展手臂去擁抱他:“不管發生什麽,我都跟你在一起。”
陳暨慢慢抬手,攏到她背上,輕輕舒了口氣,低聲道:“我會解決的,我保證。”
“你怎麽解決呢?”婉瀾笑了笑,“那可是你親娘。”
她從陳暨臂彎裏脫出來:“玉集,我不想讓你因為我而同你母親鬧僵了關係,那是你親娘,你要孝順她。”
“這件事我來處理,你最近不要回去,就在這裏好好住著。”婉瀾彎下腰,凝視著他的眼睛,“你是我丈夫,是我後半生唯一可以依靠的人,玉集,你要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我更希望你好,更希望你平安順遂地……同我白頭偕老。”
陳暨在她的眼神裏漸漸平靜下來,他長長吐出一口氣,像是精疲力盡了一樣,向後靠在沙發椅背上,再不說話了。
婉瀾叫立夏過來,吩咐她燒熱水,再把客房好好收拾一下。
她陪著陳暨去沐浴,服侍他睡下,謝懷昌還在書房裏自己喝茶。婉瀾從臥室裏出來,看到書房還有燈光,不由驚訝地走過去:“我以為你睡了。”
“有時候會覺得做一個生母早亡的庶子也不錯,”謝懷昌對她笑了笑,“起碼這個時候不必夾在妻子和母親中間兩麵為難。”
婉瀾過去將她那隻杯子裏的殘茶一口飲盡,道:“筠如很好,黃姨娘會喜歡她。”
謝懷昌沉默了好大一會,才低聲回答:“我也這麽覺得,如果我娘能見阿如,一定會很喜歡她。”
“她在天上看著呢,”婉瀾安慰他,“所以你跟筠如要互相扶持互相珍惜,過好日子,她才會放心。”
謝懷昌笑了起來,仰頭道:“你會不會很累?才安撫了玉集大哥,現在又要來安慰我。”
“還好,”婉瀾道,“做妻子的職責,做長姐職責,要擔心的事情太多,就顧不上累了。”
她喝完了茶,又往外走:“你快睡吧,阿如已經睡了嗎?”
謝懷昌點了點頭:“你還要去忙什麽?”
“我明天回陳公館去,要準備點東西。”婉瀾笑了笑,“你休息吧。”
她第二日一早安排韋筠如帶傑奎琳去上海四處觀光,自己帶著立夏回去陳公館,悄悄把陳啟叫出來,安排他到那邊宅子住兩天:“你哥哥和傑奎琳都在,元初,你好好去同傑奎琳道個歉,她喜歡你,這是你們兩個人的事情。”
不在陳夫人跟前,陳啟的神情反應同一般專情的男子別無二致,他苦惱地用指節敲了敲額頭:“大嫂一定在笑話我。”
“沒有,元初,”婉瀾微笑起來,“我安排我弟媳帶傑奎琳去遊玩散心了,你過去準備準備,好好跟她道個歉,好嗎?說來這也是我的錯,她人來了,我沒有先安排她去遊玩賞景,反倒叫她嚇了一大跳。”
她歎了口氣,看起來滿腹愁怨,默了片刻才道:“傑奎琳是個好姑娘,你也不想失去她,對不對?所以趕緊去挽回吧,母親這邊交給大嫂,好嗎?你要相信我。”
陳啟擔憂地看著她:“那個……那個蘇曼整日挑撥母親,大嫂自己恐怕不行。”
“我總不能叫你和你哥哥替我衝上去頂撞母親吧?”婉瀾指了指院門前等著的司機,“快去吧。”
陳啟道:“那我的東西……”
“去了現買,”婉瀾笑眯眯道,“你總要體諒大嫂,要伺候母親,還要替你收拾東西,我忙得過來嗎?”
陳啟笑起來,往樓上張望一眼,又敲了敲額頭:“那……大嫂當心。”
婉瀾點點頭:“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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