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刑都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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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場麵,已然成了一邊倒的局勢。隻不過楊麟身邊的那些錦衣大漢,卻也沒有再下殺手,隻是一把把得連續抓住那些勁裝護衛,隨即手腕連揮地直接扔到了大街兩旁。
“楊麟,你...,你敢縱容下屬當街逞凶?”徐瑞滿麵怨毒得直瞪著楊麟,仿佛要將楊麟生吞活剝的他,卻也是隻敢在原地上叫囂跳罵。隨他出行的二十餘名扈從勁衛,大半都是腿腳中箭,筋骨摔傷地慘躺在了地麵上直哼哼。
“廢物,一群廢物!”絲毫沒有對這些受傷下屬,有過什麽愧疚不安的徐瑞,心中瘋狂地嚎叫起來:“我為什麽要帶這些廢物出門?那個野種有什麽資格來侮辱我?他有什麽資格來......???”
楊麟眯起了眼睛,淡淡道;“小公爺縱容家人於光天化日下當街阻道,我的幾名下屬不過是‘請’他們讓開些,就被聚眾圍攻。若說當街逞凶,嗬嗬,我的人自衛還擊下用的是箭,莫非小公爺這邊圍攻他們的人,是和狗一樣用嘴咬的不成?”
“這邊離郡守府衙門,倒也近的很。”楊麟麵無表情地望著徐瑞,漫不經心的說:“普通之下,莫非王土。小公爺要覺得其中有什麽不公的地方,咱們不妨去王法一場如何?正所謂是非公段,自由法問,這裏人證四處,小公爺剛剛從臨花樓內出來地縱情風範,大家也是清楚的很,到了公堂上,委不得從實說來,以傳大方了!”
“桃花開、風茫茫、千裏姻緣何處來?桃花笑,水盈盈、傾月風來俏無痕!我欲乘歡把酒歸,卻嫌娘子......。”
楊麒咂著嘴地吟完了徐瑞前麵的詩句,大笑道:“好一句‘千裏姻緣何處來’。敢情小公爺至此,是尋姻緣來著的。此景此詩,若是傳到了京都一帶,定是端得妙哉很呢!”
徐瑞神色一變,麵容上立時變幻不定了起來。他此次親至江陵,除了給楊逸正室,也就是他的三姑母――秀夫人賀壽外,更是有一封國公爺密書的親筆信函,要他交給秀夫人獨自拆閱。
楊逸自幼文武全才,舉世無雙。少年從軍時,南征北戰,無往不勝。但他於前朝天元二載,北征路途上與晉軍關中對峙時,曾有過一段不堪回首的情緣往事,而其中所知內幕之人,更是寥寥無己。
一直到了天元四載,四分天下地局勢逐漸明朗,晉唐兩廷談判初成,雙方劃地而治後,楊逸於撤軍回唐的路上,卻攜帶了一個繈褓中的周歲嬰兒,一直回到了他位於荊湘一地的水陸總管府,以父昵稱得將他撫養長大起來。
後來唐皇禦昭賜婚,著鎮南侯楊逸與定國公徐榮結親,娶得便是徐榮的第三嫡女徐秀秀。秀夫人於建德二年時,產下了一對龍風胞胎,幼子楊雲,幼女楊藍,而當時的那個周歲嬰兒,便是如今的長子楊麟。
楊麟自幼聰慧異常,機靈多變,對於自己的身世來曆,早在十歲前就已通屬全曉。隻是他的生母究竟何人,這些年來,一直成為了他心中最大的疑惑。不論楊逸不願提起,就連他身邊幾名對此事唯一寥寥內情的親信將領,也是每然見到楊麟提起這些事時,立即唯唯諾諾地要麽悶聲無語,要麽避開行走。
至於楊麟前麵提到的,要將那首詩詞大肆於京都一地渲染描繪的話語,更是讓徐瑞心中跳動不己。文心騷語,花酒淫詩,原就是南唐士子貴人們的風範喜好。隻是徐瑞那首剛剛‘千裏尋姻緣’的花令,委時太過露骨,若是放在平常的時候,最多讓人一笑了知的說說此人狂放不忌。
但換了如今的徐瑞,早在今年正月時,就已被家族長輩牽線與鎮北侯府連襟訂親。若然此詩此景,一個不經意傳到了京都的鎮北侯府中,即算不會對親事有所影響,但至少也要讓未來嶽父的家裏人,對自己輕視異常了。尤其國公府裏,那幾位偏室的庶謀兄弟,可是一直對自己的位置,不服氣的很呢!
想到這裏的徐瑞,幹脆有些含糊不清地醉萌大笑起來:“麟弟誤會了,為兄今日剛至江陵,同幾位幕友縱情飲樂間多酌了幾杯,倒是並出洋相的讓麟弟你見笑了。”
“你們這些奴才,本公子隻是想和麟弟上前打個招呼,你們沒來由的無端跟上做甚?”徐瑞一麵怒聲嗬斥著,一麵有些醉步萌萌地緩緩行到了馬車邊,含笑叮囑道:“今夜春風綿綿,似微凍骨,麟弟的身體一向是不太好,可要記得多穿些衣服,千萬別受了惡寒雜症為妙。”
楊麟懶洋洋地打了個嗬欠,笑意悠悠地回敬道:“千裏姻緣何處尋,傾月風來俏無痕。小公爺若是在此尋到了姻緣塵事,喜宴洞房時,可千萬別忘了請上愚弟一杯就行!”
“哈哈、哈哈哈哈哈!!!”徐瑞笑容不減地望著楊麟,兩人相互對視間,同時哈哈大笑了起來。
從遠處傳來的轟隆馬蹄聲,突然打斷了二人的大笑。一個衣衫不整,麵容上帶著幾縷茫茫困倦的中年男子,縱馬馳騁得向著流花大街匆匆駛來。
見到老遠的大街上,並無前麵報信營軍所說的對峙場麵後,這男子才暗暗地鬆了口氣,隨即接連縱行了數十丈,一直帶著身後跟同的十幾條錦衣大漢隔在了大街中央,方才掛出了幾分陪笑地唱喏起來:“原來...,原來是少爺回來了。哈,徐小公爺也來江陵了嗬。。。”
中年男子支吾地敷衍了幾句後,當即定下心來,笑容滿麵的道:“小人自收到國公府派小公爺前來為夫人祝壽的消息,歡喜的幾夜都未曾睡好。小公爺即是今日已到江陵,不妨隨我一同回府,先行看望秀夫人吧!”
“少爺!”直絮叨了半天廢話,才仿佛注意楊麟的中年男子,轉過頭來得恭聲摯笑:“少爺世外隱居,逍遙自在,一年不見,真是越發瀟灑了!隻是少爺即要回府,也該派同下屬前來知會一聲,讓小人們準備行伍,前去迎接少爺您才是。”
“現下境內流民四起,潰軍多路,萬一行程路上出了個好歹,不光少爺您的安全有異,就連......。”
“刑都管!”望著那還在一個盡得嘮叨不停地中年男子,楊麟微微打斷他話語地輕笑起來:“不若讓人去搬張椅子來,就請都管坐於本公子麵前嚴訓教誨,可好?”
“小人不敢!”那男子嘴裏說不敢,麵容間卻是不經意地流露出一抹得意神情的唯諾道:“少爺既然回來了,不如就和小人一同回府看望夫人罷。侯府諸人多年未見少爺,倒也想念的很呢!”
“免了!”楊麟擺了擺手,示意道:“刑都管,你過來,本公子有話囑咐。”
那中年男子略微遲疑了下,但還是不敢有違的走到了楊麟轎邊,含笑問道:“少爺有什麽私事囑咐的,小的定當盡以辦,萬無一失!”
“很好!”楊麟壓低了聲音,悠悠淡笑著說:“刑都管,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罷。你不想我回府,我也不願回府,咱們大哥不笑二弟,各自揚鑣罷!”
“隻不過...。”楊麟咂了咂嘴地冷笑起來:“還請你看好那位徐小公爺,他要願意在侯府內昏天攪地,那也由得他胡搞,隻是我院子裏的人事物樣,他要仍敢亂攪亂動,那也別怪得我翻臉不認人了!”
“刑都管,你說本少爺要用強弩射他幾箭,卻又如何?”此話一出,隻見那中年男子渾身上下間,立時冷汗直冒得哆嗦起來。
楊麟這話問候得何止歹毒。的確,他要真拿著強弩對著徐瑞射上幾箭,事後隻要跑到江夏地鎮南侯府裏一住,國公府的人還真拿他沒辦法!
徐瑞的本身名頭就不太好,少年時挑釁欺侮楊麟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奈何楊麟當時年幼,手下沒什麽能人異士的所助幫襯,隻得忍辱過活。但是如今,就連侯府內的大主事刑敖本人,也是對於這位越來越大的小侯爺,有些琢磨不透徹得難以言事起來。
所謂一個江陵,一個江夏,兩個鎮南侯府。楊逸雖是南唐軍方重臣,勳榮顯貴,但按曆朝慣例,邊防統將的家眷一向都是安置於內地府縣,不得以攜眷入邊。
楊逸自幼孤身,並無親屬連襟,所以江陵的鎮南侯府,隻是他內眷家人的安置府邸。再說白一些的話,那純粹就是徐國公娘家人的來往要府。
而楊麟雖然也是於江陵長大,但他自小就對國公府的人感冒異常,再加上經常受到一些挑釁欺蠻,所以十三歲時幹脆另起爐灶,除了在江陵府內另外購置了座別院居住外,更是在名花流以南的群山深林中,巨資籌建了一所翠湖山莊,用以隱居世外,鑽研奇術。
而江夏大營內的鎮南侯府則不同,那是楊逸鎮守江關,用來商議軍機要事的重鎮府邸,內裏守衛嚴密,外麵大軍環繞。楊麟若真是拿起強弩的對著徐瑞射上幾箭,隻要沒把他給當場射死,事後再跑到江夏一住,誰敢去數萬重軍內環繞的江夏大營裏捉拿於他?
至於同徐國公翻臉,楊逸本來對他嶽父家的人就異常冷淡,不甚感冒,若不是唐皇親筆賜婚得連襟緣故,甚至連理都不願搭理他們。況且徐國公府裏,也不是就徐瑞一個嫡係子孫,若真是為了此事和楊逸翻臉,弄到底最後吃虧的,還是他們娘家人。
如果說打官司,那就更有意思了。一位是國公,一位是侯爺,還是本家人與娘家人之間的紛爭擾事,這等官司要不在刑部三司會審下打上個十年八載的,那才叫見鬼了。
所以說來說去,楊麟要真這麽幹了,他隻需事後一跑,剩下的,除了徐瑞要吃大虧外,上至江陵鎮南侯府裏主事的這位刑都管,由國公府內陪同秀夫人一直出嫁至今的刑敖本人,下至和徐小公爺一同來陵的隨從勁衛,這些人百分之一百的,是絕對要連帶著一起倒大黴的。
仿佛家裏的親娘老子剛剛去世一般,刑敖那萬分苦澀地臉蛋上,硬是擠出了幾分尷笑的喏答起來:“少爺...,少爺言重了。小人定當尊囑,看好小公爺的一舉一動,不讓他......!”
刑敖一麵哼哼喏答,一麵偷偷的望著楊麟,但見他麵無表情的不置可否,連忙倉皇告退道:“少爺吩咐,小人定當緊記。現下入夜已深,少爺即要另回別院,還望多多保重,貴體傾安!”
“恩,你去吧!”見楊麟終於有些笑容的回了他一句話,刑敖那有如塊大石頭一樣牢牢吊起的心肝脾肺,也當即鬆下口氣的回歸到了原處。
隻是他轉身告退時,仍是小聲說了句:“小公爺自幼貪玩好皮,若是有什麽得罪了少爺的地方,還望少爺見諒小人們的苦處,千萬別於江陵起事萬好。”
刑敖此話說的可謂滑溜之至,表麵上是勸解楊麟以和為貴,實際上內裏說的,卻是在明白不過了――您兩位小爺若有什麽私人恩怨的,別在江陵動手就行了。隻要離了江陵,管你們要打要殺,即便那徐小公爺被人當場閹成太監,那也不關老子的事了。
楊麟哈哈一笑:“夜深了,咱們城西別院的打道回府罷!小公爺侯府中的衣食偏行,就有勞刑都管多多‘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