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3、破鏡再難圓

字數:7615   加入書籤

A+A-




    次日一早,初曦兩人剛用過早飯,宮侍便進來稟告,皇後來了。

    初曦和上官兩人對視一眼,起身迎了出去。

    遠遠的,便看到皇後在一眾人的簇擁下正款款的向著正殿走來,身著芙蓉色繡金鳳碧霞絡紗裙宮裝,頭戴紫金鳳銜寶玉金冠,妝容明豔,光鮮照人。

    上官南半垂著眸,麵容清冷,淡聲道,“本應是臣妾去向皇後娘娘問安,隻是臣妾還在禁足中,倒勞煩娘娘跑來一趟看望臣妾了!”

    蕭皇後對上官南的冷淡並不以為意,麵含柔笑,親切的執了上官南的手,“妹妹說笑了,你我姐妹,何需那些禮數?何況皇上忙著冊封太子的事抽不開身,本宮作為後宮之主,來關心一下妹妹也是應該的!”

    上官南低著頭,麵上又冷了幾分,抽回了手,轉過頭去一言不發。

    蕭皇後麵上閃過一抹尷尬,笑意卻不減,“妹妹臉色不好,是不是生病了?”

    “勞皇後掛心,臣妾安好!”上官南不冷不熱的回了一句,坐在椅子上,也不招呼皇後落座。

    皇後身側站了一著淺綠色宮裝的女子,柳眉杏眸,麵容清秀,身形嫋娜纖巧,一副柔弱謙卑的神態,走到上官麵前,小聲道,“上官姐姐,妹妹一直都很擔心你,向皇上求了幾次情,還好,現在姐姐又回來了!”

    上官南冷笑一聲,“真是讓怡嬪費心了!”

    怡嬪一張俏臉發白,杏眸盈盈欲泣,軟聲道,“妹妹剛進宮時,受人欺負,全仗上官姐姐照拂,妹妹都記在心裏,你在靜心苑被禁足,妹妹也是著急的很,每日食不下咽,夜不能寐,隻盼著早日能見到姐姐。”

    “怡嬪對上官妹妹確實一片真心,為了妹妹日漸憔悴,連本宮都要動容了!”皇後在一旁幫襯道。

    初曦聽著這些虛情假意、做作矯情的話簡直頭疼不已,真心佩服上官南竟忍了這麽久,宮玄若是給她找這麽兩個人每日在耳旁念叨,她非得把皇宮都給拆了。

    “來人,給皇後娘娘上茶!”見上官南也是處在爆發的邊緣,初曦忙清喝了一聲。

    皇後聞聲頓時轉過頭來,雍容笑道,“你看本宮,隻顧著和上官妹妹說話了,實在是失禮!這次來,本來也是來看望尚書大人的,不知尚書大人在這裏住的可習慣?”

    初曦勾唇一笑,“習慣,多謝皇後娘娘關心!”

    “尚書大人客氣!沒想到尚書大人和上官妹妹竟是舊識,實在是緣分。”蕭皇後笑意更深,在畫壁雕窗的大殿內環顧一周,對著上官南道,“這碧霄宮可是宮裏最精巧華美的一處,就連本宮的重華宮都比不上,妹妹不知,前些日子還有個剛進宮的美人,仗著自己受了皇上幾日專寵,便不知天高地厚的想住進這碧霄宮來,皇上自然不肯,她就來纏本宮,實在是不識大體,把皇上惹煩了,冷落了些日子才消停。”

    皇後話音一落,上官南臉色卻又白了幾分,初曦端茶的手一頓,抬眸冷冷掃過來,這話明著是誇讚皇上心裏有上官南,然而上官南被禁足在靜心苑,西梁帝不曾去看過,身邊還有納了新人,那幾日專寵,著實刺痛了上官南。

    “皇後娘娘從進來便一直在說話,舌頭實在是辛苦,不如喝點茶休息一下!”初曦淡笑一聲,目中卻一片冷意。

    蕭皇後幹笑兩聲,“不必了,看到上官妹妹安好本宮便放心了,就不久留了,改日再來看妹妹。”

    “上官姐姐保重身體!”怡嬪溫溫婉婉的道了一聲,跟在蕭皇後身後出了大殿。

    上官冷冷的看著兩人的背影,手掌緊握,指甲紮進掌心,幾乎沁出血來。

    初曦握了她的手,一點點將她的手指鬆開,星眸冷澈,語調低沉,“現在還不是正麵衝突的時候,再忍耐段時日,待將老將軍救出牢獄,新仇舊恨我們一起算。”

    上官南麵色青白,淒然一笑,“她們如何我並不在意,不過是得意小人,我上官南還不放在眼中,我恨的是,他、”

    曾經深情的誓言,現在都變成了無形的刀刃,刀刀見血,劍劍穿心!

    女子瘦弱的身體在微風中越發單薄,身上散發出悲涼哀傷的氣息,似秋日最後旋在風中的落葉,不甘凋零,卻又已無枝可依。

    初曦緊緊握著她的手,輕聲道,“如意該醒了,看不到你又要哭了。”

    女子恍惚絕望的眸子裏漸漸有了幾分暖色,微微點頭。

    兩人回了寢殿,剛一進門,就見昨日迎接上官南回宮時哭的最傷心的那個小宮女正抱著如意,手裏端著一碗牛乳。

    “你做什麽!”上官南急喝一聲,疾步走過去,一把將那碗牛乳打翻在地,緊緊將如意抱在懷裏。

    “砰”的一聲,瓷碗摔在桌子上,牛乳濺了小宮女一身,將她嚇了一跳,跪在地上惶恐的道,“娘娘恕罪,奴婢看小公主醒了,找不到娘娘正哭鬧,就端了牛乳想給公主喝。”

    如意受了驚,哇哇大哭,上官南顧不上那宮女,忙搖著手臂哄她。

    初曦上前冷然問道,“奶娘呢?”

    小宮女跪伏在地上,“奶娘昨日夜裏受了風寒不敢接近小公主,怕傳染了小公主。”

    “滾出去!”上官南突然低喝了一聲。

    “是、是!”小宮女起身,驚慌的往外走。

    “彩月!”上官南轉身又喊住她。

    “奴婢在!”彩月腿一軟,立刻跪在地上。

    “以後沒有我允許,誰也不許進這房裏!”

    “是、是,奴婢知道了!”

    待彩月退下關上房門,上官南緊張的神情微微放鬆下來,哄著如意吃奶,低聲道,“初曦是不是覺得我太過草木皆兵了?”

    如意手腳亂抓,瞪著一雙黑漆漆的眼珠好奇的看著初曦。

    初曦握著她軟糯的小手,眯眼笑道,“以後找不到娘親就等一下,不要哭哦!”

    如意看著初曦和她說話,奶也不吃了,握著初曦的手指往嘴裏放。

    “那個彩月背叛過你?”初曦一邊逗弄如意,一邊抬頭問道。

    上官南看著兩人玩的開心,麵上也漏出淺笑,淡聲道,“我也不能確定。你知道我身體為什麽這樣差?為什麽我的武功也沒了?”

    初曦麵上笑容一僵,霍然抬頭看她。

    上官南道,“如意要出生的時候,我閑來無聊偶爾會給如意做小衣服,那時候我的身體便開始不好,經常頭暈,渾身無力,我隻當是快分娩的反應。搬到靜心苑後,連如意的衣食都會被克扣,我隻能將自己的衣服給她改做,之後那種無力的感覺便又來了,那個時候我心中太亂,並沒在意,直到後來越來越嚴重,甚至內力也漸漸消失,我才知道自己中毒了,毒就在我平時縫製衣服的繡花針上。”

    “那些繡花針都被劇毒泡過,我本就不擅長針線,經常會紮到手上,針上的毒液便順著血液滲進去,一點點摧垮了我的身體。”

    “針線都是我從碧霄宮帶過去的,而能進我寢房的人,隻有彩月,我雖不能確定一定就是她,但也再不敢相信任何人,至今想起,我都會十分後怕,幸好沒生如意時,我覺得不舒服就立刻不做了,否則毒若傷了如意,我一定會瘋了!”

    初曦聽的通體冰寒,這後宮女人的手段,果真的歹毒至極。

    突然,初曦心又提上來,都說女人的奶水便是血水,如意吃了那麽久的奶,會不會也中毒?

    上官南搖頭道,“沒有,我生下如意後,這毒似乎隻會侵蝕我本身,如意她並沒有什麽異樣。”

    初曦卻不敢大意,想到上官南夜裏咳的厲害,派人去請了太醫來。

    太醫號過脈後,隻說是風寒所致,開了驅寒的藥方,而別的,再查不出來。

    然而是毒就有解藥,初曦想著帶上官南回大夏後,去一趟天洹城,百裏城主和裴祝宗師定有辦法。

    晌午過後,陽光溫暖,初曦摘了幾朵秋芙蓉放在寢房中,如意看的新鮮,比平時多玩了一會才睡覺。

    上官南放下床帳起身,就聽到門外宮女來報,皇上來了!

    上官南身體頓時一僵,猛然轉過身去,冷然道,“告訴皇上我身體不適,讓他回去吧!”

    “這、這、”小宮女站在一臉惶恐的站在門外。

    初曦拍了拍她肩膀,“你在房裏等著,我出去瞧一眼。”

    出了寢殿,隻見花樹幽影中,一道明黃色的身影在宮侍的簇擁下正往這邊走來,旁邊那人一身玄色錦衣,身形欣長矜貴,似有所覺,抬眸緩緩望過來。

    初曦頓時心安下來,下了台階,微微躬身,“見過西皇!”

    西梁帝忙虛扶一把,笑道,“尚書大人在宮裏住的可好?”

    初曦疏淡的點頭,“很好,多謝西皇!”

    宮玄緩步上前,毫不避諱的牽了初曦的手,淡聲道,“本宮來找梁大人,勞煩聖上親自帶路,本宮便不多打擾了,這便告辭了。”

    自從梁郡王認了初曦後,初曦便改成了梁姓。

    “宮裏備了晚宴,朕還準備同太子殿下暢飲,晚些離宮也不遲。”西梁帝笑聲挽留。

    初曦皺眉看向宮玄,她什麽時候說走了?

    向男人身邊靠了靠,側頭低聲道,“你先回去,我再住兩日。”

    上官南這裏她實在是不放心。

    宮玄似未聽到一般,俊顏不改,依舊看著西梁帝,語氣有禮而疏離,“不必麻煩了,待冊封禮那日,自然有機會與聖上同飲。”

    說罷微一點頭,帶著初曦轉身而去。

    當著西梁帝初曦不好太過掙紮,待出了碧霄宮的宮門,見身邊無人,初曦立刻甩了宮玄的手,咬牙怒道,“誰說要走了?你知不知道上官南現在處境很難?而且我這樣一句話不說就走,算什麽事?”

    說著便要轉身回去。

    宮玄低歎了一聲,握住初曦的手臂,將她半個人攬在懷裏,輕聲道,“你在這裏又能怎樣?清官難斷家務事,上官南和西皇的之間的事,自應該由他們自己去解決。而且、”宮玄話音一頓,俯下身來,在初曦耳邊低聲道,“你不是還要查上官南的父親被誣陷一事,在這宮裏如何查?”

    初曦驚愕的看著他,“你怎麽知道?”

    宮玄拉著她沿著甬道往外走,“初曦一夜未歸,本宮總該知道是為了什麽。”

    “那你可查到什麽線索?”初曦雙目發亮。

    宮玄握著女子的手緊了緊,“出宮再說!”

    身後碧霄宮內,西梁帝目送宮玄兩人離去,站在廊下,看著寢殿緊閉的門窗,久久未動。

    一陣風過,廊下的合歡花簌簌而落,飄在青瓷荷花缸裏,悠悠轉著圈,引的錦鯉爭相搶食。

    以前,上官南嫌呆在這宮裏無趣,他便想盡了辦法哄她,這幾尾紅鯉便是自千裏迢迢之外讓人送進宮來的,每逢喂食時,紅鯉會發出啾啾似鳥叫的聲響,十分稀奇,他聽人說起時,就覺得她會喜歡。

    可是上官南說,鯉魚不該困在這一方死水中,他聞言立刻將它們放進了影波湖裏,轉天,上官南說,怕它們太小,會被湖裏的大魚吃掉,他又立刻讓人撈了回來。

    隻要她高興,他總是願意去做的。

    “皇上,風冷了,您回宮還是、”身邊的內侍上前要為他拂去龍袍上的落花。

    西梁帝抬手止住,推門進了寢殿。

    寢殿內依舊是他們兩人喜歡熏香味道,房間裏的玉器大多也是他為了討她歡心送來的,她雖不在意,但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唇角總是愉悅的揚起。

    “站住!”

    隔著一道紗帳,內室突然傳來一聲微啞的低喝。

    女子背對著他,身影倒映在水紅色鮫綃寶羅紗帳上,似瘦了許多。

    “出去,我不相見你!”女子聲音涼薄冷淡。

    西梁帝看著那道身影,英俊的麵容上滑過一抹沉痛,良久,“南兒,你相信朕,朕如今做的都是權宜之策,隻等著蕭氏一族懈怠,朕攏回大權後,你我便會回到從前。”

    回到從前?

    上官南目中盡是嘲諷,經曆了那麽多背叛和傷痛,她還如何相信他?

    銅鑄瑞獸香爐裏煙香嫋嫋,香氣纏繞在紗帳上,女子的聲音越發模糊縹緲,上官南微微側頭,冷聲開口,“那你先放了我父親。”

    身後是許久的沉默,上官南悵笑一聲,閉上眼睛,聲音更冷,“出去!”

    “對不起,南兒,朕不能讓西梁再出現第二個蕭氏!”西梁帝緩緩道了一聲,轉身打開門走了出去。

    女子單薄的肩膀似壓了千斤重擔,微微彎著,待那人的腳步漸漸遠去,終於再忍不住,掩麵低泣出聲。

    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