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5 禱告應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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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煙滾滾,遮蔽了街道,天地一下暗了下來,火苗蛇一般在煙柱中蜿蜒穿行,在黑影遮蔽的地上打出一亮一滅的光暈,成衣店門口,在伏地抽搐的老板哭聲裏,十裏溝兩大豪俠:“誌士”和“企業家”越走越近,拳頭青筋暴露、手中斧光閃亮、臉上殺氣騰騰,身後各跟了一群猙獰如鬼的小弟。

    眼看一場新血戰就要在煙與火見證下爆發,周圍圍觀的人山人海發出海潮般的尖叫。

    安南幫查誌清自然是看風向不好,自己賺不到錢,也不想對方得意:就打一架,讓你那邊燒!

    老船幫田飛紅則是看安南幫救火會到的早,跟班“鬣狗們”撿光了皮老板的東西,現在成衣店火勢太大,撿也沒法撿,不過這是好事,身後自己的鬣狗們無事可幹還跟著,正好人多勢眾,在群架裏打挺鬣狗們已經散去的安南幫救火會。

    說不定還能收服幫派失地。

    兩幫人氣勢洶洶的靠近要開打,而最著急的不是他們,而是糧油店老板。

    此刻他的木樓第三層木棚子已經被火完全燎燒起來,也開始冒煙了,上麵還傳來小孩的哭聲,那是租客的孩子,這無所謂,問題是自己舍不得這座賴以謀生的木樓,而現在老船幫的人也急於幹架,竟然沒幾個人管自己的火情,這可讓他急哭了。

    冒著生命危險去拉田飛紅的胳膊,好話還沒開口。就被他一胳膊杵飛出去,正眼都沒瞧過自己。

    在地上打了幾個滾的糧油店老板無計可施,淚眼一轉,正好看到人群前兩個看熱鬧的漢子,頓時他好像找到了救星那般衝了過去,一下跪倒在其中一個麵前,大叫道:“曾所長,您開金口說句話吧!”

    原來這兩個赤膊披著警服幾拉著拖鞋的中年人就是當地派出所的治安官。

    因為十裏溝屬於高速發展地區,治安、城建、衛生等等指標是絕對跟不上的,他們這片範圍被批給了發達成熟的七裏河鎮治安局管轄。第一個派出所是設置在沿江碼頭附近工業區的;這個水火街的派出所是前年剛設立的。成員也就是五六個;

    至於貧民窟的棚戶區,地圖上那裏還是未開發的荒地,因此絕不會有派出治安所的存在,那裏的秩序由暴力和金錢決定。

    其實工業區和水火街的兩個派出所也基本上不管事的。什麽事都由勢力強大工廠主、地主以及貧民窟的幫會說了算。

    當然就算是小派出機構。治安官們作為官府中人。說話有一言九鼎的威力,惹怒了他們,麻煩會天大。於是他們的話,富人與幫派未必聽,但麵子會給的非常足,茶錢也給的很足。

    現在看到這邊失火了,派出所裏值班的兩個治安官就在旁邊和大家一起看熱鬧,這並沒有錯:古今中外,這個時點上,民間救火這事本來就是民營救火會的事,治安官們不負責冒著生命危險撲滅火災,大英帝國和滿清、大宋都一個樣。

    但是治安官說話管用,所以老板就來求他們了。

    看著淚流滿麵的糧油店老板,水火街派出所所長曾繁良很無奈的扶他起來,說道:“他們要打架不救火,我能怎麽辦?要不你自己潑水救救?”

    “您就開個金口,讓他們分出幾個人來去管管我家好吧?”糧油店老板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流。

    “有這功夫,您老不如多搬點東西出來,你看你隔壁的範先生都爬上樓頂拆木棚子了,嗬嗬。”所長旁邊的下屬笑道。

    就在這時,大家聽到糧油店二樓窗戶裏傳來小孩的哭聲,大家抬頭上去看,隻見越來越濃重的黑煙裏,一隻小手從釘住窗戶的木板縫隙伸出來搖晃。

    “哎呀,這次火災要出人命了,上帝保佑那孩子,下場雨吧或者讓那火災神奇的自動熄滅吧。奉我們的主耶穌基督的名禱告,阿門。”李晉仁閉上眼睛在禱告。

    旁邊的方秉生和夔先生一起拍上了馬屁:

    “哎呀,李兄太虔誠了!”

    “我的主啊,求你垂聽李先生發自內心的禱告吧。”

    就在李晉仁禱告的時候,一陣婦人的尖嚎火車頭一般衝進了空地中央,隻見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先在糧油店下麵看了看上麵,然後要衝進糧油店,被夥計給攔腰扔了回來,因為搭建的三樓木棚子現在開始燒了,二樓主體也開始冒煙了,都有明火衝出來了;一樓已經滿是黑煙彌漫了。

    大家阻止那女人衝進去也是好意。

    那女人哭嚎著跑到糧油店老板身邊,也跪了下來一把抱住了他的腿,淚如雨下的指著二樓叫道:“房東!我閨女還在房間裏!我出門賣菜的時候是掛了鎖的,她才三歲出不來,您救救她吧!”

    “滾!你個死北佬!老子的樓和店子都特麽燒了,誰管你閨女?!還特麽是個女孩!再生一個男的得了!”房東一腳踹開那女人。

    那女人看周圍黑壓壓的人無人幫忙,又想往樓裏衝,再被攔腰扔到街道中間,看二樓也開始濃煙滾滾,哭得撕肝腸寸斷。

    “太可憐啊,願我們的主看顧幫助這個可憐的女人吧。”李晉仁大聲叫道,這話激起了周圍無數的應和聲,然後大家的眼神從那個女人身上挪開,如同從一塊抹布上移開;有的去看糧油店黑煙裏的小手,豎起耳朵,等著一會聽刺激的女孩被活活燒死的慘叫;有的去盯著因為那女人被打斷了一會的幫會械鬥,嘴裏念叨著:“打啊!打啊!快特麽打啊!”

    然而又有事中斷了決鬥。

    “快看!”

    “快看!”

    “快看!”

    .......

    這兩個字在人群上空響起,轉著圈打著旋。旋風那般把一個又一個的人頭轉向糧油店方向。

    剛剛一條人影衝出了人群,躍過在地上打滾的母親,衝到糧油店門前,推開旁邊呆住的挑夫,撈起一個木桶,把裏麵發臭的黑水朝著自己當頭澆下。

    隨後,他竟然順著糧油店的門柱朝燃燒的二樓爬了過去。

    下麵的觀眾看過去,那人仿佛站在一樓店匾上去推二樓窗戶的木板,但是因為這片區域治安非常恐怖,為了防盜。房東和租戶都同心合意的用木板釘死了沿街的窗戶。如同監獄,租客隻能用木板的縫隙享受陽光與空氣,但是這總比賊從窗戶翻進來、搶劫害命強,所以這個房間從外麵根本進不去。

    那人其實是立足在二樓的橫沿凸起處。眼見自己推不開木條。而木條縫隙裏已經黑煙滾滾而出了。他一手伸入木條縫隙反手握住木板錨定身體,另一手握拳,朝著另一條木板條猛力的打去。

    “咚!”第一下;

    “咚!”第二下;

    “咚!”第三下;

    .......

    下麵人山人海突然靜的掉根針都能聽見。大家都屏息凝氣的看那人一拳一拳的猛力打著木板。

    不知道打了多少拳,但是因為街道狹窄,大家離他並不遠,大家都看到他毆擊的那塊木板上已經血跡斑斑了,他收拳再打的時候,都可以看到滴滴答答的液體從拳頭上懸空滴落在腳下的《粵盛糧油》的門匾上,那是他的血。

    終於,那血跡斑斑的木板哢嚓一下被他生生打斷,但兩端仍然被鐵釘牢牢的固定在窗框裏,他用兩手往裏猛扳下半截木板,然後往下一繞,木板以下麵的鐵釘為軸心,朝窗台下轉去,窗戶上終於出現了一個供人鑽入的空隙,當那是冒著滾滾黑煙的洞穴,如同龍口。

    那人毫不猶豫的就探身鑽進黑煙之中,在大家麵前消失不見。

    一分鍾後,那人探身出來,伸出的兩手裏抱著一個女孩子,女孩兩腳懸空,微微踢蹬,卻也不哭鬧,估計快被熏暈了。

    “接住啊!接住!”看到這人見義勇為,下麵的人都醒悟過來,看到他救了女孩出來,老船幫的人和糧油店夥計都仰著頭跑到下麵,要接人。

    “放手吧,好漢!”樓下的人齊聲一喊,樓上的人放開了手,女孩從四米高的地方落了下來,被七八雙手團團接住,孩子的母親瘋了一樣撲了上去,緊緊摟住女兒。

    看女孩沒事,那人狸貓一樣鑽出濃煙滾滾的洞穴,順著原路落到地上。

    看到他安然無恙的下來,看客一聲吼,“好漢!”“了不起!”等讚美之聲讚不絕口,李晉仁也手舞足蹈大叫道:“看吧,神應許了咱的禱告!降下了一個不要命的救了那女孩!”

    大家都盯著那位好漢,卻見他掃視全場一圈之後,直直的朝曾所長這邊走來。

    那邊曾所長看著這位血滴滴答答順著手背往下淌的、臉上都是黑灰、頭發被燒焦一塊的年輕人大笑起來:“小兄弟,有你的!我表示嘉獎!十裏溝的英雄事跡!”

    接著扭頭對下屬叫道:“小唐,聯係個記者過來,算咱們今年的工作成績吹一吹啊.....”

    話音未落,就聽到那年輕人怒喝道:“吹你老母!”

    誰敢這麽和自己這個所長講話,曾所長一愣,扭過頭去,等看清了那人的容貌後,他傻了,突然一個立正,一個軍禮過耳,大叫道:“私r!”

    敬禮太過突然,拖鞋沒跟上腳跟的速度,就一隻拖鞋一隻赤腳腳跟碰在一起,披在赤膊上的警服也掉在了地上,看起來就是一個大肚子的赤膊中年大叔在表演西洋話劇那般滑稽。

    “讓他們救火!成什麽樣子了!”那年輕人指了指身後朝這邊驚奇打量的“企業家”和“誌士”,滿臉厭惡。

    “ye私r!”曾所長大吼一聲,急急的朝場子裏跑去。

    “如此肮髒醜陋的大巴比倫。”斜著眼睛掃視了一圈的那些看客、打手和流氓,那年輕人滿臉鄙視的自言自語的說道。

    突然,他咦了一聲,大步朝方秉生這邊走來,臉上都是驚奇。(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