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引子 帝國暴力120分鍾(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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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天後,傅仁湧和跟班出現在了海京十裏溝鎮。

    他們乘坐四輪敞篷馬車從市裏過來,第一次出常差來海京的跟班又是非常興奮,因為這種地方和海京那種大理石般的豪華冷漠莊嚴風格並不相同,這裏融合了西洋城市的規劃整齊與幹淨整潔,也具備鄉村的鳥語花香,整個區域規劃科學、交通便捷、街道平整幹淨、住宅中西合璧漂亮、中低階級住戶繁多商業發達。

    一路進來,跟班連遮陽鬥篷都給推上去了,不過這也不會曬脫皮,這個城郊鎮連最新的城建科技產物林蔭道都有,沿途都有綠化樹木,擋住了馬路上的炙熱陽光。

    “這鎮子真不錯,漂亮精致。怪不得我們有一個落腳點設置在這裏。”跟班在馬車裏興奮的朝老板說著。

    “嗬嗬,我們那落腳點設置在這裏,可不是因為漂亮,是娘的曆史原因。”傅仁湧把卷煙從嘴裏抽出來,吐了個煙圈,眯著眼笑了。

    “那是為什麽?這裏信息流暢?南邊有大量工商界精英居住?北麵是權貴富人區?”跟班急急的背出了自己來之前的情報資料。

    傅仁湧搖了搖頭,眼裏有些苦澀但卻帶著驕傲:“十年前我像你一般大的時候,被命令派駐海宋搜集情報,我們組織當時沒什麽錢;甚至於一夥年輕人靠著一腔熱血,滿地亂挖古墓籌措經費,來這裏被各種奸商騙啊,嗯。連盜墓銷贓都沒有經驗,明國就是一群年輕人在努力啊。你是趕上了好日子了,那時候的經費和現在比天上地下;

    錦衣衛六處不知哪個王八蛋聽信了這裏是海宋報紙吹牛逼的‘急速崛起的工業區——新遠東明珠’什麽的,把情報點設在了這裏一個,那時候我下船就傻了,大貧民窟啊!後來想想,是不是經費被貪墨了,就來這裏設點?貧民窟地價便宜啊。”

    “這裏十年前是貧民窟?”跟班瞪大了眼睛再次朝車外麵看去,要確認自己剛剛所見的不是海宋在路邊搭建的紙牌子宣傳畫,但是入眼的還是那些幹淨漂亮繁榮的商店、住宅與摩肩擦踵的人流。不像是幻影。

    傅仁湧指著沿街的繁榮景象說道:“十年前我們腳底下這邊全是是滾地龍。蘆葦席紮的棚子,密密麻麻的滾地龍,多得那真是十裏外都能聞到棚戶區的臭味。那條河上別說石岸和石橋了,就是條臭水溝!上麵全是破船。一船一家人甚至三代同船。河裏飄滿了垃圾、狗貓屍體。經常還有人屍體。別說林蔭道,連像樣的路都沒有,下雨天後走路不是一腳泥就是一腳屎。”

    說罷。他笑眯眯的指著遠處一座漂亮到紮眼的三層白樓,說道:“那是兩條街外的宋瑞銀行,壯觀不?但是十年前那裏叫水火街,別說石樓了,都是搖搖欲墜的木樓子,到處是棺材店!十裏溝每天都死不少人!我下船後第三天就上吐下瀉病了半個月,後來堅持買山泉水喝,這裏連幹淨水源都沒有!必須買水!”

    “那我們要好好學習如何發展這樣的衛生城鎮!”跟班握緊了拳頭。

    “已經在學了。”傅仁湧在車上扔出煙頭,奸笑著指著馬路對麵:“看!”

    跟班挺直身體,從車上看出去:隻見一群穿白製服的人如虎狼一般突入小販聚集之處,小販尖叫著一哄而散,而白衣人拳打腳踢、警棍繩索全上,逮住沒跑得及的一概捆上。

    “這就是你來之前不屑的天京衛生督查。”傅仁湧大笑起來。

    跟班縮回車裏,看起來被驚呆了,他驚叫道:“從海宋學來的?”

    “海宋的這股力量叫做環衛警察,”傅仁湧解釋道:“這裏也一樣暴力,甚至更暴力,因為天京目前是試行,這裏都運行有年頭了,有執法權,毆打罰沒不必說了,小販逮住就關七天;我印象很深:在天京的時候,你說他們暴力,不是基督弟兄友愛之法,但是,這是文化之戰。”

    “文化之戰?有這麽嚴重?小販不可憐嗎?誰若是海遊士有學曆會去擺攤養家?”跟班有些怒了,年輕人雖然有素質成為職業情報人員,但是正義感比較單一。

    “你以為小販會你說什麽就做什麽啊?沒有他們,路麵上全是那些可憐的小販了,你別想走車有風、路上整潔!這是秩序與衛生——捍衛生命。無暴力不衛生。不衛生,就做不大城市。太髒太亂,不僅瘟疫橫生,也無法形成海宋這種壓迫感的自信。你看到海京的整潔水平了,這就是城建科技,但是這個科技起初是靠暴力和流血起家,祛除舊文化後,才能形成新文化。”傅仁湧笑道:“就好像上海縣城看不起北京城、法租界看不起上海縣城、英租界看不起法租界,你在海京住久了,去天京會較為難受,無他,每個城市整潔程度不一樣,海京的嚴苛是聖殿級的。從現象中分析本質,是你這一年要學習的,我會讓你看市麵上公開的報紙出版物來尋找情報,那像個垃圾場,但裏麵真有金礦,這是入門功夫。”

    “有那麽嚴重嗎?反正我看到窮人受欺負很不好受,這不是主的教導。”跟班小李無法反駁,他也不敢質疑老情報人員的分析能力,但本能感到不服。

    “主說的是幫助窮人是正義的。然而窮人和正義是兩個概念。”傅仁湧不以為然的笑了笑,用布鞋跺了跺車板,說道:“小子!環衛警察那種暴力程度是輕的、是法律許可的!這個十裏溝能變作現在這個樣子,你以為隻要有錢就能辦到嗎?有人就有利益,就有文化,貧民窟是聚寶盆,這個聚寶盆怎麽可能甘心變成現在這個先進、繁榮、衛生的樣子,為了今天,十年前這裏血流成河!”

    “有錢辦不到?海宋不就是靠錢嗎?”

    “太幼稚了:錢不過是俗世的貨幣,血才是通靈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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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跟班被老探子吊上了癮頭,正在發問,但是馬蹄發出了清脆的踢踏漫步聲,不知不覺他們已經到了目的地,話題就在這裏打住。

    他們旅行的終點是個滿是印刷品的地方,一個混同街麵上其他商鋪的商店,二層樓,門楣上的牌匾上寫著《十裏書屋》,二層還朝街心打出了挺大的布框廣告:《代訂各類報刊》、《古玩書畫鑒賞》;除此之外,大門上還插著一麵大大的海宋國旗,大部分店鋪都插了,那和街道上懸掛的層層疊疊的跨街條幅輝映:《神佑偉大祖國!神國必勝》、《安南必要獨立!經濟定需自主!》、《友邦立儲自由!抗議無理霸權!》......

    跟班小李跟著輕車熟路的老板走進這家書店,店裏的蔭涼讓他舒暢之極,這才發現自己一路來光看“西洋景”了,忘了這天氣足可以悶死煤倉日本女;等眼睛適應了建築裏的光線,他轉著頭觀察起這店麵來:

    店裏東西是兩排櫃台和貨架,東邊部分放著是小古董、字畫、鋼筆等昂貴貨物,西邊部分全是報紙和書籍,櫃台後麵的貨架上密密麻麻的都是書,貨架上還寫著《神學經典》、《西洋名著》、《培德教材》、《連環畫》、《新文學》等分類商品,櫃台上則擺著各種報紙和雜誌。

    一看就是個拚命想多賺點錢的普通書店,古書和現代書一起經營可謂不精於業,更別說連半真半假的古董都攙和進來,但是這也可以讓進出這個店的社會各色人等毫不起眼,學生或者富商、青年或者老者、流氓或者學者進出都有足夠理由來掩飾自己真正的意圖。

    “這店挺不起眼,怪不得船上那個日本人岸田吟香也要開古籍店。”小李快步追上大步前行的傅仁湧,笑道,雖然話沒說完全,但對方明白自己的意思。

    要是真是文化業人員對老板說店子不起眼,怕是第二天就炒魷魚滾蛋了,但是對於情報人員而言,不起眼是他們的追求。

    “樂善堂?嗯,看起來挺像個情報人員的,要不是他那麽愛麵子騙我們說女人是安南人的話。不過呢,日本人都這個鳥樣!以後說不定還有機會交交手一起玩玩。反正我們和日本有點惺惺相惜的意思。”傅仁湧一邊走一邊評價道。

    在書店後的辦公室裏,一個月沒在海京呆著,傅仁湧要來最近海宋大報紙看要聞,小李給他端來一杯茶,還沒放下,隻聽傅仁湧一巴掌拍在辦公桌上。

    他死死盯著手裏報紙,嘴裏大吼道:“我終於想起你是誰了!巴黎詩社!你是‘少爺’啊!”

    跟班好奇,走過來看,卻見傅仁湧手裏的報紙寫得完全是不相幹的事,

    頭條主題寫的是:

    《鐵河大臣花落誰家》

    引題是:

    《大部新建!皇閣兩黨三方殊死爭奪!》

    副題是:

    《自由黨大議員方秉生<東亞大貫通計劃>提呈禦案》。(未完待續請搜索飄天文學,小說更好更新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