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節宮廷外

    「陛下大叔，陛下大叔！」

    雜遝的腳步聲和興奮、鴰噪的嗓音再次強烈地破壞了宮廷議事廳中本來嚴肅而凝重的議會氣氛。

    李帝奇的眉頭刹那緊皺而起，在眾人即將發覺他的煩躁之前舒展開來，換上溫和的神色。

    「伯格。」

    望著推開議會廳的大門，風一般徑自衝進來的史伯格，李帝奇一臉的溫和，語氣一如往常平靜：「現在是大叔處理帝國重要事宜的辦公時段，以後你能不能等你的國王大叔辦完公事之後再進來呢？」

    史伯格扁了扁嘴，毫不在意的道：「沒有以後啦，老頭子已經允許我離開宮廷了，到任何我想去的地方了。」

    「什麽？」李帝奇驟然站了起來，在他因為這個消息而驚訝之餘，更多的是狂喜：「這是真的？」

    議事廳中的幾員宮廷大臣也是驚喜交集，一臉的意外。

    「當然是真的啦。」史伯格得意地道：「其實啊，就算老頭子敢不答應，我自己也有方法偷偷溜出宮廷的……」

    「你說什麽？偷溜出宮廷？」李帝奇神色一變。

    「安啦，安啦。」

    發覺自己說漏了嘴，史伯格幹笑了笑，忙打著哈哈，拍了拍李帝奇國王的肩膀道：「老頭子都已經答應我可以離開宮廷了，我自然沒必要偷偷摸摸的離開了，國王大叔你就放心好了。」

    李帝奇可完全放心不了，他沉吟地道：「伯格，不是你國王大叔不相信你，你的身份貴重，離開宮廷不是一件小可的事，這件事大叔還需親自向莫邪先生確認一下方可！」

    「國王陛下……」

    幾乎就在李帝奇話音方落的同時，莫邪的聲音幽幽地自虛空傳來：「劣子伯格離開宮廷一事，我確已應允，陛下可隨他意願辦理。」

    大魔導士突然自虛空而傳的聲音令在座與會的諸人臉色都同時一陣慘白，大魔導士的聲音與其說是來自虛空，還不如說是直接在他們的心靈湧現，每個人刹那都有一種自己突然赤裸袒露在大魔導士莫邪麵前的感覺，什麽秘密、隱私和yu望都無法掩藏。

    議事廳中除了五名手握重兵，駐鎮一方的帝國大公外，還有四名宮廷魔法師和兩名僅次於「聖騎士」力量的「大騎士」，他們的實力在現今的「裏奧大陸」上，都算得是屈指可數的，可是，在大魔導士突然而來的聲音下，他們刹那卻發覺自己的力量竟是如此的渺小。

    所有人，包括李帝奇國王在內都懷著敬畏之心站了起來，仿佛莫邪就在眼前的虛空一般。

    「李帝奇率宮廷大臣，叩問帝國偉大的守護者大魔導士莫邪先生金安！」

    「陛下無需多禮。」大魔導士的聲音幽幽地自虛空而來：「劣子伯格，生性頑劣愚鈍，這些年來已為陛下帶來殊多麻煩，不懂得安分守己，恪守禮儀，一味的囂張狂妄，如今他已長大成人，也是時候讓他出去吃些苦頭了……」

    「莫邪先生。」仿如自己的心事盡被窺盡一般，李帝奇冷汗涔涔密布，強笑道：「伯格賢侄生性是頑皮些，但這正是其童真率直的表現……」

    「是去是留，隨伯格自己意願吧。」

    大魔導士沒再留下多餘的話語，說完之後，空間就沉寂了，而議事廳中的王公大臣們也在同時感覺心靈刹那一陣輕鬆，知道大魔導士的魔力已經離開了這塊虛空。

    五名帝國大公中，其中駐守西方邊疆「文萊城」的魯特南公爵，和駐守北方邊城「諾曼貝茲」的蒙比克公爵，由於兩人都是鎮守帝國邊疆的重臣大將，平時都因重要的軍務而極少能親臨帝都「凱路斯」。

    這次若非西亞王國聯同幾個公國組成的「聲討聯盟」，幾將對龍恩帝國發動戰爭，魯特南和蒙比克兩位大公可能還沒機會親臨「凱路斯」，更沒機會親身體驗龍恩帝國守護者大魔導士莫邪的魔力了。

    另外三名帝國王公大臣：羅西大公、山姆大公、拉脫大公則都是宮廷大臣，他們雖然也很少見到大魔導士莫邪，但多少算的上是有一麵之緣了。

    而四名近年來才先後被龍恩帝國禮聘來的宮廷魔法師中，其中一位是不久才剛被重金聘請而來，擁有四十三級黑暗係魔法的大魔法師梅耶，而他，更是名列魔法公會的十大法師之一。他的黑暗係魔法再晉升兩級後就能夠獲得「魔導士」稱號了，魔法公會十大法師中，他也是唯一一個最接近「魔導士」稱號的大魔法師了，以梅耶的魔力和地位，雖然他才剛加入帝國宮廷不久，但自然是得到了首席魔法師的位置。

    另外三名魔法師，其中兩名也是主修黑暗係的魔法師，魔法等級也都在三十七級和三十八級之間，其中一名叫米洛卡的魔法師主修的更是黑暗魔法係中被列為異端分支的「亡靈係」魔法，而不是單純的黑暗係戰鬥魔法。

    最後一名則是主修光明係的女魔法師，名叫費裏希，光明魔法等級已達到二十五級，她的身份除了是龍恩帝國的宮廷魔法師外，還有一個身份則是「光明教會」的神職人員。

    這四名近年才先後被帝國重金禮聘的宮廷魔法師，他們一直以來也隻聞大魔導士莫邪之名，而一直無緣得見，此次竟如此近距離的親身感受大魔導士莫邪的魔力，實不由令他們感到震驚！

    與會中的另兩名「大騎士」，一個是統帥龍恩帝國黃金重甲騎士團的團長愷撒，鬥氣等級已經達到二十八級，離「聖騎士」僅差兩級而已。

    另一個則是衛戍帝都「凱路斯」的白金輕甲騎士團團長阿格裏帕，他是一名劍士，雖然鬥氣等級也同樣接近二十八級，但劍士走的是輕盈飄忽的套路，和愷撒厚重的寬背巨劍正好完全相反。

    由於這兩人主修鬥氣，而非魔法，所以對大魔導士莫邪的魔力感受就不像四名魔法師那般深刻，但剛才心靈驟然的沉負感以及心靈的透明感還是令他們對大魔導士懷著深深的敬畏！

    此時，五名王公大臣，四名宮廷魔法師，兩名大騎士和李帝奇國王就默默地看著史伯格，因為剛才莫邪魔力離開前留下的話還猶言在耳：「是去是留，隨伯格自己意願吧。」

    每個人都清楚史伯格絕對會選擇離開宮廷，也都巴不得這個搗蛋鬼趁早離開宮廷，可是當他們麵臨史伯格做抉擇時，眾人的心卻還是不由自主地提了起來，手心裏也捏起了一把冷汗，擔心這個家夥會不會突然間又改變了主意。

    他們的擔心顯然是多餘的。

    「我要離開宮廷，立刻！」

    史伯格即將離開帝國宮廷的消息一傳開，帝國宮廷內，無論是尊貴的皇親帝胄，王公大臣，還是軍功赫赫的將軍騎士，甚或是地位卑微的仆役侍女，無不歡呼雀躍。

    當然，這種欣喜隻能藏於心內，誰也不敢表露出巴不得史伯格滾得滾遠越好的心理，每個人表麵上都裝出一副舍不得的表情。

    「伯格啊，你從小就在宮廷長大，你的國王大叔也都習慣了你的吵鬧，這下你就要離開了，整個宮廷看來要寂寞老長一段時間了，大叔我真是有點舍不得呀。」

    在史伯格盛大的餞行酒宴上，國王李帝奇一臉惋惜不舍的說。

    「是啊，史伯格哥哥，為什麽你這麽執意要離開呢？雖然你平時有時候讓人覺得很討厭……」小鳥依人般地膩在李帝奇身旁的小公主凱瑟琳也好奇地問。

    這個引導了史伯格熱切盼望起宮廷外麵世界的「罪魁禍首」，還沒學會圓滑世故，掩飾自己的單純，而是直言不諱的。

    從來就沒人敢當麵說史伯格討人厭，敢說這句話的唯一的一個黃金騎士，已經被大魔導士的魔焰給燒成了骷髏。

    陪同國王李帝奇參加酒宴的幾個地位顯赫的帝國公爵大臣，都是親眼見證當日大魔導士神威的人，也是從那個時候，王孫貴族間就都有了一個共同的默契，惹神惹鬼，也莫惹史伯格。因為史伯格的存在對這些貴族們來說，就如同一把懸掛在他們頭頂上的一把巨劍，隨時都有掉下來的可能，而今，這把懸掛在他們頭頂的巨劍即將取下，每個人心裏正自慶幸，卻不料美麗純真的小公主卻鹵莽地觸動了這把搖搖欲墜的「巨劍」。

    每個人的臉色刹那都為之一變，正享受著大家奉承獻媚的史伯格，得意飛揚的笑臉也頓時斂了下來，不是因為不高興，而是因為疑惑。

    「難道平時我很讓人討厭嗎？」史伯格怔怔地問。

    當然，史伯格這個問題是得不到回答的。

    李帝奇眉頭微皺，訓斥道：「凱瑟琳怎可如此沒有禮貌，伯格如今已經是『克裏斯城』領主，受封一等伯爵，以後應該按規矩禮稱伯爵大人，不可再像以前那般無禮！知道嗎？」

    雖然一臉的不解，但凱瑟琳還是溫順地點了點頭。

    史伯格也是一臉的茫然：「國王大叔，我什麽時候成了什麽什麽領主，什麽什麽伯爵了？」

    李帝奇微微一笑：「伯格啊，你明天就要離開王庭，你國王大叔也知道挽留不了你，當然了，好男兒誌在四方，是應該趁著年輕時四處遊曆，好增長見識和修養，所以大叔也就不挽留你了，可是，外麵世界雖然多姿多彩，但同樣也有著各種的陰暗和危險，身為一名高貴的貴族，沒有一個令人敬畏的身份和合法的領地，是不會受到人們的尊貴和承認的，在宮廷外麵的世界更簡直是寸步難行。」

    史伯格似懂非懂的點著頭，當然了，曾經因為無聊而稍微閱讀過王國通史的他，稍微知道了點王族、貴族、平民、奴隸四者之間的組成關係，也清楚受封領地和爵位意味著什麽，但一直生活在帝國宮廷的史伯格，接觸到的不是王族就是貴族成員，對所謂的平民和奴隸卻始終沒有什麽具體的概念，當然對那些更為複雜的組織體係：如魔法公會，傭兵工會，冒險者工會，甚至才剛剛興起的獵人工會，史伯格當然更是不會了解多少了。

    「你明白就好。」李帝奇微笑道：「關於你成為『克裏斯』新領主的身份證明文件明天就會從王庭急件傳送往『克裏斯』，有了爵位和領地，對你日後在外界行走會有極大的幫助，如有需要，你甚至可以憑你的爵位，調動帝國地方某階位的官方騎士團為你服務。」

    史伯格無所謂的聳聳肩，他甚至沒有再追問自己的領地「克裏斯」在什麽地方，有多少麵積的土地？

    「國王大叔你就放寬心吧。」史伯格哈哈笑道：「我就不信有誰敢來惹毛老子，除非他不想活了。」

    李帝奇淡淡一笑。

    而這時，參與酒宴的王公勳貴們紛紛上來賀喜，轉眼，又掀起了一連串令史伯格非常受用的溜須拍馬，獻媚逢迎的浪潮。

    反正奉承的話不用錢，隨口即來，個個拿出渾身解數，直把史伯格捧得輕飄飄的，渾然忘乎所以，隻覺得每個人突然都是那麽的可愛可親。

    翌日

    由一百名羅紗翩翩，神情莊嚴肅穆的聖女「祭士」（注1）引導，五百名黃金重甲騎士，和五百名白金輕甲騎士分左右兩列組成的儀仗團，以及百名王庭大員的恭送下，騎在一頭「圖帕駱」（注2）上的史伯格，狂妄地享受著隻有國王出巡時應有的禮儀，神采奕奕，顧盼生輝，卻絲毫也沒有發現聖女「祭士」和騎士們眼中的那抹不屑和蔑視。

    （注1祭士：為王國行使祈福平安，禱告儀式的人，通常都是一些二十歲以下，冰清玉潔的少女擔任宮廷祭士。）

    （注2圖帕駱：裏奧大陸最常用的運輸獸，體形類似迅龍，卻缺少前爪，隻有兩隻強勁有力的後足，渾身長有粗厚的鱗甲，裏奧大陸的騎士們所用的坐騎正是這種圖帕駱。這個魔法主導一切的世界，是沒有所謂駿馬這種生物存在的。）

    在王庭巨圓型的瑪雅廣場前，一百名聖女「祭士」高聲吟唱著祈福歌，曼妙悅耳的歌聲莊嚴的縈繞中，史伯格就在座下那匹神駿的圖帕駱平穩強勁的蹄步中，跨出了他生活了十餘年的「瑪雅宮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