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八、逗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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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溪縣城、縣衙後宅

    ,被無雙視為‘來無影去無蹤’的白非白小爺,此刻就出現在這裏,和他對坐的也不是別人,正是如今玉溪縣小有名望的父母官羅中元。

    比起白非這個上一刻可以在一個地方下一刻就又換了另一個地方的自在逍遙之人,羅中元可就沒那麽隨意了。身兼使命,他必須時刻都要為自己肩上扛的擔子負責。

    就像不久前去百裏村唐家的那一回,他和白非兩人同行,但去的目的和意義卻完全不同。

    白非更多的是帶著玩樂的心態去的,當然,玩樂中自然也沒耽誤了正事。而他即便在同樣不耽誤正事的情況下,也不能用玩樂的心態對待他的責任,因為所處的位子注定他要做一個嚴肅、嚴謹的人。

    見時間差不多了,對麵之人還在那裏叨叨個沒完,羅中元的眉心微微皺起,動作幅度很小,不仔細很難看出。

    而情緒激昂的白非正用言語宣泄著自己的情感,又哪裏會注意那麽多?自然沒有發現。

    羅中元隨身的小書童雨沫就有些不高興了,對著明明眉飛色舞卻愣是滿嘴悲憤的白非,真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氣得不行。可惜,某人看不到,他隻沉浸在自我的發泄中。

    “少爺!”

    知道他的意思,羅中元衝雨沫一擺手,示意他不用擔心,而後繼續聽白非的傷心故事。將眉心舒展開,似乎比之前聽得要認真許多。

    那麽白非到底在說些什麽,使得公務在身的羅中元耐著性子往下聽?

    原來不是別的,正是他好心向無雙獻寶卻慘遭燕景齊暴虐的事兒!

    一件事兒原本就沒有多長,生生讓他給講成了長篇大套,主角——他,基調——悲情。

    從他的言語中不難聽出他對燕景齊和無雙二人的怨氣,完全將自己塑造成一個出力不討好的枯草形象。可能他是想得到更多人的認同,最好能和他統一戰線大聲譴責燕景齊。

    然而現實是殘酷的,他的遭遇非但沒得到羅中元憐憫後的認同,就連小雨沫都聽不下去了,任性的出聲發表意見。

    “白少,您不能這麽說淩少,小的覺得淩少不是閑人,他那種人是不可能隨便出手打人的!”

    說了這麽長時間,故事翻來覆去的講,白非就是想得到個回應,哪怕是隨便問問也好。結果羅中元就穩穩的在那兒聽,一句不插,真是史上最好聽眾。白非都想跺腳罵人了,原本對燕景齊的指責早該結束的,硬是又推遲了這麽久。

    這會兒終於有人和他互動了,心情還真有點兒激動。隻是……這樣的互動是他想要的嗎?白非感覺全世界都在針對他。

    “你小子是什麽意思?他燕景齊是哪種人?他不隨便、不是閑人,意思小爺我就是自找的?”

    噌的一下跳起來,白非處於暴走的邊緣。

    “……”

    雨沫沒敢回答,心裏卻猛點頭。心說,哪回不是你自找的,不然神一般的淩少會稀得招惹你?

    明明隻是心裏想想,可白非就像是看穿了一樣,嗖的一下竄到他們這邊提著衣領子就把人拎到了自己那邊。

    “說,今天你必須給小爺說清楚,他燕景齊是什麽樣的人,我又是怎麽自找了!你給我說!”

    白非是真的氣著了,雨沫也確實有些害怕了。

    說到底他就是個書童,因為羅母和羅中元的特殊對待才有了今天不次於一般人家少爺的生活,並且保持了本質裏純真的天性。

    但純真不等於傻,自己什麽身份、白非又是什麽身份他可清楚得很。簡單點兒講,白非一句話就能要了他的小命兒!

    之所以開始時有那膽量,完全是平日裏的習慣所為。

    說起來他也不是不待見白非,畢竟和一般的高門貴公子比起來,白非要好太多。沒架子不端著不說,和他們這些手下人更是能打成一片說說笑笑。這樣的他其實是很討人喜歡的,奈何他的嘴確實有些破,容易說些讓人不愛聽的。

    要不是剛剛他一直譴責著自己心中最崇拜的偶像,還耽誤了自家少爺不少寶貴時間,他也不會傻的往槍口上撞啊!

    說來都怪年少太輕狂壓不住火氣,雨沫後悔不已,暗暗告誡自己一定要以此為戒,好好修煉。不過眼下還是把惹毛的這隻獅子搞定了吧,不然……唉,還真沒法說,沒看他的好少爺已經擺出了事不關己任其發展的態度了嗎?無良啊無良,雨沫在心裏給自己默哀。

    “對不起白少,是小的錯了,其實小的不是那個意思!”

    真摯、誠懇,又帶了點兒委屈,原來雨沫也是個演技派!

    白非本就是個吃軟不吃硬的,雨沫一這樣他還真有些不適應,尤其看到他那雙泛紅的雙眼,感覺像是自己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壞事兒似的。

    其實雨沫本來就因為年齡小古靈精怪而備受他和燕景齊等人的喜愛,平時也沒少在他們麵前放肆,要不是他們慣著,給他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如此造次。

    想到這裏,白非的火氣就已經消下去一半了,但是男子漢大丈夫話都說出去了總不能就這麽不了了之,該走的過場還是得走的。

    於是接下來雨沫就明顯感覺到某人氣勢的改變了,懸著的心也就放進肚子裏,開始輕鬆應對。

    “光認錯沒用,你得知道自己錯在哪裏了!說說吧,你剛才那是什麽意思?”

    “我……其實小的就是覺得您說的太多了,多得我都、都……”

    “都什麽都,痛快點兒說話!”

    “都憋壞了!小的一直想出恭,可您就是來來回回說不完,您說不完小的就不敢走,不敢走就隻能憋著,憋著憋著就、就憋壞腦子了!”

    “噗~”

    一直都知道這小子是個調皮的,沒想到竟還是個不要臉的!羅中元深深感到他識人的本事還遠遠不夠,有待提高。

    沒錯,剛剛將茶水噴出來的不是白非而是他這個想要看戲的少爺。羅中元有種錯覺,雨沫的主子不應該是他,白非應該更合適才對!

    看了一眼已經傻掉的白非,羅中元努力保持嚴肅的臉開始龜裂,嘴角不停抽搐。

    他這縣衙什麽時候變成戲台子了,明明剛才還是說書的茶樓!

    ……

    白非和雨沫兩個逗比之間的插曲就這樣揭過去了,白非終於不再繼續他的悲憤故事了,羅中元卻不急著離開,而是針對他的故事問個不停。

    “你說唐無雙把那些土地劃出來好多準備種花草樹木?”

    早在聽故事的時候羅中元就已經驚訝不已了,當時雨沫還以為他是急著離開處理公務呢,其實不然。

    嫌白非磨嘰是真,惦記著公務也不假,但他更多的還是想知道白非所說的是否都屬實。若不是他一向性子沉穩,那可就不隻是鎖鎖眉心那麽簡單的事兒了。

    白非有些不高興,回答得不情不願,道:“難不成你覺得小爺是在這兒和你編故事呢?小爺可沒那麽閑!”

    編不編故事不好說,閑不閑可就顯而易見了!羅中元沒有表情,雨沫的嘴角可是不客氣的撇了撇。不過很快就收斂回去了,暗罵自己沒記性。

    “好,你說的都是真的!那你知不知道她為什麽要那麽做,他父母能同意?”

    傳統的思想固守,讓羅中元很難理解無雙的做法,也不明白唐初和林氏為什麽就會允許。

    要知道土地對於百姓、對於國家的重要意義,那不是別的什麽東西可以比的。

    其實對於他的問題,白非也不能理解。收起不耐和漫不經心的態度,他認真的想了一下,還是搖了搖頭。

    “你也知道,我隻對有商機的事物感興趣,嗅覺也更靈敏,土地山林什麽的,不是我涉及的方向,所以……嘿嘿,要不我回去幫你問問?”

    “算了,我還是找個時間再過去一趟吧,不把唐無雙的心思都搞清楚明白,我這心裏始終惦記著!”

    “你……不會也看上她了吧?”

    白非張著大嘴巴,驚訝的問。

    “胡說什麽呢!”羅中元瞪了他一眼,看白癡一樣看他,“你敢看上她嗎?舒坦日子過夠了?”

    誰不知道燕景齊看上的東西是沒有人可以打注意的,誰打了就讓誰後悔來到這個世上。而唐無雙之於燕景齊,可能已經不能再用這個標準衡量了,想想羅中元都覺得脊背發涼。

    “我可沒過夠,我更沒看上她!就她那樣的,別人不行,也就和那家夥能湊一對,還是絕配!”

    說到無雙和燕景齊,白非還撇著嘴,一臉的嫌棄。

    “你真的還要再去一趟?上次不是都看過了也交流過了嗎?”

    “不夠,遠遠不夠。”羅中元搖頭,“上次確實收獲不小,尤其那個蜜蜂,也算長見識了,可是你別忘了,咱們大周什麽才是最重要的!”

    “……”

    白非沉默了,臉上也換上了他少有的認真表情。

    “對了,我在的時候,好像聽那些種地的雇工都在埋怨她,說什麽太浪費了、好像鬧著玩兒!”

    “浪費?鬧著玩兒?她本來就是啊,把好好的土地用來種那些沒用的東西,可不是鬧著玩兒呢嘛!”

    他是對無雙的做法抱有懷疑的態度,但不管最後她給出什麽理由,他都會認為這是在浪費土地、是不應該的。他都這麽認為了,老百姓們還能好的了?

    因此,羅中元不覺得白非聽來的話有什麽別的意義。白非卻搖了搖頭,很認真的分析,道:“當時我沒太在意,現在想想,他們說的不是種花草樹木的事兒,好像就是有關種地方法的問題!”

    “種地方法?”

    白非點頭,羅中元則迫不及待。

    “走,我現在就去安排一下,然後盡快出發!”

    ……

    早在計劃之初無雙就派出不少人手出去搜羅她想要的東西了,包括植株包括種子。

    現在他們陸續回來了,比如八姐和九妹。但是回來是回來了,卻並不是把她所有想要的東西都帶回來了,對此無雙略有些失望。

    “唉,看來是沒有辦法十全十美了!”

    計劃的那麽完美,她真不想有任何遺憾,可奈何時代不給力,她也不能逆天。無雙噘著嘴巴趴在書桌上,像一隻悶悶不樂的小貓。

    燕景齊看著她,腦海裏不由自主的浮現出那一晚讓人心跳的場麵,喉嚨就是一陣發幹。

    唉,可能留下後遺症了,這兩天他總是這樣,和無雙說話前總是得咳嗽兩下,不然說不出話來,搞的無雙還以為他生病了呢!

    “咳咳~其實我覺得十全十美沒有十全九美來得好,有一點點缺憾才叫人生!”

    “嗬,是嗎,那你人生的缺憾是什麽?”

    “我啊,我現在老婆孩子熱炕頭,唯一的缺憾……是她吧?”

    燕景齊的眼神忽然變得悠遠,仿佛遠方有著讓他放不下的人。無雙心裏頓時一驚,心跳加速。

    “她?她是誰?”

    其實她並不知道燕景齊口中的‘她’是他的那個還是女的那個,可她就是用了這個。

    在燕景齊說到遺憾說到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時候,她心裏已經給出了一個答案,那就是他沒有與自己血脈相連的親生兒女!

    這是燕景齊的遺憾,也可以說是她自己的遺憾。她沒能給他一個完整的自己,還帶了兩個沒有血緣的孩子,不得不說,這確實算得上缺憾了。

    無雙很害怕燕景齊心中有這個缺憾,所以她先他一步想到了。隻是,她似乎想錯了,他想的好像並不是這個,現在她反倒更在乎是哪個ta了!

    “嗬嗬!”想到那個她,燕景齊有些傷感,扭頭一看無雙那緊張又防備的小樣兒,一下子就笑了出來,心情變得格外的好。

    “擔心了?吃錯了?”

    “你還沒說她到底是誰呢!”

    她才不會承認自己確實在擔心也確實會吃醋,一般這種事兒她可以幹但他卻不能說出來,她會害羞滴!

    “你都不吃醋,那我幹嘛要說啊?反正你又不擔心不害怕,那她是誰就和你沒關係了!”

    “你……”

    無雙被噎了,你了半天無言以對。她發現燕景齊居然也是個傲嬌的主兒,腹黑還是他的本質,所以她不是對手。

    沒辦法,為了不讓自己在醋壇子裏糾結死,她決定豁出去了。於是接下來小書房裏就響起了某女英勇就義般的壯烈告白。

    “沒錯,我就是擔心害怕了,我害怕她是個女人,如果她是女人,那我就會吃醋;如果他不是女人,嗚嗚,我也會吃醋!”

    “……”

    燕景齊隻覺滿頭的黑線,難道她還擔心他會和男人怎麽樣?那怎麽可能嘛,真不知道她的腦子裏整天都想些什麽。

    “好了,怎麽還掉眼淚了,多大點兒事兒?別哭,我告訴你,她是女人、女人!”

    “哇~原來你心裏還有其他女人,你還說你愛我,你就是個騙子!”

    燕景齊蒙了,這怎麽還……

    要說這男人,有時候真不比白癡強多少,就如此時的燕景齊。認為無雙流淚,是害怕他和男人怎樣,所以特意強調了兩遍他心裏的是女人。是女人也行啊,你倒是趕緊往下解釋啊,人家倒好,蒙了!

    男人不懂女人到這種程度,也是活該被虐了。

    “嗚嗚……嗚嗚……”

    “你……是不是誤會什麽了?我說的女人不是一般的女人,她是我的母親!”

    呃……原來如此啊,無雙不哭了。

    “原來是你娘啊,那你不早說,害得我白流了這麽多眼淚!”

    “……”

    ……

    又一場雨水過後,田裏的種子慢慢發芽長出了幼苗,老百姓高興極了,仿佛已經看到了秋收的喜悅。

    因為無雙家的地多,種的順序有先後,出苗自然也就有先後,先種的也都出來了。

    剛下過雨的土地不好走,經過陽光暴曬了一個上午,下雨時無雙就迫不及待的拉著八姐和九妹去看了。

    無雙看得很仔細,從整體到細節,有問題的沒問題的都在腦子裏過了一遍,存檔。

    相反,八姐和九妹可就是徹徹底底的門外漢了,這麽小的苗,根本就看不出來是產什麽糧食的。

    不懂自然就沒興趣,所以在無雙認真觀察做記錄的時候,她們倆則百無聊賴的瞎轉悠。

    “欸,主子,我怎麽感覺咱家地裏的苗這麽稀呢,別人家的好像都挺密的!”

    “別說,還真是呢,昨天我還從那邊地路過呢,也掃了一眼,絕對沒錯!”

    順著九妹的話往地裏的秧苗上看,八姐也發現了明顯的不同,於是抬手指了指西山的方向,用以證明自己話的可信度。

    無雙笑了,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說道:“你們觀察得挺好,再接再厲。”

    八姐和九妹都有些摸不著頭腦,她們也沒做什麽呀,要怎麽再接再厲?二人相視一眼,難道是要她們時時觀察兩邊秧苗有何不同?

    “哦對了,一會兒回去你們再給帶回來的植株灑一些水,沒栽之前可不能讓它們幹枯死!”

    雖說她們帶回來的也都是些普通的果木品種,可蚊子再小也是肉啊,有總比沒有強。先少栽些,等慢慢遇到了好的品種再多栽。

    “好,我們知道了!”( )(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