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3章 血染朝堂 梟踞龍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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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邊泛起魚肚白,許都的晨霧裹挾著硝煙,將君王殿宮牆暈染成灰燼色。
殿內,那對兄弟的屍身雖已移走,可地上早已幹涸的暗紅痕跡,仍在無聲地訴說著,那日夜晚兄弟相殘的慘烈。
此刻,漢白玉殿階前,兩具覆著素白麻布的屍骸靜靜陳列。
文武百官分列兩側,三日來無人主持的早朝,早已淪為喧囂的戰場。
朝靴踐踏著青磚上未幹的血跡,玉笏與佩劍在爭執中鏗鏘碰撞,昔日莊嚴肅穆的君王殿,此刻活像市井潑婦撕扯的菜場。
“大公子乃嫡長子!二公子弑兄篡位,罪不容誅!”
禮部尚書須發戟張,怒喝聲震得殿外積雪簌簌落下。
“縱使大公子是自保反擊,二公子亦是以下犯上,當鞭屍梟首,以正朝綱!”
他枯瘦的手指猛地掀開白布一角,露出大公子心口那柄短刀,刀柄上本應鑲嵌寶石的凹槽空空如也,在晨光下泛著詭異的暗芒。
“荒謬!”
左都禦史一腳踹翻青玉案幾,腰間佩劍‘鏘’地出鞘,寒光直指禮部眾人。
“分明是大公子先行動手,二公子咽喉劍傷貫穿後頸,這可是正麵突襲的致命傷!”
他扯開另一具屍體的裹屍布,染血劍穗隨動作晃動,穗尾仍沾著喉骨碎渣。
翰林院掌院學士陰惻惻地插話:“三日前夜晚,侍衛皆被屏退,誰能作證誰先出手?”
話音未落,禁軍統領的龍鱗刀已橫在其頸前:“老匹夫!既然大公子已隕落,不如先拿你這張利嘴祭旗!”
“且慢!”
一聲斷喝如驚雷炸響,打破了殿內劍拔弩張的僵局。
刑部尚書手捧鎏金托盤,步履沉穩地踏入殿中。
他麵色凝重,沉聲道:“諸位且看,在下已查明兩位公子死因。”
群臣嘩然,目光齊刷刷投向那方托盤——
隻見猩紅絨布上,一塊碎裂的幻魔石正泛著妖異微光。
刑部尚書屈指輕彈,碎片上頓時迸發一道靈光,在殿中映出寢宮景象:
畫麵中,二公子雙目赤紅如血,麵容猙獰扭曲,手中短刀寒芒吞吐。
他喉間迸發野獸般的嘶吼,不由分說便朝大公子心口刺去。
大公子雖驚惶閃避,仍被利刃貫胸,瀕死之際反手一劍,劍鋒自二公子咽喉透頸而出。
“幻魔蝕心,兄弟鬩牆。”
刑部尚書輕歎一口氣,黯然說道:“二公子刀柄所嵌寶石,正是能誘發心魔的幻魔石。”
殿內死寂。
禮部尚書麵色慘白,身後大公子派係的朝臣們嘴唇顫動,再難吐出‘嫡長正統’的辯詞。
左都禦史握劍的指節發白,卻終究未能拔劍出鞘,二公子天賦卓絕,本是他們最大的倚仗,如今……
翰林院掌院學士陰惻惻地笑了,似譏諷,似悲涼:“爭來爭去,不過一場空。”
“是誰,誰幹的……”
兵部尚書踉蹌倒退,脊背重重撞上蟠龍柱,嘶聲道:“許國的天……塌了。”
“嗒!”
一聲輕響,像是枯骨叩擊龍椅的聲音。
爭吵聲戛然而止。
眾臣猛然回頭,隻見那空蕩的龍椅上,不知何時竟坐著一道黑袍人影。
寬大的鬥篷垂落,遮住身形,唯有那張森冷的禿鷲麵具,在晨光下泛著幽光。
“什麽人?!”
禮部尚書厲喝。
禿鷲麵具下傳來一聲低笑,黑袍人緩緩抬手,一塊留影石‘啪’地落在殿中央。
“嗡——”
光影流轉,畫麵中,許國公一身素袍,立於大鄭軍旗之下,手持降書,聲音沙啞卻清晰——
“許國……願歸順大鄭。”
“轟!”
朝堂瞬間炸開!
“妖言惑眾!”
禦史大夫目眥欲裂,拍案而起:“君上豈會投降?此乃偽造!”
他話音未落,地麵忽然“沙沙”作響。
無數赤紅蜈蚣從磚縫中鑽出,如潮水般蔓延,瞬間爬滿他的官袍!
“啊——!”
禦史大夫慘叫一聲,一條三尺長的赤蜈已鑽入他的口中,喉管被生生撐爆,鮮血噴濺!他的身體劇烈抽搐,轉眼間便被蜈蚣淹沒,隻剩一具白骨“哢嚓”倒地。
“去死!”
禁軍統領怒喝一聲,龍鱗刀寒芒暴漲,刀鋒撕裂空氣,發出刺耳的尖嘯。
作為許國第一高手,元嬰以下,他從未怕過誰!
“唰——”
一道金芒如閃電般掠過,快得連殘影都未留下。
禁軍統領的身形驟然僵住,脖頸間浮現一道細如發絲的血線。
他瞳孔驟縮,難以置信地低頭,卻見自己的頭顱已與身軀分離,高高飛起!
視線翻轉間,他看到一個枯瘦老者緩步踏入殿中,左臂下的金鉤滴落鮮血,在青磚上濺開刺目的紅梅。
“赤蜈……神使……”
他最後的意識裏,隻來得及閃過這個令人膽寒的名字,隨即頭顱重重砸落在地,滾至禿鷲腳下,雙目仍圓睜著,凝固著驚駭與不甘。
“降鄭者生,忠楚者死。”
禿鷲緩緩起身,黑袍無風自動,他的聲音冰冷刺骨,仿佛自九幽深淵傳來——
“你們,選死,還是選生?”
殿內死寂。
群臣麵如土色,連呼吸都凝滯。
禁軍統領這等強者,竟連一招都未能接下!若敢說半個“不”字,下一刻身首異處的,便是自己……
“許國……完了!”
軍部尚書麵如死灰,手中長劍‘當啷’一聲砸落在地,頹然坐倒在地上。
禮部尚書雙膝一軟,“撲通”跪地,額頭重重叩在青磚上,發出沉悶的撞擊聲:“君上既降大鄭,臣……願追隨君上!”
“臣願追隨君上!”
“追隨君上,臣等願降!”
滿朝文武如潮水般伏跪,聲浪在殿內回蕩。
禿鷲麵具下,嘴角緩緩勾起,森冷的笑意無聲蔓延。
“紅號,青鸞,這副堂主的位置,該是我禿鷲的。”
巴國,閬都城。
新君登基後的第一個早朝,天色卻異常陰沉。
往常此時早已日上三竿,今日卻仍暗如深夜,厚重的陰雲壓得人喘不過氣。
君王殿內,燭火煌煌,映照著文武百官肅立的身影。
巴山虎高踞龍椅,蟒袍下的身軀如山嶽般巍然,肥碩的手指輕輕敲擊扶手,發出沉悶的聲響,仿佛在叩問群臣的心。
“臣等拜見君上!”
以火蓮侯為首,百官齊聲行禮,聲音在殿內回蕩。
“諸位愛卿平身。”
巴山虎微微抬手,嗓音低沉而威嚴:“寡人初登大位,尚不諳朝政,還望諸公不吝賜教——眼下我巴國,當以何為先?”
“臣請君上禦駕親征!”
兵部尚書踏前一步,聲音鏗鏘如鐵:“先君為大鄭所害,此仇不共戴天!君上若不起兵討伐,何以告慰先君在天之靈?何以立威於天下?”
巴山虎目光微動,尚未回應,禮部尚書已持笏出列,肅然道:“君上新繼大統,依禮當遣使赴楚,納貢表忠,方顯我巴國恪守臣節。”
“伐鄭……納楚……”
巴山虎低聲呢喃,肥胖的臉上浮現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諸卿可還有良策?”
“君上!”
火蓮侯略作沉吟,謹慎進言:“臣以為,當三思而後行。如今天都河一役,楚國慘敗,鄭國兵鋒正盛。倘若天都山失守,我巴國首當其衝,不可不慎。”
“哦?”
巴山虎眼中精光一閃,忽然撫掌大笑:“老侯爺此言,深得寡人之心!莫非是在暗示——投鄭背楚,方為上策?”
火蓮侯聞言大驚,他與巴山虎雖有勾結,暗中在萬珍樓倒賣靈藥,借無極門的店鋪牟利,卻從未想過背棄楚國。
正欲辯解,卻聽巴山虎已朗聲宣布:
“侯爺果然知我!既如此,寡人決議更旗易幟,舉國歸順大鄭!”
此言一出,朝堂頓時炸開了鍋。
兵部尚書猛地踏前一步,厲聲喝道:“君上!先君死於大鄭之手,君上不思報仇雪恨,反倒要認賊作父,難道不怕天下人恥笑嗎?”
“君上,萬萬不可!”
禮部尚書痛心疾首,聲音顫抖:“巴國世代效忠大楚,此乃祖宗禮製,豈能輕易背棄?”
殿內群臣神色各異,有的怒目而視,有的驚疑不定,有的低頭沉默,不敢作聲。
“好!很好!”
巴山虎放聲大笑,眼中寒光閃爍:“既然你們自詡大楚忠犬,那便是寡人的敵人。對付敵人,寡人可不會心慈手軟——”
話音未落,他抬手連拍三下。
“轟!”
殿門驟然洞開,一道鐵塔般的魁梧身影大步踏入,手中蠍尾鞭如毒蛇吐信,猛地一卷——
“啪!”
禮部尚書的頭顱應聲而落,花白頭發沾滿鮮血,骨碌碌滾至玉階之下。
“五毒門……黃蠍神使?!”
兵部尚書臉色驟變,認出此人身份,驚駭之下轉身欲逃。
然而,那黑袍大漢身形如電,幾步逼近,鐵鉗般的大手一把掐住他的脖頸,狠狠一擰——
“哢嚓!”
頭顱應聲而斷,被隨手拋在地上,與禮部尚書的頭顱滾作一處。
“這些大楚的走狗,寡人殺他們,如碾螻蟻!”
巴山虎獰笑著抬腳,重重踏下,顱骨在靴底爆裂,血漿迸濺。
“寡人今日便要歸順大鄭!”
他環視群臣,聲音森冷如冰:“誰讚成?誰反對?”
滿朝文武麵如土色,雙膝一軟,齊刷刷跪伏在地,誰敢在這時候反對?
巴山虎冷眼掃視而下,望著這群俯首帖耳的臣子,眼底掠過一抹譏諷。
“禿鷲、紅鴞,這副堂主之位,終究是我青鸞的囊中之物!”
夜色如墨,蔡國北河城,君王殿內燈火通明。
金絲楠木案幾上珍饈羅列,那琥珀色的酒液,在燭火映照下泛著詭譎的光芒。
柔夫人一襲素衣端坐主位,懷中緊摟著兩歲的稚子,紅號一襲赤紅錦袍侍立其側,宛若一尊血色雕像。
這場以公子壽辰為名的夜宴,實則暗藏玄機。
蔡國公身陷敵營,朝堂上下人心惶惶,赴宴的雖都是朝廷重臣,卻各懷鬼胎。
觥籌交錯間,暗流洶湧。
“君後!”
文淵閣大學士手持鎏金酒盞,聲音不疾不徐。
“國不可一日無主,小公子尚幼,不如暫設內閣理政,待君上……”
“荒謬!”
兵部尚書重重放下酒盞,冷笑說道:“如今撼山軍盡歿,各地匪患四起,依老臣之見,當請大楚派遣監察使……”
柔夫人手指輕顫,不自覺地望向身側的紅號,得到對方眼神示意後,她勉強擠出一絲笑意:“今日是小兒壽辰,國事……容後再議。”
一名身姿婀娜的侍女款步上前,為眾臣斟滿七階百花釀。
這出自酒聖之手的靈酒香氣馥鬱,即便心事重重,也難抵誘惑。
酒過三巡,吏部侍郎麵泛酡紅,突然拍案而起:“君後!若小公子……測不出靈根又當如何?”
“那自然是從宗室子弟中,擇選天賦卓絕者繼承大統。”
城衛軍統領端著酒杯,醉眼朦朧地說道。
雖借著酒勁,話中之意卻昭然若揭——
他與在座幾位重臣手中,各自扶持著不同的宗室人選。
柔夫人纖弱的身軀微微顫抖,紅號悄然將手掌貼在她後背,一股暖流渡入,令她膽氣頓生。
“諸位大人!”
柔夫人淒然開口,聲音輕若遊絲:“哀家的夫君……托人傳來口信。”
她抬起淚眼,環視滿朝文武。
“若要保全君上性命,蔡國……需舉國歸順大鄭。“
“君後三思!”
文淵閣大學士擱下酒盞,蹙眉道:“此乃大鄭詭計,若中此計,我等皆死無葬身之地!”
柔夫人卻緩緩搖頭,素手緊攥衣袖,低聲道:“哀家……心意已決。”
“嘩啦——”
兵部尚書猛然掀翻案幾,酒盞滾地破碎聲,刺破殿內死寂。
“婦道人家妄議國事,豈敢……”
話音戛然而止——他忽然捂住喉嚨,臉色由紅轉青,踉蹌跪倒在地:“菜裏……有毒!”
仿佛連鎖反應,城衛軍統領剛拔劍出鞘三寸,便轟然倒地,吏部侍郎十指抓撓脖頸,撕出道道血痕。
頃刻間,滿殿重臣如割麥般伏倒,有人嘔出黑血,有人痙攣著蜷成蝦米,殿內哀嚎此起彼伏。
紅號擋在柔夫人麵前,犬齒森然笑道:“願降者,賜三日解藥續命;頑抗者……”
說到這裏,他的聲音更是冰冷。
“五毒門青蛇神使的毒,可比淩遲痛快百倍!”
這時候,那妖嬈侍女突然扯落羅衫,如毒蛇蛻皮般露出緊身勁裝,腰間軟劍‘錚’地彈出,在她手中化作吐信毒蛇。
“五毒門的青蛇毒,諸位不妨試試——看誰能解得開?”
殿外驟然響起鐵甲錚鳴,三百名五毒弟子破門而入。
每人手中都拎著一顆滴血的頭顱——正是那些稱病拒宴的官員首級。
“這龍椅,小公子坐定了!”
紅號將懵懂幼童抱上王座,在孩童無意識的把玩中,垂旒珠玉叮咚作響。
他望著殿內哀嚎的群臣,嘴角勾起一抹陰冷笑意:
“禿鷲、青鸞……暗影堂副堂主之位,是屬於是我紅號的。”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