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陸軍總部大樓裏，此刻已是一片忙亂的情景。來自前線和後方的電話一個接一個打到指揮部，清脆的鈴聲與嘈雜的對話競相交疊雜糅；不時有參謀官懷抱文件從走廊上飛奔而過，與其它部門的同僚進行各種信息碰頭。這些軍官士兵們大多神情憔悴，眼中血絲遍布，顯然是在熟睡中被強行拖起來工作——德國飛機在天色微明之際便襲擊了法國境內軍事目標，而那個時候還不到淩晨5點。

    直到上午10時，這場突如其來的變故在法軍總司令甘末林的眼裏，其大體輪廓已經被漸漸勾勒了出來。

    在東麵，馬奇諾防線雖然多處遭到攻擊，但各一線部隊均報告自己能夠堅守。而在北方，遭到入侵的比利時與荷蘭兩國卻是呼天搶地的哭求法國爸爸速速發兵相救，仿佛再拖延1個小時就會有覆巢之危似的。針對當前戰況的描述，荷比兩國總司令部就像串通好了一樣驚人的相似：德國傘兵在他們國內四處降落，同時各重要橋梁均告失守，德軍主力正向其境內快速前進。

    盡管甘末林對德軍傘兵在兩國境內遍地降落的說法嗤之以鼻，譏嘲道照此計算德國人豈非有10個空降師，但對於德軍的主攻方向，卻是能夠清晰判斷而出了。從目前所獲得的一切戰場情報來看，德軍的主攻方向依然選擇在右翼，即借道低地國家從北麵進攻法國，以繞開東部堅固的馬奇諾防線。

    甘末林平靜地用水潤了潤喉嚨，帶著幾分貓捉老鼠式的超然姿態品鑒著希特勒的戰略。從軍事層麵來看，德軍這麽做這的確要比在東方進攻阿爾薩斯和洛林更加高明：因為那裏已經有現成的永備工事群，法軍甚至連鐵鏟都不用揮，就能坐擁一條能夠抵擋數百萬大軍的天塹。倘若再讓300萬法國軍人進駐並加強那條防線，德軍將再沒有一絲突破的機會，這可是法軍最希望看到的局麵！

    “隻不過，你們采取的行動都在我的掌控之中。”甘末林嘴角露出了自信的微笑，悠然自得道。自己早就算準了德國人會繞開馬奇諾防線，因此已提前在北方邊境上做好了部署。那裏有法軍訓練最好、裝備最先進齊全的35個主力師，隻要他一聲令下，就能立即與英國遠征軍的10個師進入比利時。

    雖然這支軍隊相比於已經完成了“大德意誌”統一的德國主力部隊，在人數上仍可能居於劣勢，但如果隻是防守一條不足180公裏長的戰線，也絕對綽綽有餘了。更何況，如果前方陷入塹壕拉鋸戰導致傷亡過大，那麽聯軍還可以慢慢後撤，用空間來換取理想的戰損比。

    在20年的間戰期，法國軍方已經研究出了如何在塹壕戰中降低傷亡的辦法，那就是減少甚至放棄對已經失守的塹壕的反衝鋒，從而避免讓自家士兵過多暴露在敵軍的火力網中。至於這麽做必然會導致戰線逐步向後退的問題，但要知道這片主戰場本來就是在比利時境內：反正丟給德國的也是比利時的領土，法國人崽賣爺田一點也不心疼！

    “總司令閣下，我軍駐布魯塞爾的武官發回急電！”一名通訊士官步履匆忙地出現在辦公室門口，向前疾走幾步，將手中電報紙張遞到甘末林麵前。甘末林接過掃了幾行，目光立即就被上麵的報告深深吸附住了。半晌後，甘末林長籲一口氣，眼中光芒流動，輕語道：“希特勒，這就是你為這場戰爭做的準備麽？”

    根據這份法國陸軍駐比利時第一武官發回的電報，堅固的阿爾伯特運河防線已宣告失陷。德國突擊隊乘坐滑翔機趁夜襲取了埃本-埃邁爾要塞，以及運河上的2座主要橋梁，比軍的數次反攻全部被成群結隊的德國俯衝轟炸機擊潰，再無力奪回這幾座關鍵據點。等到今天夜晚，德軍主力就會開始渡河，比軍的戰前計劃已經被全盤打亂，隻能寄希望於全軍後撤到布魯塞爾一線重新布防。

    相比於26年前的那場持續近2周的戰鬥，德軍如今隻用了不到1天，就砸開了比利時人精心構築的東大門。雖然比軍在運河西岸周圍仍然有數萬人的兵力，但甘末林卻非常清楚，在失去了地利優勢的情況下，這點部隊根本不可能在野戰中阻止德軍主力的前進腳步。如果真的奪不回橋梁，那麽周圍比利時軍隊隻有一個選擇——撤，撤得越快越好。這樣的話，至少還能為今後戰鬥保存下有生力量，倘若他們還在原地堅守，德軍大部隊一到就是他們的末日！

    麵對這個突如其來的噩耗，甘末林有些慌張地發現自己為聯軍製定的計劃也被打亂了。他原本以為，比利時軍隊就算再怎麽吹牛皮，依托埃本-埃邁爾要塞也能在東部邊境守上5到7天；這樣聯軍就能有足夠的時間開進到預定的戰線上，並鞏固好防線與德國人決戰。現在看來，原有的計劃已經完全趕不上戰場的變化，聯軍的前進目的地必須重新確定，否則根本無法穩住陣腳抵擋德軍洪流的衝襲。

    “我必須承認，希特勒和他的將軍們幹得的確不賴。然而，這還遠遠不夠！”甘末林凝聚心神，驀地抬起頭看向牆上那幅大型作戰地圖沉思起來。盡管德軍在比利時的進展迅速得有些不可思議，但在宏觀戰略上仍舊沒有突破施裏芬計劃的窠臼，隻要比利時軍隊有序後撤，並與聯軍主力安然會合，北線戰局仍然有的打。

    此外，與1914年時不同的是，今天的法國無需再臨時動員和調集軍隊。超過60個師在大半年的靜坐戰時期早已部署在邊境線上，隨時都可以投入作戰。因此，德軍迅速突破比利時軍隊防禦，其在戰略上起到的效果遠不如26年前，這次法軍上下都有了防備，後續無非是見招拆招，在比利時境內互相博弈罷了。

    “傳令，D計劃立即開始實行。同時電告第1、第7集團軍司令，讓他們根據德軍推進速度選擇實際的駐防地點，北端可以放棄荷蘭海岸線撤到安特衛普，中部可以放棄那慕爾和迪丹特，但布魯塞爾必須要守住！”思索已定的甘末林隨即向通訊官下令，聲音清晰而又堅定，“另外，把這道命令也給英國遠征軍司令戈登爵士發送一份。相信他在看了比利時的戰報之後，會理解我這個決定的。”

    5月10日上午10時37分，隨著甘末林上將一聲令下，法英聯軍開始如潮水般從西麵湧入比利時境內。無數人馬車輛在道路原野上穩步前進，其浩蕩強盛的軍勢比起德國A集團軍群都絲毫不弱。這支軍隊匯集了法國幾乎所有的獨立裝甲師和機械化（騎兵）師，加上英國遠征軍的2個坦克旅，共擁有坦克1600餘輛，占到聯軍坦克總數的6成以上。

    一路上，比利時民眾對前來幫助他們保衛家園的這支大軍簞食壺漿，熱情感激至極，仿佛隻要看到這幅場麵，就可以得出聯軍是得道多助的正義之師，必將贏得這場戰鬥的堅定結論。

    倫敦唐寧街10號官邸，丘吉爾在接到陸上戰報之後長鬆了口氣。德國的進攻方向果然沒有出乎將軍們以及法國人的預料，這樣陸地戰場至少是能穩住了。雖然戈登爵士稍前向倫敦報告了法軍的新計劃，其允許最北麵的第7集團軍撤離阿姆斯特丹-鹿特丹一線，放棄整個荷蘭海岸線，但經過英國軍部的緊急磋商後，認為這麽做也不至於會對英國造成多麽重大的傷害。

    翻開地圖就會發現，荷蘭海岸線與英國本島之間的距離，其實遠沒有比利時和法國北部來得近。從鹿特丹港出發，到英倫主島最近處也有100海裏，在旁邊就是聯軍主力的情況下，德軍想發動大規模跨海登陸幾乎是不可能的，最多也就是在那裏修幾座機場，然後沒事派些飛機來炸一炸諾裏奇等英國東南部城市。大不了，英國空軍就在這裏開辟出一片空中戰場，憑借陸基雷達站的預警，完全可以和遠道而來的德軍飛機鬥上一鬥。

    當初，英國之所以向法國提出要保阿姆斯特丹，是因為相信荷蘭的洪水防線威力無窮，足可為聯軍前進到那裏、並鞏固好防線，提供充足的時間。現在既然荷蘭人的水壩都被德軍控製了，那麽也就隻能退而求其次，保住安特衛普要緊。更何況，這次從荷蘭後撤，還可以為聯軍縮短約150公裏長的戰線，這無疑能節省下大量兵力，使得比利時境內的防禦變得更加堅固。

    “開戰以來我軍一敗再敗，民眾生活物資也變得急劇匱乏，感覺是時候要用一個穩定的陸地戰線來鞏固民心士氣了。”丘吉爾心中思忖，很快有了念頭。他準備讓陸軍發表聲明，稱目前的歐陸戰事都在掌握之中。等到戰線穩定下來後，就可以印證陸軍之前的發言，為當前灰暗的戰局強行創造出一抹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