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五、愛情
字數:16170 加入書籤
夜漸漸深了,也不知老兩口都商量和決定了什麽,總之第二天一早,老宅的氣氛就變了,兩個出來做飯的兒媳婦感受最為明顯。
看似沒什麽變化,可就是覺得怪怪的,廚房裏二人相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疑惑。
和劉氏比起來,張氏明顯沉不住氣,率先開口詢問,道:“二嫂,娘剛才的話是啥意義?是就今兒一早的飯到上房吃,還是以後都恢複到上房吃?”
自由的日子一旦開啟,誰還樂意回到以前吃什麽吃多少都受管製的日子?何況他們自己房裏偶爾還能開開小灶,回到上房可就想都別想了!張氏心裏是一萬個不樂意。
劉氏聽完瞅了她一眼,嘴角微微勾出一抹嘲諷的笑意,不過隻是一瞬間,很快就收斂起來,沒讓她捕捉到。再開口還是那個溫溫柔柔,顯得涵養和身份都不一般、讓很多人都心生崇拜的女子。
“我也沒聽明白呢,不過好像不光是吃飯吧,應該還有別的事兒,沒聽娘最後還說什麽‘開會’的嗎?”
雖然不知道‘開會’是什麽意思,但隻要是長腦子的就該聽出來這才是重點,也隻有她這個最近讓吃迷住心和眼的小叔媳婦才沒注意到,真快成白癡了!
聽她這麽一說,張氏也想起來了,不由不解的問道:“開會?啥意思?不是什麽大事兒吧?”
心想那個老太婆就是能作,沒事找事,還整個啥開會的玩意兒,影響她吃飯的心情,煩人!
這個問題可把劉氏給問住了,一向自詡什麽都懂的她,這回是真的不知道‘開會’是什麽意思了。若是別的事,她很可能遮遮掩掩的胡亂解釋一通,就算不知也不能暴露出來,畢竟她還要維持她高人一等的形象。
但這回不同,她壓根兒沒把何氏嘴裏的‘開會’當回事兒,自然也就不需要多費什麽心思,所以也就難得的在張氏麵前謙虛了一回。
“說出來也不怕弟妹笑話,這個‘開會’嘛,嫂子還真就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
“是啊,我也不知道,還是等吃完早飯娘給咱們揭開謎題吧!”
還揭開謎題?顯擺你有學問呢?那麽有學問咋還不知道開會是啥意思?天天就知道豬鼻子插大蔥裝象,呸,誰不知道你是什麽東西?
張氏心裏鄙視嘴上卻沒說,妯娌二人不再過多言語,開始專心做飯。至於心裏都在琢磨著什麽,那就隻有她們自己知道了。
或許是太久沒坐在一起吃過早飯了,這突然的一次聚餐居然讓大夥兒都有些不能適應,包括唐老爺子和何氏,也都感覺別扭。
既然心不在焉、食不知味那就早點兒結束,開始正事兒。
就見老太太何氏將筷子往桌上一放,態度十分嚴肅的宣布,道:“都吃飽了吧?吃飽了咱們開始開會。老二媳婦、老三媳婦,你倆先把桌子碗筷收拾下去,其他人一個都不準走!”
這派頭、這威嚴,還真有那麽幾分大戶人家當家主母的風範,一下子就將所有人鎮住了。就連唐老爺子都不由多看了她兩眼,眼裏染上幾分過去不曾出現過的情緒。
可惜何氏沒有瞧見,不然她那顆蒼老的心說不定能瞬間開出花兒來。
她還在那裏盯著屋子裏的眾人,尤其兩個兒媳和幾個孫子孫女。見他們都很安分,心情才稍微好些。
“都找地方坐下吧,咱們今天這個會時間短不了,都別站著了。”
待到劉氏和張氏再次進來的時候,何氏宣布會議開始,並且很和藹的讓他們找地方坐下。真是做到了張弛有度,威嚴中夾帶著許許貼心。
隻是她這樣的態度,在眼前這兩房不明就裏的人心中,著實有些‘黃鼠狼給雞拜年’的感覺,一個個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
還是三房最小的唐文睿打破了僵局,問出了所有人的心聲。“奶,啥叫‘開會’?‘開會’要幹啥?”
何氏順著聲音向唐文睿看了過來,弄得他身邊的張氏像一隻護小雞子的老母雞,將人拉過護在懷裏,生怕被老鷹吞了。
原本何氏是沒怎麽樣的,小孩子本來就童言無忌,更何況他也沒說錯什麽。可是禁不住他有一個破壞人好感的娘,隻一眼就讓何氏厭煩了,撇開眼,不想再看。
張氏可能也感覺到自己做的有些過了,悻悻的拉著唐文睿坐到了一邊。
心裏卻不免有些委屈。這能怪她嗎?要不是老太太近半年來性子一天一個樣兒,現在更是連心都偏向到不是親生的那一房去了,她能這麽提防著嗎?究其根本還不是怕哪一天她變得裏外不分、六親不認了,到時候吃虧的還得是他們這些住在一起的人,她早做預防又哪裏不對了?
何氏是不知道她有這樣的想法,不然說不定能一口氣背過去。這會兒她就隻想著怎麽把眼下的會給開好,說實在的,她心裏也是有些緊張的。
說起來,‘開會’這個詞還是在唐家聽來的,也是因為親身參與過無雙開過的小會,才得以領悟和理解它的含義。
昨晚和老爺子商量了很長時間,自己又在心裏打了幾遍腹稿。她是勵誌要把這次的家庭會議給開好,傳達好會議精神從而達到對二房和三房兩家人的根本教育工作。
有此想法不能說何氏越老越過單純,而是她自身的改變和在無雙那裏得到的領悟太深太多,讓她迫切的想要將之輸送給更需要的摯愛的親人。
隻是,她似乎忘了什麽叫欲速則不達,也忘了世上還有一種叫做‘慧根’的東西!
“啥是開會不用我多說,你們就正常的聽我說話就好,我問啥你們答啥,不問你們就聽著!”何氏再次開口。
見沒人反應,劉氏第一個做出了表率。“行,娘,那您就說吧,我們聽著呢!”
何氏瞄了她一眼,沒說什麽。她現在挺看不上劉氏這個兒媳婦的,可人家就是會做人,真就不是那些不長眼睛的木頭可以比的。
想到木頭,不禁又往自己的兩個兒子身上看去,這一看不要緊,火氣‘噌’的一下就躥了上來。
伴隨著升騰的怒火,本次家庭會議之旅也隨之開啟,首先開點的自然就是唐忠和唐孝兩兄弟。
就在兄弟二人怔愣得摸不著頭腦之際,連番的數落聲如暴雨前的冰雹一般,劈裏啪啦就落了下來,砸得兩人呲牙咧嘴,差點沒抱頭鼠竄。
“你說說你們兩個,我咋就生了你們兩個不爭氣的!都多大的人了,還是不是爺們,整日的讓兩個女人當家,算咋回事兒?男子大漢管不住個娘們,難道都不覺得臊得慌?”
“……”
好家夥,此話一出,看似是單指唐忠和唐孝,可仔細一聽,可不是把劉氏和張氏都說裏去了嘛。說她們的男人管不住她們,還不是怪她們牝雞司晨?
好好的母雞不下蛋,非要替公雞打鳴報曉,這是最讓人所不齒的。
不管是孩子還是大人,這回何氏的話他們總算都聽明白了,卻沒人敢出聲接茬兒。隻有唐老爺子不自在的敲了敲煙袋鍋子裏的煙灰。
與此同時,沒人注意到,掩在眾人堆裏三房最小的唐文睿,圓圓的大眼睛在自家老爹和二伯之間來回掃視了好幾圈,最後才很是那麽回事兒的點了點頭。
別人沒發現,緊挨著他的姐姐唐文雅卻瞧了個仔細,不由偷偷在他身上輕拍了一下,以示警告。小家夥心裏也清楚,轉頭衝著唐文雅一吐舌頭,而後姐弟倆都無聲的笑了。
他們姐弟之間的小動作自然不值一提,再來說會議的主持人何氏。數落了一通也沒人給個回音,心裏的不爽就又生了一級,再開口可就不是冰雹那麽簡單了,簡直是大炮。
“瞅瞅、瞅瞅,一個兩個都這個慫樣子,也怪不得讓女人騎在脖頸上拉屎,活該!”
想想人家唐初,一樣都是老唐家的血脈,人家就能改變就能出息,難道她生的這兩個就要窩囊一輩子?她挺不服氣也挺不甘心的,因此更加賣力氣大罵。
“你們也去瞧瞧那些個正經人家,誰家不是男主外女主內、分工明確?像你們這樣窩囊的男人那不是在疼女人,那是在助長女人的氣焰、囂張氣焰!一個女人再厲害又能咋樣,最後家裏還不是得靠男人支撐?男人不爭氣還想過得好?”
這話說的不算好聽,但卻難得的入了劉氏的耳。多少回她都想衝唐忠這樣喊出來,可終是為了自己的良好形象沒有成功。當然,她也不是沒衝唐忠發過火,可那都是私底下,而唐忠每次聽完都不了了之了,沒做任何改變,簡直更氣人。
這回好了,他的親娘就這麽當著眾人的麵說了出來,她不信身為一個爺們他還能無動於衷。何氏的心裏開始懷有期待,偷偷看向何氏的眼神也不再是那麽的輕視和鄙夷。
和她不一樣,張氏可就沒想那麽多了,看似老實的聽教,可實際上白眼卻沒少翻,心裏認為何氏純粹是沒事兒找事兒呢。
可不管她們怎麽想的,也都是外人的心思,兩位當事人自己的感受和領悟才是最關鍵的,它決定了何氏這次會議成功與否的關鍵。
那麽被罵得這麽狠的兩兄弟到底是怎麽想的呢?說起來也是何氏過去做人的失敗,導致就算她這麽賣力氣的教育,兄弟二人除了臉有些紅之外,心裏卻是沒多大感觸的。
在他們看來,這不過就是自家老娘過去的日常,隻不過以前的對象大多是大哥和大嫂而已。現在人雖換了,可套路都差不多,加之他們聽得多了,自然也就免疫了。所以此時此刻,他們還真就沒覺得有多丟臉,更體會不到那種想找個地縫鑽進去的感受。
何氏是真猜不到他們的心理,不然老血非得吐出來不可。看著他們狠狠低下的腦袋,還以為是聽進去了呢,剛才的怒火消了不少。
喝了口水,語氣也緩和了下來。繼續道:“知道你們其實也不願意被女人壓著,所以從今往後,劉氏、張氏,你們倆都給我注意點兒,別整天把男人當孫子養,男人那是要尊著敬著的!再讓我發現你們倆對我兒子呼來喝去的,定把你們給休回娘家去!都聽見了嗎?”
“聽見了,娘!”
劉氏表情沒什麽變化,被問到就馬上乖順的開口應和。
張氏可就沒那麽淡定了,她是被‘休妻’兩個字給嚇到了,於是再回答就有些結巴。“聽、聽見了!”
“哼,聽見了就好,可都給我記住嘍!”
何氏依舊沒給她們好臉色,婆婆的派頭端得很到位。
其實在她心底深處,一直覺得這兩個兒媳婦之所以會變成今天這樣,她是有責任的。如果當初她也像對待林氏那樣對待這兩個,現在會不會就有三個乖順且真心為自己兒子著想的兒媳婦了?
既然有可能,那就現在開始訓教吧,就算達不到林氏的地步,也總比現在這樣強。
沒有人比她更了解這兩個兒媳婦的本質了。一個家庭乃至家族想要安寧發達,這樣的主內女人可是不行。過去那是她豬油蒙了心,現在她心思通明,自然要想辦法改變。
何氏的心願是美好的,教訓完兒子和媳婦,就輪到孫輩了,首當其衝的就是二房長女唐文淑。
被點到名字的唐文淑咬了咬嘴唇,坐得更端正了,開始認真的聆聽。給人感覺依舊是那個溫柔嬌弱、我見猶憐的乖順美人。
怎奈何氏還不了解她?如果說對其他人都是抱有同樣期許的,那麽對唐文淑絕對就差那麽一點兒。不為別的,誰讓她當初和唐婉搶男人了呢?
再加上後來她的各種丟人的行為,何氏提她臊得慌。
不過該說還得說,萬一能改好呢?她自己不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嗎?
這樣想著,何氏沒有用對待兒子和媳婦的語氣對唐文淑,而是多了幾分語重心長。緩緩的開口,
道:
“文淑丫頭啊,你也不小了,眼看著都要嫁人的年紀了,以後再做啥事兒時也得好好想想了,啥事兒該做啥事兒不該做,心裏得有杆秤!”
啥事兒該做啥事兒不該做?嗬,這話從你口中說出來怎麽這麽可笑呢,難道你做過的丟臉事兒還少嗎?
唐文淑心裏好笑,對何氏的話非常不屑、不以為意,但是她不會表現出來,從小練就的演技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就見她雙目微濕,滿含感激的連連衝何氏點頭,並且保證道:“奶你放心吧,經曆了那麽多我也懂事了,以後定不會再讓你們為我失望的!”
以前的她確實還小,認為一個女人最大的依仗就是嫁個好男人。這想法不錯,但是她的眼光太局限了,致使她丟了很多人。現在她不會了,她相信她有足夠的運氣和實力過上上等人的生活。唐無雙你就等著吧,總有一天我要你匍匐在我的腳下!
如果說唐文淑有什麽特長,那麽表裏不一就是她的強項。就像此刻,她心裏既有對何氏的嗤之以鼻又有對未來生活的無限向往,甚至還有對無雙的滿腹怨念。可她那張嬌美的小臉上愣是不顯,依舊那樣柔柔弱弱、情真意切,弄得何氏都有些看不透她了。
“行,你能這麽想是好事兒,我也盼著你嫁進好人家!”
“我大姐當然能嫁進好人家了,還是超級大的好人家!不像有些人,在娘家生孩子還能那麽囂張,哼!”
何氏的話剛落,還不等唐文淑有所表示,她身後的唐文近突然跳了起來,高昂著下巴一副盛氣淩人的樣子插話。待他的話一說完,整個屋子都靜了,真是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
“咋、咋地,難不成我說錯了?”被大夥兒盯的不自在,尤其唐老爺子跟何氏,那眼神他看不明白,可就是不舒服。
過了好半晌,在唐文近快要撐不下去的時候,何氏終於悠悠的開了口,不過卻不是對著他,而是把矛頭指向了唐忠。
“老二,你看看,這就是你的好兒子!你都不敢跟你爹和我這麽說話,他卻敢。他是你兒子,我們沒權利管,回頭你自己看著辦吧!”
何氏很失望,滿腔的熱情都被唐文近的話給漏氣了,她無力的揮了揮手,聲音再沒有之前的充實有力。
“都散了吧,該幹啥幹啥去,今天的會就到這兒了!”
所有人都鬆了口氣,不稍一會兒的功夫,上房屋裏就剩下老兩口了。老爺子一口一口的猛抽著煙,老太太則靠在行李卷上疲憊的閉目長歎。
“老頭子,是我對不起你呀!”
“說的啥話?他們變成這樣我就沒有責任?以後啊咱們該不管的就別管了,兒孫自有兒孫福,讓他們自己折騰去吧!”
“是啊,不管了,讓他們自己折騰去吧,咱倆也都老了,沒幾年活頭了!”
屋裏老兩口有些傷感,屋外兩房人各自回了自己房中。二房一家走的很快,似乎忙著回去再來個自家小會。三房這邊相對就慢了下來,尤其唐文雅和唐文睿姐弟,走在最後。
唐文睿拉著姐姐的手,仰著頭一臉天真卻又有所領悟般的感歎道:“原來這就是開會啊,那麽說咱們家以前老是開會呢!”
……
唐家新房動工了,作為最要好的兄弟,方守業卻沒過去幫忙,不是他不想,而是他這裏實在走不開。方家現在的羊毛氈子生意那可是紅火得很,訂單已經排到了年底,現如今都不敢接單了。
這不,大客戶白非就又預定了一批,並且要求盡快趕製出來。
做生意要講原則,但有些時候也是要講人情的。按理說白非這是後來者,訂單要在最後完成,可不管是交情還是白非的身份地位都擺在這裏,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等著。
所以結果隻能是再加把勁兒,把所有的訂單都往前提一提。
這樣一來,方家就更忙了。
可是又有誰會害怕、煩惱忙碌呢?他們更怕的是無事可忙,方家這樣的生活可是多少人向往的!
方家的小作坊工作進行得如火如荼,唐家這邊也絲毫不差。
雖說才開工一天,可禁不住人多力量大,地基框架已初具規模,讓看到的人無不歡呼讚歎:這才是真正的生活真正的家啊!
就連白非見了都不禁豎起了大拇指,評價道:“依山傍水、山清水秀,真乃世外桃源也!”
“喂,怎麽了,有心事?”
說了半天竟然沒人回應,白非不樂意了,以為某人高冷傲嬌的毛病又犯了,沒想到一回頭卻看到與以往截然不同的燕景齊,眉頭不由一蹙,問道。
不怪他太過詫異,連嬉笑都收斂起來,難得的變得嚴肅,實在是燕景齊太過不一樣了。
首先就是他那張俊美得不像話的臉,如今怎麽看怎麽覺得苦哈哈的沒有表情,像是失了魂又像被別人易了容,總之就是沒有過去鮮活有魅力了。
再者他的精神也十分欠佳,渾身透露出無力感。但是白非知道,他絕對不是因為勞累過度才這樣的,一定是心裏有事導致的。
對於燕景齊他可是太了解了,除了心靈上的打擊,根本沒有什麽能摧殘到他!
不過,他倒是有些好奇了,到底是什麽樣的心裏打擊才把這家夥折磨成這個鬼樣子的呢?沒猜錯的話,定和無雙那丫頭脫不了幹係!
想到這裏,心裏僅有的那一點兒擔心也不翼而飛了,而後開始像是個不諳世事的好奇寶寶問這問那,絲毫不理會被傷口上撒鹽的燕景齊的痛苦。
“怎麽不說話?讓我猜猜,是不是小雙兒又欺負你了?不對?難道是夕夕?噗~真不知道你一堂堂……怎麽混成這樣的,連個吃奶的娃兒都擺不平了?嘖嘖,也是夠丟人的!”
一邊追著根本不想理他的燕景齊,一邊做著各種高難度的精彩表情,白非也是夠拚的。他的精力似乎總是那麽旺盛,每次都像個跳脫的猴子,難道都不會累嗎?
無雙遠遠的往他們這邊看了一眼,搖了搖頭,表示不能理解。
再說燕景齊,不知為何忽然停下腳步,給白非弄了個措手不及,差點兒沒被絆倒,嘴裏的抱怨隨之而起。
“我說你這是被欺負了不敢反抗拿我出氣來了?還是我哪句話戳到了你的痛處,讓你小心眼兒的報複我?”
“被欺負?”
不是質問亦不是反問,燕景齊隻是重複著白非的這三個字,仿佛多重複幾次就能琢磨出點兒什麽來。
這回白非更愣了,他都這麽放肆、說出這樣的話來了,某人居然都不計較?要知道從小到大,他放肆是蠻放肆的,但在某人麵前一定是適可而止的,而剛剛的話,好像已經過界了。
不由得,白非開始仔細的觀察起燕景齊來,最後得出了結論——某人病了,且病得不輕,急需要對症的藥物進行治療!
“淩少,九爺,表哥……你知道嗎,你病了?”
白非超級認真的盯著燕景齊,痛心疾首的說出這樣的話來,得到的卻是耳邊幽幽的一句讓人毛骨悚然的熟悉言語。
“你是皮子緊了是嗎?
”
“呼……”
可能是天生賤性使然,在聽到燕景齊這熟悉的冷漠、狂妄、霸道的腔調後,白非竟然長出了一口氣。他自己都覺得沒救了,這奴性也是沒誰了!
“說說吧,到底是怎麽了,沒準兒說出來兄弟我還能給你點兒意見呢?”
“就你?”
燕景齊不屑。
“嗷~,你看不起小爺?”
白非炸毛,一跳三尺高。
燕景齊再次停下,也很認真的反問,道:“你覺得你有哪裏能讓我看得起的嗎?”
這話夠傷人,白非也如願的受傷了,捧著傷痕累累的心房,哀怨道:“你自然哪裏都可以看不起人家,但是有一點你是比不上人家的!”
“有嗎?”
燕景齊挑眉,他很是受不了一個大男人一口一個‘人家’的叫著,聽著都渾身起雞皮疙瘩。同時也看不起他這種拙劣的演技,太假!
白非就像不知道自己已經被人討厭了一樣,繼續矯揉造作,肯定的回答道:“當然有了,就拿女人來說吧,你有人家了解嗎?別忘了,人家可是有很多姐妹的!”
燕景齊都不敢直視他了,再看怕自己吐了,不過這話他說的倒是不假。
想到自己確實是因為女人才搞成現在這個樣子的,不禁想要問些事情。可怎麽才能問出口呢?又開始糾結了。
再看白非,此刻就像是開了掛的知心大姐姐,一眼就看透了燕景齊的心裏問題,好心開解,道:“別放不下麵子了,咱倆誰跟誰,有什麽想知道的就問吧,人家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邊說還邊拍打了燕景齊的胳膊一下,那姿態,和青樓裏的老鴇一般無二,看得燕景齊眼睛生疼。
“再不好好說話,小心我讓你永遠都說不好話!”
“別、別,我好好說好好說還不成嗎?”
牽著不走打著倒退!燕景齊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繼續他關心的話題。
“你對女人了解多少?你知道男人和孩子哪一個對女人更為重要嗎?”
“啊,不會吧?你……就是為了這事兒把自己折騰成這副鬼樣子的?”
白非算是看明白了,這男人和女人之間的感情是沾不得的,誰沾上誰倒黴。看吧,眼前這男人有著多麽高貴的身份,曾經的他又是多麽的風流倜儻,可現如今呢?居然白癡的和自己的孩子較起勁來。這樣的弱智問題他都不想回答!
“換個問題,你當小爺是白癡啊,問這種幼稚的問題?”
“你……”
第一次,燕景齊第一次在白非麵前吃癟,還是那種毫無反擊能力的吃癟。心裏十分不爽,卻又毫無辦法。這問題他自己也知道有多白癡,可是他真的很想知道啊!
或許他糾結的根本就不是一個答案,而隻是一個自己被安慰和說服的過程。嗬嗬,想他淩王燕景齊什麽時候也淪落到這般田地了?
燕景齊在心裏自嘲,沒想到耳邊卻響起白非緩緩的說話聲,不知為何,聽起來竟覺得聲音有些悅耳。
“聽說愛情都是這樣的,它具有很特別的魔力,能讓不管多麽強大的人瞬間變得渺小如塵埃,同時又能讓低如塵埃的人像得到全世界一樣幸福而又滿足。雖然沒親身經曆過,但通過描述,我想你現在就應該是強大轉化成塵埃的過程!”
“……”
燕景齊沉默了,他不想承認白非的猜測,但有些事實在心裏已經不需要再猜。
白非繼續:“我還聽說,在愛情裏,誰陷得更深誰就會更容易受到傷害,因為他付出的更多就希望得到的回報更多。不過也有人說真正的愛情是不需要回報的,隻要看著自己心愛的人快樂,就算是死也心甘情願!你感覺你是哪一種?”
被問到的燕景齊再次沉默了,他是哪一種呢?想了想,他覺得他兩種都是。他愛她,為她付出生命也願意,但是他見不得她心裏沒有他,她心裏要有他,而且還要和他對她一樣,必須也是放在第一位才行!
燕景齊知道自己太過自私了,知道不應該和自己的孩子攀比,可知道歸知道,醋還是照吃不誤。
在他心裏,夕夕和年年都很重要,但重要的前提是因為他們是她生的,他愛她,所以才愛著她生的孩子。
而她呢?
她至今都不知道孩子的親生父親到底是誰,可即便如此,依然把他們放在第一位。是不是說,如果她懷了別人的孩子也一樣會像現在這樣疼愛?那他到底又算什麽?
“原來你是在糾結這個,看來你真的是陷得夠深,都已經鑽牛角尖兒了!”
或許是太過壓抑了,明明是想在心裏的話,不知怎麽竟不知不覺說了出來,自然全部進到白非的耳朵裏。好在他沒有借此取笑,相反還很認真的幫忙分析。
“其實是你想多了,我還聽說在愛情裏男人和女人是不一樣的,你不能拿你自己往無雙身上套!我覺得你與其在這裏糾結折磨自己,還不如和無雙好好談談呢,把你的想法告訴她,聽聽她是怎麽說的。說不定還會有意想不到的驚喜呢!”
“驚喜?你確定不是驚嚇?”
“怎麽會呢?小雙兒又不是不愛你,她怎麽忍心嚇你嘛!”
她真的愛他嗎?為什麽連白非都這樣確定,而他自己卻患得患失呢?燕景齊此刻發現,他真的如白非所言,快要卑微到塵埃裏去了。
……
京城淩王府
自打和母親商量好覺得那樣做可行,曹心蓮就開始安排往公裏報信的事兒。
燕景齊不在府裏,她有事就隻能找大管家,隻是這個大管家也是個忙的,連她這王府裏唯一的女主子想見也不容易。但她也不敢越過他用娘家武安侯府的勢力往宮裏送信,那樣的話,她相信燕景齊會更加不待見她。所以她學乖了,沒有自作主張。
隻是可惜啊,任憑她想得有多好,做事又多有分寸,宮裏的一句‘不見’傳出,她所有的希望都打滅了。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我想做點討好的事就這麽難?皇宮那麽大,難道我進去看一眼都不行嗎?”
曹心蓮很是鬱悶,手裏狠狠地撕扯著一件未完成的嬰兒肚兜,很快就麵目全非了,看得她身邊的春柳和秋桃心驚肉跳。
“小姐,你也別想太多了,宮裏傳來的消息不是也說了嗎,是皇上他老人家怕過了病氣給你,才不用你去的。要知道小姐現在可是懷著淩王骨肉呢,沒有什麽比這更重要的!”
曹心蓮沒言語,但從她手上慢下來的動作不難看出她是聽進去了。春柳和秋桃很是高興,繼續賣力的勸說。
“就是啊小姐,你可不能因為一時之氣把最重要是事怠慢了。仔細想想,不用進宮侍疾也挺好的,還能在府裏好好養養呢,說不定過兩天咱們王爺就回來了,小姐怎麽也得拿出最好的狀態來不是?”
“對對,小姐確實需要養養,最近又瘦了!”
真的又瘦了嗎?曹心蓮也有些擔心了,雙手忙撫上自己的臉頰感受,好像真的不胖呢!
“快,快去端些吃的來,我要把臉上的肉養回來!”
這個時代並不專門以胖或者以瘦為美,但大多家庭的擇偶標準都是珠圓玉潤的,那種骨瘦如柴的並不受歡迎。
曹心蓮現在就接近骨瘦如柴了,除了她那個凸起的大肚子,其它地方真的沒什麽肉。所以她有些緊張,恨不得一口吃成胖子,就怕燕景齊突然回來看到這樣不完美的她。
聽她吩咐,兩個小丫頭立即著手準備,心裏也同時鬆了口氣。
終於把注意力給轉過來了,不然還不一定持續到什麽時候呢。雖說曹心蓮生氣發怒傷害更多的還是她自己,但殃及池魚這種事兒她也沒少幹,小丫頭們都有教訓了,自然也就學會了一些應對措施。
要麽怎麽說逆境使人進步安逸使人墮落呢,這就是真實寫照。
……
唐家,新房建設在穩步進行著,無雙沒事兒的時候就出來看看,結果都很令人滿意。莊戶人家本來就都很樸實,在加上這些雇工又都是經過裏正挑選過的,信任問題沒得說。
既然如此她索性也就少出來了,大部分時間還是在小書房裏寫寫畫畫。她現在很忙,眼瞅著就要春耕了,她得把手裏的這些土地合理種植利用起來啊,不然豈不是浪費了!
雖說整體的計劃早就在腦子裏了,但她腦子裏的東西不落實到紙麵上誰又能知道呢?總不能讓她自己到地裏、到山上又挖又種吧,太不現實。
其實不規劃也是可以全都種植成糧食作物的,這樣就簡單很多了。可無雙是什麽出身?她怎麽可能放著這麽好的機會不去利用,而單單的隻種糧食呢?
她不是沒想過要多種糧食當地主,畢竟家有餘糧心裏不慌嘛!可是她想種更多的糧食,卻不是種在現有的土地上。沒錯,她的野心遠沒有得到施展,眼下的這些土地隻能說是她留給自己小打小鬧的小地方而已。
還好唐初和林氏不知道她的心思,不然一定會整日裏憂心忡忡的。土地什麽的,在他們眼裏除了種糧食,別的應該都不算正業了。
想到這兒,無雙心裏就十分邪惡的竊喜。她期待有一天她的父母能因為她的創世之舉而驕傲、開心!(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