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上):圖窮見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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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口周已經感到身上起了一層細汗,此時的他,好像麵對的並不僅僅是他的對手賦予的壓力,周圍的觀眾雖然喜怒不形於色,但怎麽看自己都覺得有種不祥的意味。鐵口周不易察覺的深吸一口氣,看了一眼對麵已然氣定神閑的對手――王三凡好像感到了他的注視,掀開眼瞼,微微的瞟了他一眼,又老神在在的注視起了自己麵前的棋盤。

    鐵口周此時思緒如麻,就連額角也開始潤濕起來。旁邊觀戰的那個帶著麵具的人忽然輕輕地出了聲――不過麵具背後的聲音激蕩,發出些許嗡嗡的聲音,若不是鐵口周此時神經極度緊張還真聽不清楚:“三軍之帥,匹夫之誌……”

    聲音雖小,但聽在鐵口周耳邊卻無疑振聾發聵,鐵口周迷茫的瞳仁漸漸聚攏,端正了身軀,狠狠地再次看了對手一眼――對手雖然沒有回應,但抬起頭略微瞄了那個青銅麵具一眼。久曆人事的鐵口周從中捕捉到了一縷欣賞……

    重新恢複鬥誌的鐵口周仔細的盤點了一下敵我雙方,驚奇的發現自己竟然還處於優勢地位,他不由自主地抬手拭了一把腦門上的一絲汗,收斂心神,雖然心中稍安,但是仍然覺得二人的角色依然――自己仍然是被獵人緊緊盯著的獵物。

    不同於二人先前的落子如飛,鐵口周變得小心翼翼起來,試探著對方子力。三凡依舊不慌不忙,仿若一切盡在掌握。

    青銅麵具冷眼看著棋局,細細琢磨了半天,覷了一眼麵色平靜的三凡,心中暗道:“哼!故弄玄虛!”

    二人互應幾手,卻都是麵向平平的守成之道。鐵口周狐疑起來:“若是這樣一直下下去,你還有什麽奇計扭轉乾坤?”雖然想是這樣想,但心中一直另有個一個聲音攛掇著自己殺出去,他強自按捺著,老老實實的穩中又穩,心道:“雖然有些老氣,可你老鼠抓龜,看你如何下手!”

    沉默中的三凡靜靜一笑,拈起二指,徑自在那先前孤零零的一子旁邊的沙場廢墟邊上投落一子,鐵口周連同旁邊觀戰的人們大訝――這人的棋風怎麽忒是莫名其妙。剛剛拉近了與對方的距離,若是再搏殺一下,未嚐不能反敗為勝。怎麽又想起去“拯救”那顆孤棋?

    他們卻不知道三凡此時心中暗笑:“也讓你們看看我是怎麽‘拯救大兵瑞恩’的!”

    鐵口周雖然心中奇怪,手下卻不敢怠慢――若是讓這一塊孤子在自己周圍的厚勢中再活下來,那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雖然這話不溜手的一顆子已經躲過了自己的n次“圍剿”,但他絕不想讓它再“幸運”的躲過n+1次。鐵口周心底總是覺得留著這顆子,保不定什麽時候給自己帶來一場大麻煩。想歸這樣想,可隻要有眼睛的人都會看出這顆孤子在自己強勢圍攏之下,想要龍出生天真是難之又難。苦苦思索之後,鐵口周終於決定對對方這些“小動作”置之不理,抬手拈子開始決議爭奪其他地方的空間。

    三凡眼見對方應子,臉上慢慢掛起淡淡的笑容。

    二人打劫――提子――打劫――提子……周而複始,三凡眼中笑意愈來愈濃,在對方的“縱容”下,這顆孤子竟然也活了過來,已經活出了有了一個眼位。鐵口周此時也在外邊爭取了不少實空,可是眼見這一顆孤棋想要成氣候,與其惴惴不安,所性將之連根拔起,自己即可立於不敗之地。

    想到此時,鐵口周也不再猶豫,但是還是穩紮穩打,利用這塊棋周邊自己的厚勢,慢慢地擠壓對方騰挪的空間。雖然行棋緩慢,但也不失穩妥。

    三凡暗暗點了點頭,戰術正確,但棋盤即是戰場,可是自鐵口周應子,那麽這局棋便不在對方的掌握之中了,因為,這局棋的名字就叫“投石局”,本是對弈的高手手談之語,根據對方不同的應手又可有二十四種變化。而鐵口周的應子構成的棋形卻是讓應子之人哭笑不得的一種變化――鐵索橫江……這種變化的最終結局,隻能是應子之人的黯然神傷……

    三凡吸了口氣,注視著棋盤――雖然別人眼中,這不過普普通通的一局棋,但在他眼中,看到的決不是現在,而是將來的無窮個變化,不得有絲毫錯誤。就像在大雪山下吼上一嗓子,雪崩來臨,自己若是計算錯誤、還來不及逃離,那麽被滅頂的就是自己這個始作俑者了。

    在周圍人眼中,三凡此時全身繃緊,卻似猛虎搏兔,全身精氣神三者合一。見此情狀,鐵口周反而定下心來:“哦?圖窮匕見嗎?”

    接下來的雙方情勢卻讓鐵口周與觀戰者都莫名的驚訝,三凡麵沉若誰,身上殺氣畢露,手下的棋子卻是異常的優雅。鐵口周終於感到了這盤棋給他的巨大壓力了,雖然他並不知道這些優雅的手筋意味著為敵方敲響了喪鍾――一位站在樂壇中央的指揮協調起整個棋局……當然,也包括敵方。

    鐵口周此時的考慮時間已經成了名副其實的垃圾時間,無論他怎麽思索,卻終會發現:麵前的選擇出奇的少,自己做的單選題僅僅需要自己在唯一的選項後麵打勾,僅此而已。對於一個浸淫棋道多年的老手來說,這種情況可以說是很可怕的,蝕魂銷骨,亦不過如此。

    棋盤即是戰場,青銅麵具後一聲不易察覺的歎息,此時即便自己自視甚高,麵對此時情勢,所作也不過隻是困守猶鬥而已。“這個人……真的很可怕……”他心中一個念頭悄悄拂過,但是畢竟心智堅定,這個念頭繼而迅速沉入心底。但是卻對這個本來隻是作為食客與老板這種平淡關係的對方留上了心。

    三凡此時沉浸在了這種棋子在手、江山我有的美妙感覺中,他就像樂隊指揮,這些黑白棋子所要演奏的美妙旋律也不過隻能按照自己的手勢遊蕩……

    戰局漸漸接近尾聲,鐵口周心中苦澀滋味愈來愈重:被自己作為心腹大患的中腹寥寥數子並未成為對手的殺手鐧……當自己轉過身去打算對付它們的時候,圖赫然就在眼前,可是對方的匕首卻在身後刺來,而自己卻配合的轉過身去,將後心暴露在對方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