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四、動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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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書房,燕景齊並沒有走遠,帶著滿腔矛盾的氣息登上了後山,他也需要靜靜。

    剛剛就差一點,差一點就把夕夕和年年的真實身份說出來了,好不容易才忍住。原來無雙那麽糾結於此事,真想給她一個大大的驚喜,可他知道現在還不是時候,他的身份注定有很多事都不能隨心所欲,這也是他的悲哀。

    早春的天氣還很清涼,春風像個調皮的孩子,衝破冬的牢籠而放肆的飛揚。它純真熱情,許是也有著和世人一樣愛美的心,不期然的被遺世獨立的燕景齊吸引,圍著他暢快的嬉鬧、玩耍。

    然而燕景齊卻沒有被它撩撥,隨意的看了一眼被吹起的衣擺,心裏始終放不下他惦記的無雙。

    無雙說的沒錯,他是沒有資格辯解和推卸責任的,現在他能做的隻能是讓這一次不再讓她失望,所以他是該做點兒什麽了。

    想到這兒,燕景齊的眼神一瞬間變得幽深而又堅定,讓小春風都不得不為之一顫,不敢再繼續放肆,灰溜溜滾遠。

    時間緊迫,還有那麽一大片的土地和山地等著修整種植,無雙沒有時間花費過多的精力在明知沒有用的鬧情緒上,家裏的事情還需要在她的指揮下按部就班的進行。所以自打上次鬧過一次、放空一次後,她就又恢複了小強精神,整日裏操持著這樣那樣。

    她這樣的狀態,自然沒有引起大家的懷疑,所有人都在為腦海裏更好的生活幸福的忙碌著。

    唯獨燕景齊,作為當事的男主角,他不會沒有感覺到,無雙對他的感覺變了。在和往常一樣的言語笑容之下,兩人之間築起了一道牆,一道不防身隻防心的無形高牆。

    可是他無能為力,隻能每天煩躁的看著她忙得不可開交的嬌俏身影。好在她還會毫無顧忌的差遣著他手下的人手,為此好多事兒他都不派給他們了,讓她想用誰用誰。

    他現在每天除了處理自己必備事件,其餘時間全都用來掰著手指頭算時間了。恐怕沒有人再比他更希望時間能像飛一樣早點兒過去了,那樣的話,年年就會回來,她與他之間的心牆也就會不推而破了。

    京城

    任百裏村多忙多亂,都沒有影響遠在京城人們的生活步調。在這遍地是官員遍地是富豪的寸土寸金之地,以皇宮為最高代表的生活,每天都在井然有序的進行著,宸王府亦然。

    曹心蓮的肚子已經很大了,由於很是重視這個孩子,在太醫的建議之下,貓了一個冬天的她也適當的出來活動了。

    隻是她並沒有什麽心思遊園觀景,每每走過這空蕩蕩的王府,她的心都感到荒涼。無時無刻不盼望著燕景齊的歸來,結果卻比做夢夢到還難,導致她的情緒一直不是很好。

    這不,武安侯府得知她的情況,武安侯夫人特意遞了帖子上門來看望她。母女倆相見,自然先是一番以淚洗麵。

    “我的兒……讓你受苦了!”

    看到眼前這個遠沒有以前鮮活且即便大腹便便依舊不甚豐腴的女兒,武安侯夫人甘氏心疼不已,眼淚劈裏啪啦往下流。

    曹心蓮更不用說了,被委屈包裹的心房早已禁不住溫柔的撞擊,碎得稀裏嘩啦。

    “娘……”

    可是,隻一個字就再也說不下去了,撲進甘氏的懷裏低聲嗚咽。

    “乖、乖,哭吧,娘知道你的委屈!”

    一邊輕拍著女兒,一邊放冷了眼神。甘氏心裏恨,恨那個沒有一點情意和責任感的宸王燕景齊。

    如果說以前還對自家女兒能嫁進宸王府抱有得意歡喜之心,那麽此時,經曆了這麽長時間的感受,她和武安侯都已經清楚的明白了,自家的女兒怕是白搭了。非但登不上枝頭還可能連累她一生的幸福,這不是他們所希望的,奈何悔之已晚。

    “是爹娘對不起你呀,唉!”

    “娘,不怪你和爹!”或許是感受到母親身上真切的愛意,曹心蓮苦悶的心情得到了緩解,抬起頭擦了擦眼淚,嚴肅的和甘氏說道,“放心吧娘,回去後告訴爹,女兒沒事的,等孩子生下來後,就不信他們皇家還能無動於衷!”

    剛被水洗過的眸子也越發的清冷幽森,望著窗的方向,神情堅定無比。

    說來也是她倒黴,明明一切都剛剛好,明明一切都如她所願,明明開始時皇上對她肚子裏的孩子還很重視,卻不知怎麽突然就變了,變成現在這樣整日的無人問津。是什麽地方出問題了嗎?百思不得其解。

    同樣的疑問武安侯和甘氏也不是沒懷疑和討論過,可他們隻是個小小的侯府,還是沒什麽實權的那種,怎麽可能知道皇家的秘辛。所以就算心裏再怎麽紮耳撓腮,表麵上依舊隻能順其自然的靜待。

    甘氏看著又恢複了些神采自信的女兒,心情也好了很多,破涕為笑的將注意力轉移到了曹心蓮的肚子上。關心道:“現在月份大了,行動上一定要多注意,吃食上且過貪多,孩子長太大生起來費勁兒著呢!”

    “這個我都知道,太醫都叮囑過的,娘就不用操心了。對了,娘,我聽下人們私下裏議論,說是最近皇上龍體欠安,都好幾天沒上早朝了?可有此事?”

    雖說一向都知道下人之間的私密話很多都含帶渲染過的誇大成分,但像這種有關皇上的傳言可沒人敢捕風捉影,這麽看來皇上的身體是真的抱恙了。

    想到此,曹心蓮心裏就是一陣竊喜。她就不信皇帝老子都病了,燕景齊那個兒子還能不回來。相反,隻要他能回來,在府裏多留些時日,她就有辦法讓他對她改觀,她有這個信心!

    甘氏一直都瞧著她呢,見她雙眼中突然放出的光彩,竟有些恍惚。而後緊張的點頭,低聲回道:“是有這個事兒,但是禁止言論的,你們王府裏的下人膽子也真是夠大的!”

    可不是嘛,這事兒在他們侯府裏,也就幾個當家的主子知道,卻是萬萬不敢告知手下人的。就怕底下人一個不小心傳了出去,到時候連累他們腦袋都得搬家。

    這麽大的事兒,誰敢不謹慎?也就宸王府的人和他們的主子一樣,膽子比天還大!

    想一想,人和人真就沒法比,所以人人都想往上爬、不惜餘力的往上爬,為的還不就是忌憚少一點兒、張狂多一點兒?

    見母親如此,曹心蓮本能的直了直身子,臉上更是露出一抹自得的微笑。

    “也沒多大的事兒,娘無須擔心。隻是皇上他老人家有恙在身,我家王爺又恰好不在京城、不能床前盡孝,這樣總歸不是太好。不知我……可不可以替王爺進宮看看?”

    在自己的母親麵前,曹心蓮自是不需要矯揉造作的過多表演,言語雖得體,但眼神裏*裸的算計卻堂而皇之的展現。

    再看甘氏,聽她一席話,全身都為之一震。短暫的怔愣過後,也是滿眼的放光。連連點頭,說道:“好好,真是好機會、好主意!”

    雖然皇上身體有恙的消息是封鎖禁言的,但誰讓宸王府是個特殊的地方呢?曹心蓮作為王府裏唯一的女主子,又是懷著宸王骨肉的女主子,在這個時候提出進宮侍疾,誰能說出反對的言論?就算心中不願,也隻能違心的道一句‘孝順’!

    真是妙哉、妙哉啊,甘氏怎麽想怎麽覺得這做法好,看著曹心蓮,老眼都笑成一條縫兒。

    一旦她的女兒在皇上那裏得了肯定,就算宸王再心不甘情不願,宸王妃的身份也多了幾分希望。畢竟宸王身邊幾乎沒有女人,她的女兒身份不低且還懷著身孕,這就是底氣!

    越想心裏越美,此時的甘氏與剛進來時截然不同的兩種狀態,用天壤之別形容也不過分。

    曹心蓮更是不必說,已經宸王妃上身的氣勢,仿佛一個宸王妃的身份比母儀天下的皇後還要高上一個級別,真是唯我獨尊得很。

    ……

    再說百裏村,在所需所用都籌備齊全之後,選定的良辰吉日也到了,這一天,迎著春的生機,唐家的新房破土動工了!

    這一天,可以說是百裏村近些年最熱鬧的一天了,比之年節還要熱鬧幾倍。

    天氣的回暖,讓貓冬的老人和孩子都耐不住好奇前來圍觀,更莫論閑著沒事兒的大人了。當然,有一部分是以雇工的身份在此的,而那些被裏正退了禮沒選上的人們,懷著各種心思也都湊了過來。

    羨慕的有,嫉妒的有,恨的也不是沒有,但這個時候,卻全都老老實實的專心湊熱鬧,沒人自找沒趣的觸人家黴頭。

    有眼睛的人都看出現在的唐家是惹不起的,傻子才自不量力的往刀口上撞。而且姚廣田在退禮的時候就已經和他們說好了,甚是還清楚了年齡最長、身份最高的姚叔公前來坐鎮,誰要是惹事兒,就別怪他不客氣。

    所以就算是人群裏早已嫉妒冒煙的謝大嘴等人,也不得不吞了口水往肚子裏咽。隻要還想在百裏村生活,別人的話可以不聽,裏正和姚叔公的話卻必須得聽,他們是這裏名副其實的老大!

    不過謝大嘴之流畢竟少數,多數人還都是抱著看熱鬧和攀交情的心態來的。

    看看方、石兩家,不到一年的時間,發生了怎樣的變化。要說唐家是靠自己的幸運與實力翻天覆地煥然一新的還能不讓人嫉妒,那他們兩家可就完完全全是借的東風了,這絕對讓人眼熱。

    唐家現在這個的趨勢,要說誰不想攀上交情借借東風,那一定是假話,所以這個時候他們怎可不到?

    反過來再說唐家,不管過去鄉親們是冷眼還是落井下石,現在都已不重要了,他們更看重的是往後的日子。與其花費心思記住別人對自己的不好,還不如用這些心思讓自己過得更好。

    正因為如此,在這春風送喜的好日子,唐家的新房動工儀式頗為隆重壯觀。

    這個時候的人們都是封建迷信的,十分信奉鬼神,這樣的大日子就更不必說了,第一項就是先祭神拜神。

    無雙作為一個受過新時代新教育的超級靈魂,雖然對此頗有些不敢苟同,但秉承著入鄉隨俗的態度,接受起來也不是難事兒。

    而且她是個凡事要麽不做,要做就要做好的人,所以祭神的貢品都準備得妥妥當當,任誰看了都不禁咋舌稱讚。

    這不,供桌一上,人群中就發出了這樣的感歎:嘖嘖,好家夥,真豐盛啊,看來咱們百裏村緊巴慣了的神仙們能飽餐一頓啦,哈哈!

    緊巴,百裏村的土話,就是生活拮據不富裕的意思。這話說的看似輕鬆隨意,但不難聽出語氣中的豔羨,而聽到的人們也都跟著點頭附議。事實確是如此,人吃的都不飽,哪裏還有多餘的分給神仙?即便再敬畏,也得有那個能力才行,想想不禁有些低落。

    然而唐家卻沒有給他們繼續低沉的時間,等儀式過後,振奮人心的時刻緊接著到來。

    就見唐初走到人群前頭,擺了擺手後笑著高聲道:“鄉親們,今天是我唐家蓋房動工的大日子,很高興大家夥兒都能過來。時間和地方都有限,酒席就先不擺了,等到完工之後一定大辦一場,好讓大夥兒熱鬧熱鬧。不過我看來了不少老人和孩子,這樣吧,家裏還備了點兒糖果點心,一會兒讓孩子他娘給過來的老人和孩子們分了!”

    “喔……喔……”

    嘩啦啦,所有人都歡呼起來,小孩子們更是在聽到的第一時間就拔腿跑到了林氏那邊,絲毫不理會後邊嗬斥的父母。

    “這……這孩子,真是太不懂事兒了!”

    “可不,也不聽個話,真是,回家得打!”

    不管心裏怎麽高興,看到孩子們這樣的行為,父母們麵子上都有些掛不住,不由訕訕地看向唐家人。

    好在唐家人沒有一個將此放在心上的,還反過來安慰他們。

    “這有啥的,還不是因為我們說了他們才過來的?沒事兒的,都是孩子!”

    林氏真是一個溫柔的女子,見一群高矮不均的孩子跑到自己身邊,不但沒有嫌棄,反而十分歡喜。從早就準備好的籃子裏掏出糖果,每人幾顆的就給分了下去。

    其實糖果準備的不算少,可架不住孩子太多,所以分到手裏的也就不顯多了。可即便這樣,拿到糖的孩子們臉上依然露出了璀璨又幸福的笑容。

    和孩子們不一樣,老人們都沒有主動上前的,最後還是裏正出來說了幾句,他們才湊到了一起,接受了唐家給準備的點心。

    結果可知,又是怎樣一番感謝和感激的場麵。

    “呸,真能賄賂人,不就有幾個臭錢嘛,有啥了不起的,等著吧,說不定哪天就倒大黴了!”

    要說這人,總有那麽幾個是心胸狹窄見不得人好的,比如此時夾在人群中的謝大嘴,就發出了不和諧的聲音。

    其實謝大嘴早就不滿意了,看什麽都覺得刺眼。尤其想到上回無雙把姚金花從她手上強硬搶走的事兒,更是覺得老血上噴,氣炸肺了。

    可她腦子也沒被驢踢,知道這種場合討不到好處,因此極力的壓製著。

    這會兒她是真有些控製不住了,看著越來越多的老百姓被唐家的‘小恩小惠’拐帶走,她的心就有點兒著急。要是以後她埋汰起唐家沒人附和了,那可咋……簡直不敢想象!

    無雙不知道她心裏是這樣的想法,不然一定給她一個優雅的白眼外加一個大大的讚。真是個人物啊,為了自己這輩子最大的追求敢於同惡勢力抗爭,還不叫人佩服嗎?真的傻子!

    可惜啊,她不光不知道,還因為謝大嘴的聲音不夠大,致使除了挨著的幾個人之外沒人聽見,所以這事兒注定躁動不起來,

    沒人理會自然也就埋沒在聲海。

    總體來說,唐家的動工儀式還是非常成功的,沒有一點兒不良因素的幹擾。最後鞭炮齊鳴、人聲鼎沸,宣告著唐家新房的投入建設。

    老宅

    晚上,唐老爺子和何氏一起從無雙家回來,二人臉上都帶著發自內心的喜悅笑容。

    隻是這樣的笑容在推開大門走進院子後就維持不下去了。失了相應的環境,自然也就失了那份心情。

    “唉!”

    老爺子什麽話都沒說,隻是往東西廂房各看了一眼,歎了口長氣後默默地走進上房。

    何氏望著他的背影,隻覺心頭一顫,他這是對她失望了吧?

    不知為何,她非常緊張害怕,她怕唐老爺子對她失望,對她再次的冷漠。

    或許是這段日子太過美好了,她對過去的生活產生超級的恐懼,如果再讓她回去過那樣的生活,她寧願選擇死!

    沒有追進上房,何氏冷了眼神,同樣往左右看去。真好啊,都長翅膀了,家裏老人回來居然沒一個出來迎一下,都沒長耳朵還是都死了?

    換成是以前,她一定大聲嚷嚷著給他們好看,讓他們知道知道這個家到底誰說了算誰才是老子!可現在的她不會那麽做了,氣還是氣,但最終還是邁開腳步回了上房。

    “老頭子,我想好了,一定得教育教育這些個不長心的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