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夜入遂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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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知者,不可取於鬼神,不可象於事,不可驗於度,必取於人,知敵之情者也。
――《兵法》
翌日,李遂大軍來到金湯城下。
這是王博與李遂的第一次見麵,李遂望著城牆上的那個長著一副大眾臉的少年,心中微微歎息:“果然人不可貌相!倘若自己當時能夠不小瞧此人,今日鹿死誰手,應該是未見分曉吧?”沒等想罷,心中就是一凜:“已到了這種地步,難道自己還要小瞧對方?”想到這裏,李遂眯眼看王博,對方氣定神閑,好似已經勝券在握。
王博此時卻也在打眼看李遂:可能是才嚐敗績,並無傳言的風姿奪人,形容有些枯槁,但一雙眸子仍然精光瑩瑩,頎長的身材著一件青衫,不掩書生本色。就是這樣瘦弱書生領導 十萬流民反抗暴政,也不愧了“虎膽秀士”的名號了。
王博在城牆上吐氣揚聲:“李遂?”
李遂淡淡應道:“正是!”
“明日開戰?”
“好!”
既無慷慨激昂的陣前罵戰,也無刀光劍影的示威。二人對待戰爭的淡漠以及言辭的吝嗇,讓雙方士卒都有些不知所措。而二個當事人對視的目光卻隱隱流露著惺惺相惜。
夜幕漸漸降臨,李遂在營帳中正對著燭影發呆。雖然已經與王博定下了戰期,此時的他也有一種將逢強敵的興奮,但更多的還是對自己帳下十萬流民未來前途的憂慮……
“先生,左夢溪求見!”賬外傳來左夢溪的聲音。
李遂從呆滯中醒來,應道:“進來吧。”
營帳簾掀開,當先走入的卻不是左夢溪,而是一個穿著普通流民服色的蒙麵人。
李遂一怔,馬上反應過來,正要大聲呼喊衛士。左夢溪緊接著跟了進來,急道:“先生且慢!”
李遂見蒙麵人靜靜的站在那裏,並無任何異動,放下心來,但仍冷冷的看著左夢溪:“怎麽回事?二公子,你來解釋一下!”
左夢溪恭敬的向李遂介紹:“回先生,其實我並不是左二。在下投靠先生時用的確是真名――王虎臣。至於這位,是我的少主……”
蒙麵人打斷他的介紹,輕笑一聲,扯下蒙麵巾一揖:“宛郡愚童王博見過先生!”
李遂再一次驚在那裏,麵前一人正是白天所見的少年!
王博看著呆愣的李遂,淡淡一笑:“李先生,讓客人站著說話可不是待客之道!”
李遂從驚訝中掙脫出來,平靜了一下,也颯然一笑:“郡守好大的膽子!竟然敢闖我這裏的龍潭虎穴!不怕我對你不利?”
王博長笑:“李先生,此時我二人就算開懷暢飲,大聲呼喝,也不會有一人打攪了!”
李遂心中一緊,目光轉向王虎臣:“你把那些衛士怎麽樣了?”
不待王虎臣言聲,王博已接過話來:“那些衛士好好的!前兩天你不舒服,虎臣已經將衛士全調了包了!”
李遂平靜下來:“郡守好手段!不知不覺就在我身旁釘下了這麽大一顆樁子!”轉過頭,對王虎臣言道:“你可將我騙得好苦啊!不過我不明白,你怎麽把自己變成左二公子的?”
虎臣仍然是以前的恭謹:“回先生,左二確實在三個月前混進流民中。可我在半個月前攻打許縣時已經將他處理掉,然後易容成他,一直到現在!”
“易容?”李遂狐疑的看著虎臣的臉,卻實在瞧不出絲毫的破綻。
王博笑對虎臣說:“虎頭,讓先生看看你的真麵目!”
虎臣應了聲是,伸手在臉上用力的擦了擦,揭下一層膠狀物,伸直身體,一個魁梧軒昂的少年顯現在李遂的身前,還哪有那副迷糊的樣子!
李遂看著虎臣,並沒有掩飾他的驚訝:“郡守大人,我現在才對你真正欽佩不已!”接著臉上顯出一絲苦笑,心中湧起一種挫敗感,“這麽說,我在半個月前就已經在郡守大人的羅網之中了?”
王博臉上並沒有顯露出任何得意,依舊是平淡的笑容:“不錯!李先生一早已在羅網之中!不過以有心算無心,李先生輸得有些冤吧?”說過這句話,王博臉上露出調皮的笑。
得到王博的承認,李遂心頭忽然有種輕鬆的感覺,這才發現幾人還在站著說話,忙招呼兩人坐下,烹上茶水,哪裏還有敵對雙方應有的氣氛,直似有朋自遠方來,樂也陶陶。
待賓主就坐,李遂才笑道:“失落是肯定有些,不過確實輸得不冤!郡守六藝奪冕之時就已經給我敲了警鍾,我不自知警醒,隻看重自己這身才學,小瞧於你。輸得不冤!不過郡守與左家交惡,虎臣轉給我的左家情報應該都是郡守放的煙幕嘍?”
王博稍斂笑容,平靜的說:“不!這些都是真的!即使左家情報,虎臣所送也是確鑿無誤,不過另有一份副本交給我罷了。”
“哦?外敵當前,先起內訌,有些不智吧?”李遂疑惑道。
王博哈哈大笑:“不過成功買下李先生輕慢之心,這筆買賣也算值了!再說,”他話鋒一轉,“當上這個郡守也的確有對付左家的意思!”
講到這裏,王博站起身,背著手在帳中踱了兩步,肅容道:“左家在宛郡已成一害,以財、權巧取豪奪,扶植貪官汙吏為自己的張目,兼並土地,欺行霸市,不客氣的說,他已儼然成了宛郡的小霸王,百姓深受其苦。”他對李遂笑笑,“這次能誅除左春,當眾羞辱左夢慈那老匹夫而又毫發無傷,還是拜李先生所賜!”
“我?”李遂疑惑的問。
王博笑道:“若不是李先生大軍將至,左老頭兒焉能隱忍不發?還不是打定了漁翁的主意?我敗,朝廷自然滅我滿門;勝,已元氣大傷,左家可從容發難,不管陰謀陽謀,總有置我於死地的法子!”
說到這裏,王博正容對李遂說道:“我此番所作所為,一便是要將左家從宛郡連根拔起,二則是要挽救這十萬流民於危難之中!”
李遂一下子站了起來:自己的死沒放在心上,但這十萬流民卻著實在是心中的一塊兒大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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