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7、第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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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一早,辛追醒的時候天已經大亮,腦子裏模糊的記得昨夜自己似出去過,但發生了什麽,自己怎麽回來的,卻怎麽也想不起來了。

    揉了揉昏沉的腦袋,辛追坐起身來,見自己右手邊上的床鋪上已經空了,同屋的另一人早就已經起床去院子裏晨練了,而自己左側,小卓頭朝木牆,還沉沉的睡著。

    木門吱呀一響,一個墨騎衛走了進來,手裏端著木盆,低聲笑道,“頭兒,您醒了,我出去的時候看您睡的沉就沒喊您!”

    辛追點了點頭,起身在木盆裏濕了帕子抹了一把臉,水是一早在河裏打回來的,冰寒刺骨,但抹在臉上卻異常醒神,從頭到腳頭的汗毛孔都舒暢起來。

    “小卓還睡呢?這兩日怎麽醒的這麽晚?”墨騎衛看著還蒙頭大睡的小卓小聲嘀咕。

    辛追回頭瞄了一眼,不在意的道,“這兩日不趕路,就讓他多睡會吧!”

    在墨騎衛中辛追是有了名的體貼下屬,這次出來的二十人都跟了他許多年的親兵,自是了解他的脾性,也不再多說,兩人收拾妥當便開門走了出去。

    其他墨騎衛都已經起床,在院子裏三三兩兩的正伸展拳腳,不過片刻,藍珠便招呼眾人吃飯了。

    眾人團團圍坐,隻有小卓沒到,辛追眉頭微微一皺,不敢讓宮玄和初曦兩人久等,忙派了人去喊。

    被派去的人是和小卓、辛追同屋的墨騎衛明越,他回了房,見小卓依舊是他們離開時的姿勢,睡的死沉,不由得搖頭嗤笑了一聲,上前拍了拍小卓的肩膀,“太陽曬屁股了,你小子還不起?”

    小卓是他們中年紀最小的,剛開始進墨騎衛的時候沒少受苦,卻堅強的堅持下來,他們都喜歡這孩子,平日裏也多對他多加照顧。

    然而他連拍帶喊,小卓竟然還未醒。

    他們都是受過特訓的士兵,睡覺時也要保持警惕,平日根本不可能睡這麽死,明越疑惑的看著小卓,不由的用了幾分裏拽了下他的肩膀,“小卓醒醒,殿下和大人都等著吃飯呢!”

    這一次,小卓醒了,卻沒睜開眼,依舊側著身背對著明越,不耐的揚了一下手臂,困倦的道,“別管我,你們吃,實在是太累了!”

    明越哂笑一聲,“你小子夜裏打仗去了啊,都休息了幾天了還累?”

    小卓卻不再回話,明越探頭一看,原來又已經睡著了。

    昨夜早早就睡覺了,怎麽還能困成這個樣子?

    明越嘀咕了一句,起身走了出去。

    進了飯堂,眾人碗筷未動,還都在等著,明越隻好將小卓的情況說了一下,辛追眉頭緊皺,臉色已經有些不好看,“離開了軍營這個小子真是越發憊懶了,我去喊他!”

    “別去了!”初曦喊住辛追,“我們先吃,給小卓把飯菜留出來便是了!”

    辛追下意識的看向宮玄,見他麵色淡淡,長眸半垂,握著茶盞不知道在想什麽,便也隻好作罷,吩咐人給小卓留出飯菜來。

    吃過早飯,藍珠的阿母又上了二樓,初曦握著茶杯看著窗外,眉頭輕皺,昨日村子裏死了人,今日本該還在守靈期,然而村子像往常一樣安靜,不要說鞭炮聲,就是哭聲都聽不見。

    那男子除了月喬難道就沒有其他親人了嗎?

    為何聽不到有人哭?

    其他人也已經察覺異樣,辛追先開口問道,“藍珠姑娘,聽說昨日村子有人死了,怎麽聽不到哭聲?”

    藍珠正在給眾人倒茶,聞言抬起頭來,將茶盞遞到辛追手上,一彎唇角,臉頰上出現兩個酒渦,純真動人,她認真的解釋道道,“大概風俗不同,我們這裏死了人當夜就要下葬,為了怕月喬姐傷心,我們今日也是不去她家裏的。”

    辛追思忖一瞬,能理解幾分,發生了這種事,有時候外人越是安慰越是難過,不去打擾也許更是一種體貼。

    此時宮玄起身,握了初曦的手,淡聲道,“陪我出去走走吧!”

    “好!”初曦放下手中的茶杯,和藍珠說了一聲,跟著宮玄出了門。

    初曦兩人出門時已是日上三竿,眾人去院子裏幫著藍珠家裏提水或者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正在院子裏忙活的時候,就見最東側的房門吱呀一聲打開,小卓走了出來。

    眾人抬頭看過來,正要嬉笑打趣小卓,然笑容僵在臉上,所有人都微微一怔。

    不過一夜,小卓竟看上去憔悴不堪,臉色蒼白難看,兩頰凹陷,雙眼烏青,竟似是十日不曾休息一樣。

    他本就比其他人削瘦,此時微微躬著身子,神情萎靡,轉過頭來,對著眾人無力的笑了笑。

    辛追走上前去,手探了探他額頭,沉聲道,“是不是病了?怎麽這副樣子?”

    小卓目光閃躲,低著頭發訥訥道,“沒事,昨夜出去解手可能受了風,沒睡好,有點頭疼。”

    藍珠走過來,關切的道,“是不是染了風寒,山中夜裏寒涼,你們初到這裏大概不能適應,我家裏有驅寒的草藥,我等下去給你熬一碗來,喝下去便好了!”

    辛追扶著小卓感激的道,“那勞煩藍珠姑娘了!”

    “辛將軍客氣了!”藍珠半垂著頭羞赧的說了一句,轉身小步進了廚房。

    半個時辰後,藍珠端了熬好的藥進來,小卓坐在大堂裏,倚著木椅似又已經睡著了,辛追把他叫醒,看著他喝了藥才讓他回房繼續睡。

    眾人隻以為他是受了寒,不再擾他。

    初曦和宮玄兩人出了門,未進村子,而是沿著小路在村外走了走。

    清風徐徐,陽光和暖,小路兩側有一兩顆桂花樹開的正好,滿樹黃花燦爛,風一過,花瓣輕飄飄落了兩人滿肩。

    兩人走到一條河前停下來,正是從村子裏經過的那條河,蜿蜒的穿過村落,流向山林深處。

    遠遠的還能聽到村子裏的女子浣洗衣服時傳來的嬉笑聲。

    初曦想起昨日碰到那男子的事,越想越覺得古怪,還是忍不住和宮玄細說了一遍。

    宮玄抬眸淡淡的看著村子,緩聲道,“他想向你求救,或者想提醒你什麽。”

    “是、我想來想去也隻有這兩種可能!”初曦目光清寒,拾了枚石子,打了個水漂出去。

    若真是想提醒她,那隻能說明他們現在正處在危險中,藍珠難道會害她?初曦想到那姑娘靦腆害羞的模樣,怎麽都覺得不可能。

    “這個村子的確藏著許多不為人知的隱秘,我回去後會告訴辛追,讓大家小心,再等一日,不管那個巫醫回不回來,後天我們便啟程。”宮玄淡聲說道。

    “好!”初曦拂了拂手上的塵土,深吸了口氣,忽然之間,覺得這裏的空氣都變得讓人壓抑起來。

    順著河流看向村子,更覺得這個村落似被蒙上了一層薄紗,朦朧神秘,木閣屋欄深處掩藏著他們無法知曉的秘密。

    回去的時候已快晌午,辛追來告訴宮玄和初曦,小卓病了,不過已經喝了藥,應該沒有大礙。

    初曦點頭表示知道了,讓辛追派個人照顧小卓,觀察一日再說。

    吃了午飯,外麵烏雲突起,黑壓壓的雲彩遮了天空,天色暗下來,竟是似到了傍晚一般,不一會兒,傾盆大雨落下來,窗外望去,天地之間隻剩一片雨簾。

    初曦趴在窗子那看了一會雨,困倦襲上來,躺在床上很快便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屋子裏幽暗難辨,窗外雨似已經停了,隻聽到屋簷上的水落在窗下的竹葉上,發出滴滴答答的聲響,單調,清寂。

    宮玄就坐在床上,將她半抱在懷裏,手臂支額假寐,此刻見她醒來也緩緩睜開長眸,深邃的眸子裏還帶著剛睡醒的慵懶。

    初曦半眯著眼睛往他懷裏拱了拱,聲音含糊的問道,“什麽時辰了?”

    宮玄撫著她順滑的長發,語調沉緩,“快酉時了!”

    初曦這一覺竟睡了快兩個時辰,趴在宮玄懷裏懶懶的依舊不想起來。

    一陣風吹來,窗子吱呀一聲被吹開了,冷風撲進房內,初曦頓時瑟縮了一下,腦袋卻清醒了許多。

    窗外霧氣繚繞,炊煙嫋嫋,村子裏的人已經開始做晚飯了。

    初曦看著已經暗下去的天色緩緩皺眉,已經是第三日,村子裏沒有消息傳來,那個叫蘇依的姑娘沒有回來。

    初曦睡了一下午,也不覺得餓,晚飯時隻喝了一碗稀粥。

    下過雨後,夜裏風更冷,吹在身上如刀割一般,辛追吩咐眾人早點休息,沒事的話誰也不許私自出去。

    到了半夜,雲被風吹散,露出迷蒙蒙的月光來,隻是圓月不如前幾夜明亮,暗紅色發著毛邊,照在村子上空,越發淒寒冷寂。

    過了子時,最東側的偏房門輕微一響,少年回身看了看睡的正熟的辛追和明越,悄悄關上房門,踏著淒迷月色,緩緩出了院子。

    一直到天快亮,人正睡的熟的時候,才悄聲返回,麵色慘白,目光恍惚,進門後,掀開被子鑽了進去,兩眼癡呆的看著房頂,嘴角卻露出詭異的微笑,然後沉沉的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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