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總是在不經意間產生……並且如同陳釀的酒，慢慢發酵，越釀越香，直至被人發覺―― 一如夜來暗香，沁人心脾……

    ――《偶然的愛情》

    陸家姐妹相顧一視，麵上微微變色――本來三天之中，陳家並無任何動靜，可偏偏此時到來，定是來者不善……

    門外陳公子卻已經將屋門推開了，麵目清朗，一派溫文爾雅的氣象，笑吟吟一揖：“陳世元見過陸大家……”抬頭眼見桌上擱著幾個包袱，卻目光一偏落在陸蔭竹臉上，道：“看陸大家收拾好東西，不知是出遠門呢……還是對考慮過小生的提議，決意嫁入陳家了？”

    陸蔭竹深知如今此人手眼通天，倒也不好明著開罪他；所以對這句無理言辭隻是皺皺眉頭，淡淡道：“陳公子說笑了……我姐妹二人已經決定今日銷籍了！”

    “銷籍？”陳世元眼皮微微一跳，笑問，“這倒是可惜了――陸大家如今正是風華正茂之時，此時隱退委實有些早了……也罷，老板！”

    老板巴巴的湊了上來，諂媚道：“不知陳公子有何吩咐？”

    陳世元笑道：“今日陸大家脫籍，我欲替她出這筆銀子，你說個數……”

    陸蔭竹忽然打斷他，冷冷道：“不勞陳公子操心，我姐妹二人的契約早已經贖回了！”

    “是嗎？”陳世元笑容一斂，衝著老板和老鴇二人冷起了臉。

    老鴇畢竟見多識廣，略一思索已知陳世元的心思，賠笑道：“陳公子……這個……陸大家說的是實……”

    陳世元麵色忽然一霽，拊掌笑道：“這敢情好，以前想要大家去我家盤桓幾日，奈何大家身不由己，世元一直苦無機會。今日陸大家正好脫籍，天公作美，揀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日……”

    陸蔭竹此時卻對這張俊臉憤恨不已，強壓心中憤懣，冷冷道：“不敢勞動陳公子相請，小女子蒲柳之姿，不敢到打擾貴府上下，心意已領……”

    陳世元卻是笑容一片：“大家如此說不是折殺敝人？想大家風華絕代，誰敢言‘蒲柳’二字？再說若大家果然不肯賞臉，削了陳家麵子事小，陸大家這往後的日子或許會不太方便啊！”

    陸蔭竹此時臉上掛上了一層嚴霜，冷冷道：“這就不勞陳公子掛牽了，小女子自有安身之地！”

    陳世元麵上一冷，身後立時跳出一個人來，吼道：“小娘們兒，別他媽不識抬舉！我家公子肯親來迎你，這是你的麵子。別給臉不要臉……”正是先前去‘饕餮’鬧事的麻六。

    陳世元卻在一旁訓斥道：“麻六！怎麽這麽沒規矩？快給陸大家道歉！”

    麻六情不甘意不願的低聲道歉：“麻六粗人一個，陸大家千萬別介意……不過我陳家在大夏正是如日中天，豈不比大家進到一個過氣的王爺府裏強多了？”

    陸蔭竹此時心頭一陣厭煩――此時與陳家的這個紈絝子弟糾纏不清，早知就應該早早下了決斷……可是，這樣不是就讓那個不通人情的家夥得意了！

    陸蔭竹這下呆愣，在旁人眼中卻是一副不食人間香火，出塵的仙子模樣……陳世元心中癢癢，暗道：“不說要打壓幾個王爺的原因，就憑這絕代芳華，也一定要收歸房中！”

    此時，卻聽一聲清脆的聲音響起：“陳世元，你果然風流倜儻啊――家中三個小妾，養了六個外宅，還是攔不住你往這鶯鶯燕燕的地方跑！”

    眾人往外一看，卻是男裝打扮的慈堤……

    陳世元深知大夏這些個龍子鳳孫，若論受寵還是這個精靈剔透的公主――皇上曾經麵帶憐愛的說過：“惜乎為一女兒身，若是須眉豈不是我大夏之福？”

    這位公主卻笑言：“隻要父皇願意，峨嵋更勝須眉！”皇室中人，若論與皇帝言笑無禁，還僅有此女一人……

    陳世元不敢怠慢，當下就是一揖：“草民陳世元見過公主！”

    慈堤卻是一嗤：“沒看見我是男裝打扮嗎？陳家怎麽出來你這一個沒眼色的子弟，真是陳家不幸啊！”

    陳世元不敢反駁，苦笑：“是草民口誤，見過公子！”

    慈堤滿不在乎的一擺手：“算啦算啦！就你們陳家破規矩多，不過有你這麽有權勢的草民嗎？”見陳世元欲開口辯駁，又一擺手，“算啦算啦！自己去找樂子吧！好長時間沒和陸姐姐一起玩了，你們就不要在這裏礙眼了……”說著，也不顧公主之尊，幹脆的將幾人推出門外，咣當將門閉了，留下外麵的幾人麵麵相覷……

    陳世元冷冷的看看自己身邊的伴當，喝道：“還不走……”老鴇和老板巴結著送他們出去……出得門外，陳世元不甘地看看蘭桂坊的招牌，喚過麻六：“叫人在這邊看著，若陸蔭竹姐妹想跑，抓也給我抓回來！”

    麻六臉上為難：“少爺！這可是光天化日之下……再說陸蔭竹與公主等交好，如此做是不是……”

    陳世元臉上露出陰狠之色：“哼！我陳家今時聖眷正隆，拚著挨頓申飭，隻要生米煮成熟飯，外麵還不是雷聲大雨點小，最終聲響也無……”

    麻六猥褻的笑道：“高！聽說這陸蔭竹還是個清倌兒……不過，”他的眼裏閃過一絲陰翳，“那個廚子來了怎麽辦？”

    “廚子？就是那個三年前將你的手下屠戮殆盡的殺手嗎？瞧把你嚇得！沒出息……再怎麽著這也是京城，不信他敢當街殺人！再說好虎還不敵群狼呢，再去叫幾個得力的手下……不過，也得跟爺爺說說，三年前你隻身回來，這點可是瞞著他老人家了……”

    麻六驚懼道：“少爺，千萬不能和家主說呀！小人的命就攥在您手裏……”

    陳世元微微一笑：“沒事！隻要你辦成了陸蔭竹這件事，將功贖罪，我在旁美言幾句，爺爺也會恕了你的！”

    麻六嘴上雖然感恩戴德，可是眼中卻是驚懼，也不知在陳老爺子和那個恐怖的殺手二人中哪個的因素重些……

    此時陸蔭竹房中，慈堤卻和陸蔭竹打的火熱……

    “陸姐姐，你真打算給那個廚子當侍女？”慈堤此時正驚訝的問道，不待陸蔭竹回答，她就又急匆匆的說道，“這家夥不是要金屋藏嬌，嗬護備至……竟然拿姐姐當使喚丫頭對待，豈有此理！想姐姐天仙一般的人兒，那家夥不會是個石頭吧？他還真忍心！”

    陸蔭竹細一思索，想自己雖然出身賤籍，卻畢竟為一時花魁，見王孫貴族尚且平禮相見――讓自己為一侍女，還真有些接受不了……想這位慈堤公主，雖然尊貴，卻素來與己交好，可說是閨中密友了。更兼慈堤向來多智，不遜男兒。自己那道考題能否難過王三凡，自己也無甚把握！不如讓這位公主出個更加刁鑽的題目……

    陸蔭竹當下歎道：“但此事確實是我有求於王先生，此時再顧影自憐有些說不過去……但我畢竟有些不甘心，但求他給我一個名分……也想不出有什麽好的辦法，隻好逞螢火之智，說不定老天見憐有些許收獲……”

    慈堤此時瞪大了眼睛：“姐姐怎麽這麽菲薄自己，大夏上下哪個王孫貴族、英雄豪傑不想抱得美人歸？如今姐姐自薦枕席於那個臭廚子，他還隻給個侍女的名分，不清不楚的。哼！想的便宜……不過，姐姐，你到底有什麽考題難他？”

    陸蔭竹將自己所想告訴慈堤，慈堤卻是一下子睜圓了眼睛，也不多說話，卻隻是繞著陸蔭竹轉開了圈子，讓陸蔭竹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起來……

    慈堤終於轉到陸蔭竹麵前，嘻嘻而笑：“姐姐！老實交待吧！你是不是與那個廚子一見鍾情，暗通款曲……”

    陸蔭竹頓時緋紅了臉，結結巴巴道：“你……你這個小妮子，怎麽說的啊！什麽暗通……”

    慈堤卻是樂不可支：“一下子就露餡了吧？姐姐平時在坊中見客總是不冷不熱的，遊刃有餘……但唯獨說起這個廚子，卻患得患失，進退失據――你出得這個題目這麽容易，連我這個隻會吃不會做的外行都能解開這道題了，還能難住那個廚子？莫非深入愛河的女人真的變傻了？”

    旁邊一直睜大眼睛聽二人說話的啞妹再也忍不住了，揮舞著手勢問慈堤到底怎麽回事……慈堤卻像趕鴨子似的：“去去！小丫頭黃毛還沒褪進呢……大人的事你就別管了！”

    啞妹一陣氣結，手勢揮舞的更快了：“你不才比我大幾個月？再說了這可是我姐姐！”

    慈堤卻是俏臉一板：“叫姐姐，不然不告訴你！”不過馬上見啞妹眼睛裏霧氣翻騰，忙手忙腳亂的哄道：“別哭別哭！算我怕了你了……每回都給我來這種威脅――陸姐姐給你找了個姐夫！”

    啞妹疑問，比著手勢：“誰？”

    慈堤沒好氣的答道：“就是‘饕餮’裏的那個廚子！”

    啞妹一思量，忽然抱著臉色粉紅一片的陸蔭竹一通亂晃，咿咿呀呀的連比劃帶叫喚，眼中眼淚就要湧出，並且作勢欲跪……

    陸蔭竹忙將她抱住，平靜的笑道：“啞妹，不是你想的那樣！他並沒有逼我……”說著，他將二人同行，三凡講故事，背著她等等情景講給他們聽……

    “那時候，我覺得自己真的很安寧……”陸蔭竹也沉浸在自己的講述，又好像回到了三天前……

    慈堤聽著陸蔭竹的講述，以及那不經意間流露出驛動的幸福，心思一酸：“生於帝王之家，不知自己將來的幸福……”

    不過，待陸蔭竹講完，她已經恢複了自己精靈的笑臉，嗬嗬笑道：“陸姐姐，你的期望值也太低了吧？隻是一個小妾的身份就滿足了――沒的辱沒了姐姐的風華才學――要我說，怎麽也要憑此機會當上那個臭廚子的正妻！就這，我還是為姐姐不值――想想那個廚子總是平淡的臉龐，像個木頭一樣，竟然有這樣的福氣……真不知道在陰間給判官使了多少錢……”

    陸蔭竹看慈堤這樣喋喋不休，心中也是好笑：“行了！公主，不知你能出個什麽樣的題目？”

    慈堤止住前言，調皮的吐吐舌頭：“哼！為了陸姐姐的幸福，我的腦瓜子早就想出來一個天大的難題……”

    陸蔭竹姐妹看她又要賣關子，忙不迭的催道：“快說！”

    慈堤故作神秘：“前幾天，我去菩提寺，那個煩人的老和尚又在那裏講討厭的佛理，雖然我昏昏欲睡，不過還是聽到他說什麽‘須彌芥子’來著，就以這個名字考他……包他娶你為妻！”

    陸蔭竹聽慈堤所說題目，思量半晌不得解；又聽她最後一句的調笑之意，遂也放下懷抱，與慈堤玩鬧起來，啞妹也放下對姐姐的感激，加入戰團……

    一會兒眾人平靜下來，陸蔭竹問道：“公主，我所出題目――‘外冷內熱’怎麽會容易法？”

    慈堤嘻嘻笑道：“你喝過羹嗎？”

    陸家姐妹點點頭，慈堤續道：“比如蓮子芋頭羹！蓮子芋頭羹剛剛出鍋時滾燙滾燙的，可是最外邊的表皮經風一吹卻迅速凝起來，還擋著下邊羹裏的熱氣不得發散，等羹端上來的時候，你隻見到上邊半絲熱氣不冒，好像涼了；但是卻看不到下邊其實熱浪滾滾――你要是猴急的去大口喝，非把你的嘴上燙起幾個大泡不可！這時就要將羹慢慢攪開，讓羹裏的熱氣發散出來，此時才能愈覺所品美味！至於浪漫，向那個廚子已經是一流的水平，施展巧手，在羹裏弄出點花樣還不是手到擒來？”

    啞妹一聽略一思索，正是如此，當下一挑大拇哥，令慈堤得意不已……

    可是陸蔭竹卻笑道：“公主這麽博聞，不知道這法子是怎麽知道的？”

    慈堤信口說道：“紙上得來終覺淺，終知此事要親躬……呀！說漏了……”她一下子捂住自己的嘴，卻引的陸家姐妹的笑聲更加歡暢……

    正當她們嬉鬧之時，外邊又有人敲門：“陸大家！十三王爺和王先生在外求見……”

    三女連忙斂容靜氣，陸蔭竹淡淡吩咐：“請兩位進來！”

    三凡與劉昔聯袂而入，劉昔奇怪的發現慈堤也在，頓時大呼小叫起來：“妖精！你怎麽也在？”

    慈堤沒好氣的回答：“哼！小妹來給陸大家當參謀！橫掃你家的小廚子的齷齪想法……”

    三凡和劉昔麵麵相覷：“齷齪想法？”

    不過看到陸蔭竹再次緋紅了臉，二人不便多問。三凡隻得淡淡的問道：“不知陸大家考慮的怎麽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