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筆記本
字數:4480 加入書籤
初春的清晨依然是冷冽凍徹,天空中飄蕩得幾縷乳白霧氣,浮朦於江陵城上空微顫。一絲絲凝晰透亮地晨露積水,由著城西條最大的街肆屋簷邊輕飄滴落,於地麵上不時綻放出朵瓣舞水花。
大街邊人丁稀少,一個個嘴巴裏還打著困倦哈欠的夥計家廝,懶洋洋地站在自家店堂前,將身後的門鋪店板橫豎拿開,似乎在映欲著一天的開始。
一股子混合著滾開沸水,其中不知參合了什麽調味作料的羊湯濃香,從街邊的家回子麵館裏飄鬱傳蕩。那滾水中浮抹地絲絲油花,以及案板上橫掛得一溜排肥羊肉骨的架頭刀什,直勾引得街邊行路地三兩人群,情不自禁得就走了進來。
站在街中一所最大的雙樓店鋪前,離那麵館不過十多丈遠,一個剛從店堂內出來的錦衣大漢,手叉腰身地大喝起來;“馬家老四,給老子們弄上十碗湯麵來。老規矩,麵要多、湯要多、肉要雙份,多撒蒜瓣!”
那回子麵館門口,正在外送著街邊其他店鋪湯麵的年輕人吆喝得應了一聲,連忙走進館子外堂,手腳麻利得率先弄上了五碗滾沸湯麵,裝在托盤內得直走到那所名為‘春水堂’的生藥大鋪裏,方才小心地托了下來。
春水堂的正後方,是一所占地極大的四合院落。院落寬約三十餘丈,長近兩百丈。一扇一隔間,除了主家大院外,卻又分立出了三座極其景致得偏落行院。
一群花紋蝴蝶,震翅悠悠地滑翔於主院偏南得一所百花園中低探飛尋。過不多時,便停在了幾株紫玉蘭花間輕采起來。
楊麟就是在這個時候,懶洋洋得坐在了花園正中地麵青竹椅上悠哉觀景,置放於他眼前的一壺碧露雪花茶,不時飄蕩出一縷醉人心脾的清幽茶香。
和昨天那身麻衣不同,一套雲霧緞的紫玉錦袍,束攏於周身下臨臨相襯,使他看起來顯得更加豐神如玉。石桌上的那一碗碧綠茶水,則是微晃間不時反射出抹清玉色地柔和光暈,那是一枚羊脂白玉戒,所萌出的淩玉淡茫。
靠在主院廂北最大得一間臥室客房,‘咯吱’一聲地打了開來。從房室內走出的,是一個赤裸著上身,獅口闊鼻,渾身肌肉就有如野牛一樣健挺暴突地魁梧大漢。
任憑那忽暢柔凍地清晨寒風,吹拂在黑簇胸膛間絲絲冷冽,這大漢卻是異常舒爽地一麵享受著,一麵大步從廂北走出,直來到了院邊的一口泉眼旁,俯身仰臥得一連做了十幾個重壓起立,又在原地連縱是躍得來回蹦跳了幾十種古怪動作,方才拎起桶旁邊剛剛打好的清澈泉水,一並爽快地從頭至身連澆了三四桶後,籲了口粗氣地朝著花園走來。
那大漢於花園內一連行了十餘步,毫不猶豫得在青石桌旁彎身坐下,向著楊麟大笑起來:“他媽的,你倒算摸準了老子的晨練脾氣,一回來就巴巴坐到了這裏得來等我聊天?”
微微抿了口剛剛端起地碧綠茶水,楊麟眨著眼睛地輕笑道:“每次同你聊天,總會有些奇怪的事情讓人難解。有時候我真的很懷疑,你到底是從哪來的。”
隨手從桌上抓起幾塊酥油肉餅扔進嘴裏一陣大嚼,那大漢有些含糊不清的咕噥道:“老子就是掉到懸崖下後穿越來的,怎麽著了吧!”
楊麟啞然失笑,他撇了撇嘴:“每次和你談正經事時,你就喜歡說些神鬼古怪的話語來忽悠繞人。穿越、穿越,從另一個世界輪回到這個世界中來?說得倒挺像佛門的轉世輪回一般神奇驚妙!”
大漢狠狠瞪了眼楊麟,哼哼道:“你不信老子那也沒辦法,不過話說回來,我跟你講的那些故事玩意,你們這鳥毛世界有沒...?”
那大漢嘮嘮叨叨的還欲再說下去,楊麟已是連連搖手的苦笑起來:“好罷、好罷,每次一談起這事,你便如此夾纏不清,我信了就是。”
大漢哈哈一笑,剛要跟著的繼續說些什麽,卻又突然猛地敲了下桌子,扯著喉嚨的大嚷起來:“兀那老張,老子的麵怎麽還沒送來?他媽的,你們這些龜兒子,定當又先開吃了不是?”
隨著一陣濃濃食香地飄鬱傳來,一個和那大漢差不多粗豪的破鑼嗓音,也是自從前堂邊遠遠響起:“淩爺,您又是冤枉咱弟兄們了。這麵乃是剛到,正待給您送去呢,怎叫咱們先開吃了不成?”
話落,麵到。一碗散發著撲鼻濃香,油花肉白地滾沸湯麵,被一名錦衣漢子小心翼翼地端置手中,向著花園方向吞吞走來。
那大漢使勁咽了口唾沫,舔著嘴唇地連聲催促:“快些、快些,這開鍋第一澆的羊湯麵,若然被風一吹地凝了油珠,就他娘地老口了!”
看著那碗被小心放下,似乎還在翻滾著沸水油花的羊湯濃麵,楊麟也不禁吞了絲口水地笑道:“這等湯麵,倒也算得上幾分食味了。隻是以往我住的時候,怎未發現如此美食?”
那大漢等不待及得一連呼嚕灌了幾口羊湯後,方才一麵咀嚼著那有如白練似地沸麵,一麵嘴裏有點含糊地不清答道:“這夥回子乃是本月初三,才租到店鋪來這麵館開業的,你遠在翠湖若還能發現,那才叫見鬼了!”
“對了,你小子不在翠湖享福,好端端的回江陵做甚?”隨口把一塊啃得幹淨地羊腰硬骨,從嘴裏輕吐而出,那大漢似有不解的望著楊麟,有些古怪的問道。
楊麟眼睛一瞪,大聲斥罵起來:“他媽的,還不是那臭小娘皮的緣故。好端端的不在天水享福,卻來江南找小爺什麽伉儷雙飛,並肩江湖,做她姥姥的春秋大夢罷!”
“咳、咳、咳。”那大漢笑得近乎打跌地一連咳出了幾口碎肉湯麵,他略微想要憋住自喉頭肌肉上強湧而來地異常快感,但還是忍不住的哈哈大笑起來:“逍遙王自建德九年,至今出遊數載未歸,那趙小郡主定是一人寂寞得慌了,才想到了你這未婚小郎君,前來解乏傾心的。”
“一朝明月幾時有,千裏相隔如虛夢。春風漫漫情相似。願盼傾來拂我心。”此詩若是從楊麟口中輕吟臨起,清晨悠悠地花園凝露下,倒也顯得幾分詩情花意。隻是,忽然由那嘴角邊浮抹著幾絲油星肉屑,赤黑胸膛的大漢口中慢吟而出,卻是令人毛骨悚然下,多了幾分異常陰森的感覺。
楊麟的一雙眼眶珠子,差點就瞪了出來。他一麵哼哼數聲地將那首詩句默背記下,一麵撇嘴不屑:“又是抄襲。你奶奶的,每次聊天時候,都喜歡吟上那麽幾首抄襲來地怪情鳥詩,讓小爺我惡心!”
大漢用力拍了下桌子,嘴角裏湯麵噴飛的大罵起來:“老子自這狗屁建德七年穿越來後,給你這小王八蛋講了多少奇文妙談,多少故事詩句,讓你豐富現代化知識!他媽的,咱們大哥不笑二弟,你這臭小子不也把每次都把老子的詩詞默記下來,偶爾在那些下屬傾客麵前顯擺裝x的?”
楊麟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隨即麵容有些嚴肅的低聲道:“還是談正事罷。近來江陵流民四湧,潰軍多路,此事你可知否?”
呼嚕完了最後一口羊雜殘湯,隨手將那空空如也湯麵碗放回桌上,大漢打了個飽嗝,有些不置可否地點頭:“別看老子整天悶在府裏的絕少出門,但這等鳥事,又怎能瞞得了我的耳目。汝南大水,洪淹六府,這場地震,可他媽的算上是地動山搖了!”
楊麟咬著嘴唇,淡淡地歎了口氣:“恐怕還有一件事,你未曾知曉。地震當日,齊軍水師於淮北一帶多路分軍,趁著淮水蔓延之際,順流而下,直取汝南,目前秘營探報,似已快攻入到臨江地界了。”
大漢倒吸一口冷氣,臉蛋上一副不敢置信神色道:“不可能,淮北水路,彎曲折繞,齊軍怎會來得如此快捷?”
他神色不定的轉動了幾下眼睛,忽然間有些似下決心對著楊麟說道:“你跟我來,老子給你看一樣好東西。”
那大漢有些詭秘的把楊麟帶到房裏,從臥室右麵的畫卷暗格內,直拿出了一本漆黑如墨,端端正正,沉甸甸地手感裏,似乎可以撫摩出用某種怪異金屬所製作的方正鐵板,衝著楊麟伸手作勢的低噓道:“看歸看,別他娘的大叫出聲來讓人發覺。這等寶貝,可是老子穿越貴界時,帶來的看家硬貨了!”
那鐵板以一種一分為二得折立形態,上豎下橫地攤放於了桌麵上。一排排古怪凹凸的小型方塊格立,就有如一塊塊黑格豆腐一樣,牢牢鑲嵌得密布於橫在桌麵上那塊金屬鐵板的紋路之間。
那大漢隨手在那幾個黑格一樣的小方塊上,置按了兩下後,伴隨著幾句言聲飛快地古怪語言,隻見豎立於桌麵上方,被一層薄薄膜質所籠罩得那塊豎立鐵板,突然就橫光閃爍地亮了起來。
楊麟神情大驚下,一連向後地直退數步,用力壓製著自己心頭狂跳地駭然低語道:“這、這、這,這是何物?竟能...,竟能自聲光暈,立然悠語?”
那大漢得意地笑了幾聲,壓低了聲音道:“這叫華碩牌‘太陽能筆記本電腦’,可是老子的看家寶貝之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