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鬥聲漸行漸遠，逐漸隱沒在寧靜的夜色中。

    這點小插曲聶凡沒放在心上，不過一旁的封人旭卻有些惆悵，發了通感慨，直到被聶凡踹下車再悻悻爬進棚後安靜了很多。

    聶凡覺得，這家夥就是欠扁，扁一扁就安靜多了。

    隻是，命運這輪子它就是不按常理轉。

    次日，當聶凡的牛車經過一處山穀時又見到了昨晚打鬥的兩方人，隻不過如今這兩方人都躺在地上，處處血跡。

    “阿黃停車。”

    聶凡在封人旭詫異的目光中跳下牛車，慢慢朝那邊走過去。從地上已經斷氣的十多名黑衣人傷口來看，被追殺的那個葉家人確實有些手段，葉家尺法著實令人佩服。

    這躺在地上的近二十個人中，有氣息的不過兩人，其中一人便是被群攻的那位。

    “兩位需要什麽幫助嗎？”

    聶凡走過去站在兩人中間，背著陽光俯視兩人。

    “這位小哥……請幫在下一手，我們……蒼冥山莊必有厚報！”躺在地上的那位明顯是這些已經斷氣的黑衣人的首領。

    “厚報啊……”聶凡摸摸下巴，似乎在考慮這事的可行性。

    “請……小哥放心，我們蒼冥山莊……言出必行！若是小哥不信……在下在此立誓……咳咳……”說著黑衣首領又咳出一大口血，看來傷勢極重。

    一邊躺著的那位年輕人聽聞這話，眼中露出嘲諷之色，但並未出聲，仍舊平靜地躺在那裏，望著天空，胸膛微弱的起伏著。

    “那個，恕我直言，你一個天級高手帶著天級和地級高階近二十人追殺一名地級八階的小子還被殺得全軍覆沒，我看也沒什麽有價值的東西，如此說來我還不如救他呢。”聶凡望了望葉家那人，對黑衣首領說道。

    黑衣首領有些急了：“小哥有所不知……那小子如今孤身一人，根本沒有什麽可以回報的。”

    “其實我這人很討厭別人把我當白癡看，”聶凡麵帶微笑的看著黑衣首領，看得後者有些發寒，背對陽光的聶凡，此刻就像一幅帶著陰影的鉛筆素描，眼神被陰影覆蓋，看不清在想什麽，但卻讓人有一種被看透的感覺。

    “不是……咳咳……小哥你誤會了……”黑衣首領又是一口血，看得牛車上的封人旭不禁想：這家夥不會就這樣一邊跟聶凡說著話，一邊吐啊吐啊就翹辮子了吧？

    “誤會？若是那小子身上沒什麽重要的東西，你們會追殺著他？那小子，知道些什麽吧？”聶凡指了指葉家那人說道。

    黑衣首領猶豫了一下，咬牙說道：“那小子身上……有葉家的藏寶圖，但隻有一半，另一半在我們蒼冥山莊手中……若是小哥你能夠幫這個忙，我們蒼冥山莊會將……其中一部分寶藏……分與你……咳咳！”黑衣首領嘴邊已全是血跡，胸口快速起伏著，顯然這一番話已經花費了太多氣力。

    “要知道的我已經知道了。唉，看你說的這麽累，我幫你一下吧，送你去極樂世界。”

    抬腳，踩。

    哢的一聲，黑衣首領胸口凹陷，死得不能再死，眼睛瞪得大大的，滿是難以置信。

    “出來混，總是要還的……小黑，出來搜刮了！”

    封人旭驚愕的看著麵前的一人一鳥從那些死去的黑衣人身上搜出界石和一些零散的暗器等。

    “怎麽都是些破銅爛鐵……”

    聶凡咕噥著，將一些常人眼中精巧的暗器，優質的武器如仍廢品一般仍在地上，又將那些屍體踹成一堆，緩緩走到葉家那人身邊蹲下。拿起地上一把已經裂開數道紋路的樹葉雕文青尺，輕輕一彈，青尺便裂為碎片掉落。

    “如果武器再好一點的話，勝負到未可知。”

    那人扭頭看了聶凡一眼，又將視線對向天空。

    見他不回答，聶凡又道：“你就不怕像烈日下的屍骸般被扒得精光？”

    那人並未回答聶凡的問題，隻是淡淡說道：“為什麽人死後被埋在地下，但人們卻說那些逝去的人在天上看著呢？”

    “因為肉體染盡俗世鉛華，而靈魂卻是純淨的，能夠飛往天空成為一點星光。”

    “是嗎？”那人眼中帶著愧疚，直直望著天空。

    “騙你的。”

    “……”

    封人旭在邊上也有些呆不住了，抬腳走過來：“有什麽我可以幫忙的嗎？”

    聶凡挑眉：“你看著辦吧，你不是對著小子挺感興趣的嗎？”

    封人旭檢查了一番後微微搖頭，這人傷勢太重，活道現在已經是極為難得，掏出一個小玉瓶：“這是我們家特製的療傷藥，暫時能夠拖住性命，之後會如何我就不得而知了。”

    服下藥丸之後那人氣色好了很多。

    “謝謝。”

    “不必客氣，在下封人旭，久仰葉家大名！”

    那人瞳孔一縮，眼中厲光一閃，一字一頓道：“洛水蓮華，封人世家！”

    封人旭瞟了眼聶凡，見聶凡仍舊是那副表情，心中了然，原來對方已經知道自己的身份了，隻是不知道此人是哪個勢力培養出來的，同為天級，年紀比他還輕，實力卻絕不輸於他。

    嘲諷一笑，那人說道：“洛水蓮華之人久仰我小小的葉家實在是我葉家的榮幸！”

    “若是你能僥幸活下來，你當如何？”聶凡突然問。

    那人沉默半晌，答道：“在沒有足夠實力之前，先讓他們多活一段時間！”

    聶凡點點頭，“看來你還有救，亡羊補牢，迷途知返。”

    “若是我回答得不和你意，你當如何？”

    “那就讓你成為天上的一點星光吧，省得活著累人。”

    “……”

    那人知道，聶凡說的是真話，若是自己仍然魯莽的話，他真的會下殺手。

    “在下葉飛卿，葉家最後一個直係子弟。”頓了頓，葉飛卿又道：“你就不問問我手裏的藏寶圖？”

    “嘁，那東西明顯是你弄出來騙人的。”

    葉飛卿沉默了下，道：“其實，寶藏是真的存在的……”

    “但是你也不知道怎麽找到，或者知道在哪裏卻不能將其弄出來是吧？”

    葉飛卿驚訝的看向聶凡，藏寶圖的事情確實是在葉家被滅之後他弄出來的，為的就是使得蒼冥山莊不對他下死手，讓他能夠留一口氣報仇。

    “你如何知曉？”

    聶凡指指自己的腦袋：“猜的，而且方才我與那人對話的時候你太平靜了，平靜得像是聽著與自己無關的事情。”

    “原來如此，”葉飛卿自嘲笑道，也許蒼冥山莊那邊早就有人猜到這是個騙局了吧，所以這次下手更狠，“我不是個合格的複仇者。”

    “確實，”聶凡盯著葉飛卿的眼睛說道：“如果你的真想要報仇，你得堅強起來，你得學會隱藏迂回和冷血，你不能讓別人發現你內心的真實想法。”

    葉飛卿思索著聶凡這幾句話，又慘然笑道：“但問題是我能活下來嗎？即便活下來，這一身修為也大概保留不了不少了吧。”

    “那倒未必。喂，姓封人的，將這家夥拖到一邊幹淨點兒的地上，衣服扒了！”

    “……那個，褲子要扒嗎？”

    “你有那嗜好？”

    封人旭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拖起葉飛卿就往旁邊走。地上一些石子兒膈得葉飛卿眼淚都快出來了，本來就重傷的身體傷上加傷。

    葉飛卿腹誹：姓封人的，你小子夠狠！

    準備好之後，葉飛卿看著聶凡拿出一盒銀針，那長長的銀針看著就心寒，還沒紮在身上就感覺神經開始反映了。

    “別這麽含羞帶淚的，你還真當你是梨花帶雨我見猶憐的美人啊？”

    葉飛卿：“……”

    算了，跟眼前這家夥講道理完全是找不自在。

    聶凡將針撚在手中的那一刻，氣質突變。

    《無極》針法——枯木逢春！

    隻見一道道銀光隨著聶凡手指的動作刺向葉飛卿，看似毫無章法，實則暗藏玄機，每一針的角度和手法都不同，時間、空間、力度恰到好處。

    封人旭眼中異色閃過，莫非是神醫聶家之人？但也沒聽說過神醫聶家之人會用銀針治病啊。

    眨眼之間，數十針已過，葉飛卿隻覺得體內像是要爆裂開來似的，渾身漲的通紅，又如上千個鐵錐鑿在身上，疼痛不已。

    最後一針，赤鳳迎源！

    提插撚放之間，針如赤鳳展翅飛旋，這一針下去之後，葉飛卿隻覺得體內爆裂的感覺像是找到宣泄點，已殆盡的元力又重新催生，沿著經脈遊走。

    數息之後，聶凡又以千手收針的手法將紮在葉飛卿身上的銀針收回，此刻的葉飛卿仿佛已經枯萎的樹木再次煥發生機。其實在紮針過程中聶凡借用了《無極秘譜》的力量，不然也不會收到立竿見影的效果。

    感受到葉飛卿身上的元力波動，封人旭用扇子擋著嘴巴，仿佛看怪物似的看著聶凡。方才躺著的還是一個吃了藥都快入土的重傷人士，一轉眼就恢複生機了？！

    “你是神醫聶家之人？”

    神醫聶家？聶凡道是從單靜給的資料中了解過一些，但記載並不多。神醫聶家以醫術著稱，但隱世較深，涉世極少，就連天方四領這麽多年來也就知曉這麽點關於神醫聶家的事情。

    “不是。我叫聶無道，但不是神醫聶家之人。”聶凡答道。

    封人旭一副你騙鬼的神情，聶凡也不作過多解釋。

    莫非是聶家的旁支，不受家族待見而離家出走的？封人旭心中揣測。也不對，如此精妙的針術聶家不可能將其放任在外，封人旭在那兒獨自糾結。

    “謝謝！”葉飛卿已經勉強能夠坐起身，“我葉飛卿欠你一條命！”

    聶凡擺擺手：“等你報仇之後再說吧，這次先記著。”

    說著聶凡抬手虛點，一團火光飛出，那堆在一起的近二十個黑衣人瞬間被燒成飛灰，至於那些鐵質兵器被融成一團赤色鐵水，然後漸漸消逝在天地之間。看著眼前的這一幕，封人旭和葉飛卿心中驚駭不已。

    這小子藏得夠深啊，除了一手精妙的針術之外

    封人旭搖著扇子問道：“你不是說勇於敢則殺，勇於不敢則活嗎？為何還要趟這攤渾水？”

    “具體情況具體分析。”

    “此次情況如何分析？”

    “咱缺個趕車的。”

    “……聶兄高見！”

    “過獎過獎。”

    聶凡不趕車，封人旭一看那就不是趕車的料，於是這光榮而艱巨的任務就落在重傷未愈的葉飛卿身上了。

    聽著兩人的對話，葉飛卿嘴角揚起一個微不可察的弧度。

    天空，萬裏無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