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子納須彌，須彌納芥子。十方刹海毫端具，大千俱在一毫端。

    ――《圓覺經》（可能有誤，知者請告訴我）

    聽到三凡詢問，陸蔭竹卻是麵色一紅，垂下頭，並不作聲……慈堤卻在旁嘻嘻而笑：“好啊！小廚子，沒想到你還真是膽大妄為――竟然想將陸姐姐納為自己的禁臠……”

    三凡卻是一臉迷茫：“禁臠？什麽呀！我不過讓她做自己的侍女而已――我們是雇用關係――也就是說他是我得雇員，我是她的雇主，這不是很明白的關係！？何來膽大妄為？”

    慈堤眼珠子一轉，戲謔道：“嗬嗬！你們這些商場中人這麽會說話……可是任你說得天花亂墜，可是隻要陸姐姐邁進你的家門，我大夏上下可就將陸姐姐當作你的人了……”她看三凡張嘴欲辯，又道,“哼！陸家姐姐可不是一般男人可以娶的，你不過一個小廚子，用的起陸姐姐這樣的侍女嗎？再說了，若是陸姐姐果然有求與你的地方，你如此做法不覺的自己這是‘市恩’嗎？好歹你現在也算是京中一個不大不小的名人啦！你這種做法不啻於在自己臉上掛上了‘我是小人’這樣的大字招牌……”

    三凡此時已經給慈堤的口水炮彈打懵了，迷茫的看著她上嘴皮與下嘴皮若即若離，那種勁頭一下子讓他想起《九品芝麻官》裏包龍星贏得‘抄家王’的壯觀情形……他的心頭終是掠過一絲悔意：陸蔭竹貌美才高，確實是眾多男人的夢中情人。可是自己讓她到自己身邊，一方麵想成全啞妹的向廚之心；另一方麵也未嚐沒有破壞陳家長孫的念想，給陳家上上眼藥的目的――可是自己也知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自己將陸蔭竹帶在身邊，一下子就將自己置於萬眾矚目之中，這些目光或羨慕或嫉妒……自己倘若不給這些人留些餘地，而將陸蔭竹納為自己的私房專寵，恐怕在京中與陳家的大戰還不知道會有多少掣肘，無形中也添了不少變數……所以自己才決定隻將陸蔭竹當成侍女，也能讓陸蔭竹在自己成功消除了陳家之後能夠有自己選擇的餘地……

    三凡終於找到一個空子，攔腰斬斷慈堤嘴下的如滔滔江水的言語，平靜道：“我不是不願意娶陸大家――大家在大夏名聞遐邇，才貌雙全，凡是男子，均有親近之意……奈何今日隻因為陳家長孫催逼過甚，我聞知陳家公子不過是一金玉其外的好色之徒，不忍陸大家墮入火坑，所以想要拔刀相助，假說將陸大家收為侍女不過也是權宜之計……其實日後陸大家的幸福還是掌握在她自己手裏！”

    三凡話麵雖然好聽，可其中意思聽在兩個慧質蘭心的女子耳中卻是再明白不過了……陸蔭竹心中黯然――雖然自己聽聞三凡要收自己為侍女時心中覺得自己很委屈；可是剛才三凡的那席話對自己來說又是意料之外的拒絕，心裏卻又好像空落落的……慈堤此時聽到此言卻是納悶，看看陸蔭竹略帶黯然的容色，再看看三凡淡淡的笑臉，她的言語裏也帶了些幹巴巴的滋味：“這個……你話雖說得好聽……但是……反正是你不好！隻要陸姐姐待在你的身邊，那麽在旁人眼裏的意味就已經不同了，難道你就是那種隻要自己滿意就可隨意敗壞他人清譽的小人嗎？”

    “這……”三凡苦笑，看來“小人”這頂大帽子算是結結實實的扣到了自己的頭上了，“看來欲讓陸大家為侍女一事還需從長計議……”

    “從長計議？好！我現在就和你計議計議……”慈堤一看三凡話語中已經有了推脫的跡象，而陸蔭竹的笑臉已帶勉強，忙竭力挽回，心中卻道，“看來陸姐姐不知不覺中喜歡上了這個呆廚子――要不能這麽灰心？不行！寧拆千座廟，不悔一樁婚！怎麽說也也不能讓這個小廚子從陸姐姐手中跑掉――別說，離近了看，小廚子胖胖的，臉上總是平靜的笑容，還確實有點穩重安定的感覺，還不算是一無是處……雖說配陸姐姐還是岢磣點兒……”

    當下，慈堤將冷臉一擺：“男子漢大丈夫，一口唾沫一顆釘。你怎麽出爾反爾呢！你既然有了讓陸姐姐跟隨身旁的想法，陸姐姐也不是不允……而是，我們要換個形式……”

    “換個形式？”三凡心中叫苦，這位公主殿下果然不負“妖精”聲名，一路教訓下來，自己的地位一個勁兒的往下降，先是被釘死在“小人”的十字架上，然後又想將自己從男人堆裏邊分離出來……唉，今天出門沒看黃曆！雖說三凡心中腹誹，麵上還是不露聲色，平靜的問道：“那不知公主可有兩全其美的法子？”

    慈堤看著三凡莫測高深的臉龐，心頭一陣心虛，終覺‘未言勝先慮敗’還是妥當些，當下正色道：“我看這樣吧……你與陸姐姐各給對方出一題，若你勝則陸姐姐一切聽你安排；若敗，則陸姐姐說了算……平嘛――你是男的，當然要讓一讓了，就算你輸吧……”說著，也不等三凡說好，拍手笑道，“好！兩邊都不反對，那就算都同意了……”

    三凡苦笑不已，轉頭看看一直笑看風雲的劉昔――劉昔卻是抿著嘴，連退三步，徑自坐在一個凳上，作壁上觀狀以待好戲……

    三凡哭笑不得，隻好應到：“那就請陸大家出題吧！”

    陸蔭竹剛欲開言，又被自己的代理人――慈堤公主搶先說了出來：“你不是廚子嘛！為了不太難為你，陸姐姐就給你出了一道題讓你做菜……是不是很容易啊？”

    三凡心中一鬆，隻要是廚道上的事情，自己走南闖北也算的上見聞廣博了，想必應付起來也不算困難――他微笑問道：“請講題目！”

    慈堤嘻嘻一笑：“我聽佛經有雲‘芥子納須彌，須彌納芥子’，百思不得其解，不如就以此為題，來考考你這個京中第一廚？”

    三凡苦笑：這個題目可是夠大了！那些和尚們整天玩禪機，玩的自己都糊裏糊塗，讓自己這個佛家的門外漢如何打理？皺著眉頭細細思索，卻始終不得解……

    慈堤在旁看著思索中的三凡，卻覺的分外好笑，心中暗道：“哼！本公主聰明絕倫，還弄不明白什麽東西呢……再說，這些和尚的講東西，別人聽的都是似是而非，更何況還要用菜肴來破題……嘿嘿，陸姐姐，不知道你該怎麽謝我呢？”想著，卻歪頭看看旁邊的陸蔭竹……

    陸蔭竹此時卻並無愉悅的笑容――三凡正皺著眉頭苦苦思索，而她的目光牢牢的被這個男人思索的身影吸引――脫離了那張總是帶著淡淡的笑意的臉龐，專心的考慮問題的肅穆臉龐給自己的感覺卻是格外不同……如果說那淡淡的笑容是矗立的廣廈，讓自己得到安寧與沉穩；那這種思索的神態卻讓自己覺得像盤古的開天大斧，雖然前路諸多險阻，但是隻要有了思慮的念頭，一切都變得輕如鴻毛，無所畏懼……她的心中亂成一團麻，自己也說不清究竟是否希望三凡能夠解開這個問題……

    慈堤看到陸蔭竹呆呆的樣子，心中好笑，索性笑出聲來……陸蔭竹此時才發現慈堤正對著自己的施展著如花笑靨，臉色又是一陣緋紅。

    三凡此時卻忽然站了起來，神色略顯呆滯，用太極拳的手勢在空中畫了一個圈……接著，三凡平時那淡淡的笑臉又回到臉上：“公主，陸大家，我想我已經解開了這個題目了……不過，我需要去市場轉一圈……”

    旁邊的啞妹扯著陸蔭竹打了幾個手勢，陸蔭竹臉上緋紅稍退，略帶矛盾的說道：“先生，啞妹說廚間裏食材等大略齊備……”

    三凡淡淡一笑：“我要的東西這裏沒有，幾位稍待片刻，反正菜市不遠，我去去就來……”說著，已是匆匆而去。

    待三凡離去，慈堤狐疑道：“他真的解開了？”

    旁邊劉昔卻壞笑道：“妖精！嘿嘿，如今你那點兒小聰明怕是栽到三凡手裏啦！”

    慈堤皺皺眉頭：“十三哥！現在說還為時尚早，說不定你家的當家大廚借買菜遁走了呢……”

    劉昔搖搖頭：“你不了解他――他做什麽事都會謀定而後動，隻要去做，肯定一切都已盡在掌握……”

    慈堤毫不服氣：“那是隻麵對陸姐姐的時候，可是加了我這個變數，他未必討得了好……”

    劉昔不再辯駁，嘻嘻一笑：“拭目以待……”

    陸蔭竹此時略有緊張，心中既有些企盼又帶著矛盾，右無意識得攥著食指指節，已經發白了……啞妹見狀，輕撫自己得姐姐，使陸蔭竹略有放鬆。

    眾人枯坐片刻，三凡終於回來了，手中抱著一個布袋……慈堤望去，布袋還有著蠕動，看來定是活物了。

    慈堤問道：“裏邊是什麽？”

    三凡神秘得笑笑：“我可就靠他還有手中的小家夥來破題呢……”說著，右手在慈堤麵前一晃――慈堤隻見一道白影晃過，卻沒看清是什麽，三凡已經飛奔進廚間，緊閉大門了……這下，廳中幾人同時被三凡神秘兮兮的動靜吊起了胃口。

    慈堤耐不得，跑到廚間門口，貼耳傾聽裏邊動靜……

    三凡此時手裏邊做著活邊念念有詞：“親親我的寶貝……”竟是小聲的哼唱起來……

    慈堤微惱：“看來這家夥已經解出來了，要不怎麽這麽悠閑……不行，怎麽也要搗亂一下！”她的眼珠微微一轉，忽然大聲叫道：“王三凡！陸姐姐最喜歡你沉思的樣子……”話還未喊完，已經被羞急的陸蔭竹捂住了嘴巴……眾人卻聽忽見裏邊的鍋碗瓢盆呼呼啦啦的唱起了交響樂――被捂著嘴巴的慈堤暗自壞笑，而陸蔭竹早已離清冷的樣子十萬八千裏了，紅霞滿天直掩過耳……

    三凡在廚間裏的動作漸漸完成，約略一個時辰之後，三凡的大作終於登場了――掀開扣盅，大家一下子睜圓了眼睛：盤子裏盛著的赫然是一團被燒的幹崩崩的黃泥團……

    慈堤瞪圓了眼睛，指著盤子哆哆嗦嗦的問道：“你要我們吃這泥團子？”

    劉昔也疑惑的看著三凡……三凡微笑不語，旁邊的啞妹和陸蔭竹也已知曉其中是何物事，微笑以對。

    三凡並不多說，隻是從盤中取出一個木槌，對著那團泥嗵嗵兩下，一縷荷香飄出，泥塊崩裂卻露出此中真麵目……

    劉昔一看，略一思索，叫道：“我想起來了，上次那個八仙聚裏邊好像就有這道菜，叫‘叫化雞’是不是？好嘛，上次沒吃夠，今天正好……”

    慈堤疑道：“這泥團子裏包的能吃嗎？”說著，狐疑的拈起筷子，戳開外邊的荷葉，露出裏邊的蘆花大母雞……三凡笑吟吟的將荷葉取下，又澆上了熱騰騰的麻油，將手一拍：“這才好了……還請諸君品嚐！”

    這下呈現在大家麵前就是劉昔曾經品嚐過的“叫化雞”了――隻見皮色光亮金黃，一看，熱氣騰騰，香味撲鼻……

    眾人已經被勾起了食欲，筷子飛走之間，在座三女也是顧不得淑女之態了，都有酣暢淋漓之感……

    不過慈堤卻不忘前事，笑眯眯的問：“大廚！這菜倒是真的很好吃，不過這題眼可沒見在哪啊！不是想糊弄我們吧？”

    三凡平淡的笑笑：“不敢！”說著站起身來，將雞腹剖開，卻從中取出了五個雞蛋，蛋一剝開，裏邊並無蛋黃蛋白，赫然是一個剛成形的小雞仔，由於雞腹中還填充著許多香料，那個小雞仔正發出撲鼻的香氣……

    三凡淡淡笑著，言道：“佛家有雲‘芥子納須彌，芥子不見其大，須彌納芥子，須彌不見其小。天下莫大於秋毫之末，而泰山為小。壽莫大於殤子，而彭祖為夭’，此不外乎佛家事事圓融、小大相即之意，其他諸如‘世界入毛孔’，‘世界入微塵’，‘海水入毛孔’，‘毛端含國土’等等，莫不如是……所以隻要依‘圓融’‘大小相即’二字，此題破解不難……”他看看慈堤思索一會兒，最終鼓起了嘴，忽然衝陸蔭竹笑笑：“陸大家，聽慈堤說你喜歡我思索的樣子，送你的小物事當禮物……”

    陸蔭竹聽他所言，早已經羞紅滿麵，還未來得及接過三凡遞過來得錦布團就被慈堤快手搶走……

    慈堤壞笑著略略打開布包朝裏邊看：“嘿嘿，讓我這先看看……”待看清事物，呀的一聲尖叫，布包徑自摔在地上成了一掊黃土，而慈堤粉臉發燒，兀自捂著臉羞惱不已……

    三凡暗笑：“嘿嘿，小丫頭！讓你剛才捉弄我……早知道你手快，給你個裸體的思想者解放解放思想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