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 因為無敵,所以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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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時分,合戰閣的一件小棋室裏,時不時地便會傳出一聲清脆的落子聲。
整件棋室大概隻有一丈見方,除了坐在棋盤邊上正在對弈的兩個棋手之外,卻還錯落有致得站著七八個年齡不一、神態各異的旁觀者。就在棋盤邊的三級鬥力棋士納蘭蓉燁放落一枚象征著攻伐和侵略的赤火棋子之後,棋室裏的所有旁觀者都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因為身為職業棋士的他們都很清楚:棋局發展到現在這種地步,納蘭蓉燁終於要對他的對手展開最後的總攻了!
“呼……不行!我得出去透口氣!”才這麽說著,一個二級明心棋士已經無暇顧及同伴們是否會嘲笑他而轉身走出棋士。其實別說是二級明心的境界了,便是在場的那些四級用智甚至是五級若愚,也感到對弈雙方激發起來的凝重氣勢頗有些吃不消,當下自然也沒人有工夫來嘲笑那明心棋士。不想這明心棋士才一走到房外,就聽見早先幾個如他一般出來透氣的棋士已經迫不及待得朝他追問:“怎麽樣了?”
怎麽樣了?你們不會自己進去看啊!
才這麽尋思著,渾然忘了自己是因為什麽才出來的明心棋士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之後,這才侃侃而談起來:“照方才第六十三手的情勢來看:納蘭師兄占有絕對優勢!他現在的城池數量和總兵力,都比那小子多出一倍上下,不出意外的話……唉!往日師父常言:納蘭師兄雖然年紀輕輕,卻已經擁有不弱於四級用智棋士的實力了!我還以為是說著玩的呢,今天看來,明年這天昭寺裏恐怕又要多一位中籌的用智棋士了!”
“我絲毫不懷疑納蘭師兄的實力!可是……”這話說到一半便稍稍一頓,之後他的主人才臉色難堪得繼續說道:“隻是納蘭師兄現在的對手,是那小子啊!”
“哼!就算那小子再怎麽厲害,我看這一回也是在劫難……”明心棋士才這麽說著,棋室的房門洞開之下,那些旁觀者已經陸陸續續得走了出來。從那些人滿臉懊惱的神色裏,包括那明心棋士在內的那些在外邊透氣的下籌棋士不由得都是神色大變。緊接著眾人已經不約而同的衝進棋室,眼看著耷拉著腦袋的納蘭蓉燁和那盤已經終局的棋局,那明心棋士滿臉不信得連聲疾呼:“不可能!這怎麽可能?從我剛才出去到現在,就這麽一會兒的工夫……這怎麽可能!?”
“第六十三手,納蘭師弟利用一枚赤火棋子發動攻勢,此後短短兩手間他就憑借著優勢兵力的輔助,順利得攻殺到敵方腹地,卻在最後一座城池前再難寸進!”這麽解釋著,有位還沒離開的五級若愚棋士指著棋盤上那散落的棋子繼續解釋道:“可就在第六十六手,敵方的最後一座城池裏湧現出了超出計算的大規模軍團,戰況一度陷入膠著!”
“戰況膠著?是啊!戰況膠著的話,怎麽會在這麽短的時間內……”
“那是因為,納蘭師兄犯了一個錯誤――一個致命的錯誤!”說出這話的,正是那個坐在納蘭蓉燁對麵的孩子――一個年僅九歲的孩子!眼見包括納蘭蓉燁在內的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射向自己,這孩子定了定心氣,這才頗有些靦腆得解釋道:“以納蘭師兄對幻陣的洞察能力,應該已經發現我將主力軍團集合在了最後的城池裏,你之所以敢發動總攻,是因為計算到了即便是雙方硬碰硬,你也有著七成勝算,不是吧?”
“不錯!從幻陣能量的流轉狀態裏,我知道你在隱藏自己的兵力。即便如此,我也大概能夠推算出你的兵力依舊及不上我。但是為什麽?為什麽到最後,會出現那一隊大天使呢――一隊數量超過三百單位的大天使!?”
“納蘭師兄還沒想明白嗎?其實很簡單啊!兵法有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可是如果納蘭師兄你知道的所有情報,都是我故意透露給你的呢?”渾然不顧納蘭蓉燁微微色變的神情,那小孩自顧自得解釋道:“從一開始,我就沒用動用過一個大天使!這種極端異常的行為應該已經讓納蘭師兄提防到我會用大天使組成突擊隊,偷襲你的大後方吧?你之所以沒有組織有效的抵抗,不就是以為我的大天使數量不會太多嗎?你之所以會得出這個錯誤的結論,不就是以我其他兵種的數量來推斷的嗎?所以隻要我……”
“原來如此!所以隻要你故意將其他兵種的數量控製在一定範圍內,就可以讓我覺得你的大天使數量也不會太多,從而掉以輕心?”緊緊地握著拳頭,納蘭蓉燁低著頭輕問一聲:“我能再問一個問題嗎?如果那三百個單位的大天使才是你真正實力的標尺的話,你所擁有的兵力應該比我還要強大!為什麽不向我發起攻擊呢?為什麽要故意作出一幅勢弱的姿態,來讓我攻擊你呢?”
“什麽為什麽啊?我就覺得:在下五色棋的時候不應該隻注重勝負,而應該尋找更多的樂趣……”那孩子才這麽自以為是得說著,原本低著頭的納蘭蓉燁猛地抬起頭來一聲呼喝:“樂趣!?難道在你眼裏,我納蘭蓉燁僅僅是樂趣之一嗎?你到底知不知道:為了拿起那冰冷的棋子、為了成為一個棋士、為了來這天昭寺,我足足花費了六年心血!可到頭來,僅僅是成為你的樂趣嗎?”
“他怎麽可能會知道我們棋士的辛苦呢?”感受著納蘭蓉燁那瞬間的憤懣,之前那明心棋士已經指著孩子的鼻子尖同仇敵愾似得數落道:“因為,他不過是一個棋童――一個連棋名都沒有的棋童!”
一時間,小小的棋室裏陷入一陣難堪的沉默。良久之後,納蘭蓉燁什麽也沒說得便站起身來,就這麽一言不發得走出了棋室。
“他……納蘭師兄怎麽了?是我說錯什麽話了嗎?還是因為我贏了他,所以不高興了?”眼看著納蘭蓉燁的身影消失在門口,那雖然睿智卻絲毫不通世故的孩子,拉扯著那個之前還在譏諷他的明心棋士苦苦哀求道:“我不是故意贏他的!要是知道納蘭師兄他會這麽難過,我剛才就故意讓他贏算了。這樣吧,咱倆來下一盤,這回我一定讓你贏!”
“你……哼!”聽了小孩這一番無心之言,明心棋士憤憤然間一把甩開自己的衣袖,而後氣呼呼得,他邊走出棋室邊自冷然碎語:“天才?哼!天才就了不起嗎?你厲害!我惹不起你,還躲不起嗎?”
緊隨著那棋士拂袖而去的,是另外三個方才一直旁觀的棋士。
“看來我一定又說錯什麽話,這才惹得諸位師兄不高興了!”眼看著空蕩蕩的房間和那棋盤上五顏六色的棋子,那小孩出神良久之後,一邊將棋子收回盒子裏,一邊自顧自得如此輕語。直到將棋盤上散落著的數十枚棋子一一放進盒子裏,他這才拍著小手從棋盤邊上站起身來。望著外間越升越高的朝陽發呆片刻,而後這本來應該正處於無憂無慮的時光中的孩子,卻突然老氣橫秋似得哀歎一聲:“唉!都沒人肯陪我下棋,這可怎麽辦啊?”
一個九歲的孩子,哪怕他再聰明也不可能知道他方才到底說錯了什麽話。或者說:他根本沒有說錯什麽,錯的,隻是他的無敵。隻因為他是一個天才,所以注定了他的無敵;隻因為他的無敵,所以注定了他的寂寞。
陽光,從門口照射進來,映出這孩子衣襟上的一塊小牌子。那上邊,簡簡單單得寫著四個字――棋童;星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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