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風吹卷，帶來濃重的硝煙氣息，原本美麗富饒的比利時原野上彈坑密布，焦屍成群，一片狼藉糜爛的情景。著火的殘骸在戰場各處熊熊燃燒，點燃了農田、草垛、和遠方樹林，幾架戰鬥機呼嘯劃破長空，為這方天地更增添了肅殺的氛圍。

    霍普納中將乘坐指揮車，目光寧靜地掃過這片剛剛結束絞肉的一線戰場。從前天夜裏蜂擁通過阿爾伯特運河之後，他指揮的第16裝甲軍便作為整個B集團軍群的急先鋒，向比利時內地展開了猛烈進攻。僅5月11日一晝夜，德軍裝甲矛頭就向前挺進50多公裏，兵鋒直指布魯塞爾。駐紮在東部邊境撤退不及的比軍全部被截斷了後路，等到德軍步兵趕上來，這幾萬比利時軍隊隻有覆滅一途。

    不過，德軍氣勢如虹的推進到今天就被迫停止了。根據航空兵偵察報告，上百萬人的法英聯軍已全麵進入比利時腹心，而一股規模龐大的法國坦克兵團更是已經隆隆駛過了布魯塞爾，很快就要和霍普納的第16裝甲軍正麵碰撞。這支部隊約有3個師，戰車數量相比第16裝甲軍毫不遜色，從其裝備的坦克型號判斷，他們當是法軍在30年代中旬，以騎兵部隊為根基改編而成的機械化師。

    對於法國人在比利時西境後發先至，一天前進80公裏擋在自己麵前的情形，霍普納是完全有所預見的。因為與德軍不同，法軍進入比利時是純粹的武裝遊行：不僅所有的道路關卡都向他們敞開，更重要的是不會發生任何陸地戰鬥。此外，為了使聯軍更順利地進入包圍圈，德國陸航還從5月11日停止了對聯軍縱深車隊的空襲。這使得法國機械化軍團的前進速度隻剩下了後勤保障這一個製約，其沿著比利時完善的交通網絡機動近百公裏完全不是問題。

    單從霍普納當前麵臨的形勢來看，他此時應該下令停止進攻轉入防禦了。雖然法軍先鋒部隊與第16裝甲軍陣容相當，但其身後就是規模浩蕩的聯軍主力，即便德軍擊敗了眼前的敵人，後續敵軍也能輕鬆救援並接應，幾乎無法繼續擴大戰果。要知道，目前德軍在比利時隻有一個第6集團軍，加上預備隊也才不過22個師，麵對兵力是自己3倍的法、比、英聯軍，選擇低調防禦顯然是最正確的應對。

    隻是……霍普納眼中銳茫閃動，心裏卻有別樣的念頭。他始終記得，自己所在的右翼集群的任務，是將聯軍主力牢牢吸引在比利時境內，而要想實現這一點，沒有什麽能比讓聯軍篤信德國主力在此更為有效了。如果德國真的把全部精銳聚集在比利時，那麽麵對這支法軍先鋒時會怎麽做呢？毫無疑問，那肯定是像獅虎一般猛衝上去，把這支法軍部隊撕咬得支離破碎！

    “長官，集團軍群司令部發來電報，博克大將命令我部立即攻擊麵前法軍機械化兵團！”正思量間，一名副官從旁邊通訊車上飛跑而來，舉手敬禮後，立即將電報文件遞給霍普納說道。霍普納眼前猛然一亮，將手中電文迅速覽畢，他嘴角隨之勾起，很快便坐在裝甲指揮車上放聲大笑。

    “沒錯，這才是我們應該做的！”霍普納心潮激蕩，對司令官的這道命令興奮的幾乎要長嘯高歌。作為德軍4名裝甲軍軍長之一，眼看著古德裏安、霍特等人率領部隊在A集團軍群狂飆猛進，而他霍普納卻隻能扮演輔助誘餌的角色與敵軍周旋，他又何甘寂寞。這次，霍普納決心要向所有人證明，自己也是不遜色於古德裏安的裝甲戰專家，而法國機械化部隊就是實現這一目標的最好墊腳石！

    伴隨著霍普納一道道命令的下達，其裝甲軍麾下的各支部隊開始迅速行動起來。正在前方清繳比軍殘餘部隊的步兵立即後撤，迅疾而又秩序井然，第3、第4兩個裝甲師的坦克則迅速集結，在完成補給後駛到部隊正前。偵察營輕裝出動，從三個方向探知法軍的敵情；各炮兵團則在側後兩翼尋找合適的陣地實施部署，通訊電台的天線高高豎起，隨時準備接收目標的距離和方位信號。

    當收到偵察分隊傳回的敵軍位置信息之後，德國炮長們立即計算自身火炮與目標之間的相對位置，然後指揮手下調整俯仰角。沒有過多猶豫，雷鳴般的怒吼聲猛然在天地間響徹。赤紫橘紅的眩目光焰裏，一發發火紅的炮彈破空怒射，它們在天際中劃過優美的弧線，如彗星火雨般朝著法軍士兵繽紛衝落。

    “轟！轟！”爆炸連綿響徹，震耳欲聾，幾十個倒黴蛋當即被這天雷炮火擊中，刹那間殘肢亂飛，血漿噴灑，場麵慘不忍睹。一輛法軍運兵卡車被炮彈從車頂灌入，劇烈的爆炸氣浪掀飛了七八名士兵，他們渾身著火，慘叫著重重摔飛在地麵，周圍同袍趕忙衝去相救，結果跑到時隻看到了一堆堆燒焦扭曲的血肉。

    到處都是燃燒的烈焰，到處都是爆炸的光火。炮彈落點所及，法軍士兵或被高溫吞噬，身體破碎焦枯；或被彈片橫掃，瞬間屍陳血泊；或被巨響氣浪震傷髒腑，倒在地上翻滾慘嚎。而更多的則是驚惶失措，像受驚的野馬一般奔跑亂撞。法軍士兵絕大多數都是第一次上戰場，麵對血腥殘酷的真正戰鬥，本就難以立即適應，更別說此刻還是被敵軍火力壓製著各種亂炸了。一時間，盡管法國軍官竭力彈壓，士兵們仍是恐慌不止，部隊登時陷入混亂，人馬車輛四處奔竄。

    “命令各軍控製住部隊，敢有亂動者就地槍決！同時立即驅逐德軍偵察分隊，並尋找敵人炮兵陣地準備實施反擊。”法軍指揮官朗貝惡狠狠地下達命令，同時心中將卑鄙無恥的德國人詛咒了一萬遍。

    在戰鬥爆發的第一天清晨，德軍就突然空襲了法國境內的多個野戰機場，結果數以百計的法國戰機還未來得及起飛就被炸毀在地麵，空中力量蒙受重挫。最初，法國陸軍上下還不以為意，覺得飛機沒有就沒有了，然而現在，朗貝才發覺自己已陷入了異常難受的境地。

    在德軍戰機的壓製下，法國空軍很快就變得無力與對方進行大規模正麵交鋒。主要戰場的天空隨即被德軍掌握，而由此造成的最直接後果，就是法軍在地麵上的一舉一動都被德國飛機收入眼中。此時法軍遭到的炮擊，便是由於喪失製空權所引發的信息不對稱而造成：德國炮兵早早就知道了法軍的大體動向，提前就架好了火炮，隻需派出偵察分隊實施精確定位，就可以立即發動打擊。而法軍卻對敵情一無所知，什麽都還沒來得及做，就直接被德國炮兵血洗了一波！

    彈雨密集，不斷從天空呼嘯撲落，原野上爆炸如雷，山搖地動，宛若神罰般煎熬著法軍士卒。經過大半小時的炮擊，法軍機械化兵團已是屍骸枕藉：初步估計，便有一千人死亡或受傷，四十餘輛各型載具被徹底炸毀。看到一個個傷兵渾身是血的被抬到後方，朗貝恨得牙關緊咬，發誓一定要讓德國人付出代價。

    唯一對法軍來說有所好轉的，就是德軍的炮擊正漸漸趨於停止。前線法軍的反擊驅散了蒼蠅般的德國偵察兵，使其不能再為後方火炮提供射擊指引。正當指揮官朗貝鬆了口氣，準備整頓人馬和德國人算總賬的時候，前方忽然傳來消息：大批德軍坦克已出現在不足8公裏外，正向己方全線壓來。

    “傳令各機械化師，穩住當前陣線並伺機反攻！”朗貝沉思片刻，然後立即轉頭對通訊官說道。作為法國第1集團軍的先鋒，他需要為後續步兵主力提供足夠的時間來經營布魯塞爾防線，這個時候便顯然不能向西後撤了。更別提眼前的敵人還剛剛得罪了方丈，朗貝現在迫切想要將那群賤人撕成碎片！

    朗貝抬起頭，看了看空曠晴朗的天穹，心中更加堅定了要與麵前德軍戰上一場的念頭。此時德國轟炸機沒有出現，法軍用不著分心防範來自空中的威脅，這正是己方士兵最熟悉的戰鬥節奏。如此戰機顯然不容錯過。

    “隻是，德國人的轟炸機都去哪了呢？”朗貝靠在指揮車上喃喃自語，眼中露出了一絲疑惑之情。如果是戰場上看不到自家飛機，朗貝還不覺得會有什麽問題，因為法國空軍本就陣容不強，再加上前天剛被德國人打了一記悶棍，現在出勤數量低再正常不過。可現在自己連德國轟炸機也沒看到幾架，這就很奇怪了。

    據悉，在去年秋季的波蘭戰役中，德軍曾大量使用飛機支援地麵戰鬥，最後更是用一場大轟炸將拒不投降的華沙市夷為平地。而現在，朗貝預想中的德軍轟炸機群卻並未出現，隻是戰鬥機在與己方搶奪製空權。

    “我這是在胡亂想些什麽，難道我還希望德國轟炸機來炸自己麽？”朗貝忽然回過神來，不禁啞然失笑道。不管怎樣，德國轟炸機沒來就是最好的消息，現在他隻有一件事要做，那就是奮力擊敗麵前出現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