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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醜時,更夫敲著梆子裹緊了衣服哆嗦走過,將軍府裏一處透出光亮來。不多時,灌木叢掩映的小徑上出現一道黑漆漆的身影,唯獨到了月光照射處才能瞧清楚是個戴著暗色鬥篷的人,低著頭走得飛快。
那人一路都是挑得少人行至的小道而行,月華清輝映得謝文清的臉更加泛起了冷白。
將軍府西隅囚房外,燈火亮堂,房門處隻站了兩個人,一人抱著劍抵靠在牆上,另一人卻是坐在地上昏昏欲睡。
“將軍外出抽了不少人,雖則就剩了我們兩個吃力了些,可裏頭關著的此人緊要,你這未必太懶散了。”其中一人踢了踢地上快睡著的那個,啐了口道。
倒在地上那人便道:“左右裏頭人都被捆著,又能出什麽事兒?我倒是覺得隻我們一人守著就成了,還能錯開了合眼打個盹兒。”可再無奈,也隻好起身站了起來。
抱劍那人道:“你先守著,我去……片刻即回。”整日整夜的守著這總有個須得輪替的時候。
走了一人,僅餘下的那個也忍不住打了個嗬欠,罵了一聲懶人屎尿多的,迷瞪著眼守著。
躲在暗處看到這一幕的謝文清緊張地攥著手心,猜那人不過片刻功夫就要回頭,心中越發急切了起來,想著如何才能迅速進去裏頭。隻是她心中忍不住緊張,絞盡腦汁之際那守門之人竟懶散的橫在那邊睡著了。
謝文清望著那扇不遠處的門,聽著那人接連不斷的呼嚕聲,下定了決心。幾番試探之後發覺那人當真睡熟了之後才躡手躡腳的推門進了裏頭。
屋中漆黑,等適應了片刻謝文清才就著窗外的清輝看清了屋中的情況,屋中牆角處還倚坐著一人,被五花大綁著似乎是睡著了。她入屋動作輕緩,那人竟沒有半分察覺。
越是到了此時,越是猶如在滿弦上的劍,逼著謝文清不得不去做。她深吸了口氣,今兒不是這人死,就是她自己死了。謝文清再沒半點猶豫,反而是眼眸之間帶了決絕厲色,她緩緩從袖中摸出了一隻紙包,裏頭是致命的毒藥,隻要一點點就能讓人永遠都開不了口,遂一步步朝著熟睡那人的走了過去,屏著呼吸心跳得幾乎要出嗓子眼,驀地就聽外頭響起當啷一聲,仿佛利器掉在地上的聲音,謝文清心中陡然一驚,慌張藏起紙包躲到了門後。
“什麽人?”守衛急急彎腰撿起地上掉的劍,旁邊還滾落著一顆小石子,一下沒了瞌睡,神色戒備地巡視。
謝文清心知已經錯失機會,一瞬生出急智,趁著那人查探前頭時閃身出來,偏不巧的撞上原先離開的那人。帽簷滑下,露出謝文清驚恐神情。
“三小姐?”那人驚詫喚道,但也屬衝撞了,“屬下未看到,失禮了,不過三更半夜,三小姐來這兒是……”
謝文清在那一瞬還以為自己的心跳停了,半晌才恢複過來,張口才發覺喉嚨幹緊得很,清了清嗓子,故意含糊說道,“夜裏睡不著,出來走走,不知怎的就走到這兒了。”
那守衛似信非信地凝著她。
“真是剛好麽,我起個夜的功夫就瞧見一抹鬼鬼祟祟的影兒,要不是瞧著身形纖細的,我都以為府裏進賊了,好奇過來瞧瞧沒想到居然是妹妹。”裹著兔絨白披風的謝文褚抬手打了個嗬欠,眯著眼睨向神色瞬時僵硬的謝文清。她原本就疑心謝文清,今兒白日在謝元麵前說了那模棱兩可叫眾人疑心自己的話候她就打定了主意要抓謝文清個現行。
“你胡說什麽?!”謝文清沒想到這人會尾隨自己而來,幾乎控製不住地拔高了音量。
謝文褚一副我就是說了事實,你這般激動做什麽的神情玩味看著。這人曾是謝蓁跟班,狗仗人勢,與她過節,也在娘親訓誡下忍了,可今時不同……謝文褚看著從後頭湧出的守衛裏頭不乏父親身旁的熟麵孔,心中更是肯定,這是一出甕中捉鱉,隻怕自己與幾位姨娘都有嫌疑,故此她才會在謝文褚進去後拿石子打了守衛的劍,為的就是暴露謝文清,撇清關係。
“你自個鬼祟莫要賴在我身上,說那麽好聽做什麽,許是你心裏有鬼,故意到這兒來的!”謝文清這時也看到了突然湧出來的守衛,心中亦是覺得不對勁,然這動靜已然驚動旁人。
守衛原本就是等著抓人的,就沒想到一抓抓了倆,噢,不,到底是哪個他們也弄不明白,又都礙著主子的身份沒敢下手,隻將二人都圍了起來。
不出片刻,謝蓁走近前來,身後三四個丫鬟跟著,手中皆是持著燈籠而來,將當中之人照得光豔動人。她這一來,竟好像將深夜中的寒意都驅散了幾分。謝蓁的目光在謝文褚和謝文清之間轉了個來回,“嗬,二位妹妹好雅興。”
那些守衛見了紛紛行禮,為首之人上前請示定奪,單這一下就讓謝文清明白過來今晚是中計,心下生出幾分慶幸自己動作快,若在裏頭被抓著那真是死定了。
謝蓁也是打量二人,“裏頭關著的是害我的賊人,你們二人出現在這,莫不是要……殺人滅口?”
刻意咬重的幾字叫二人都微變了臉色。
謝文清看著謝蓁那副神情,早在謝文香出事時也見過,心中陣陣發冷,捏緊了藏在袖下的紙包,要是今朝被坐實,隻怕她後半輩子就完了——不,絕對不能。
寒夜中燈籠紅光搖曳,一道道的猶如地獄焰火,謝文清瞧得可怕,餘光瞥見謝文褚要開口,腦中陡然炸開光亮,忙是搶了話道,“不是姐姐叫我們來的嗎?”
謝蓁沒想到謝文清能瞎胡說出這個來,愣了愣神,仔細瞧向,“我叫的?”
謝文清睜著無辜眼眸,“我還以為姐姐是想審審裏頭那人,拉人作伴,這急急趕來沒想到……”
這話說得高明,一下抹掉了謝文褚與她的嫌疑,也引得眾人往謝蓁那瞧。
阮姨娘與沈姨娘趕到恰巧聽見,幾乎也是同時,便看到原該出發去荊州的謝元出現,紛紛驚呼出聲,“老爺?!”
謝文清險些站不住腳,對謝元有一股天生的懼怕,卻是生死關頭,強撐住心神沒躲過去,“爹,真的是姐姐叫我們來的,姐姐她……女兒以前素來都是跟著姐姐玩的,自打入夏後就有些不對勁,這次……更是厲害了!”
亮堂燈火映得謝蓁瞳孔驟然一縮,心中冷然的同時倒是佩服她竟能挑起這事說,目光停留,自然多了幾分深意。
謝文清似乎很是懼怕,往謝文褚的身後躲了躲,眼底溜過滿滿惡意,越發演得想象,巴不得所有人認為謝蓁魔障了才好,這樣她的話就沒人信,她自然就能平安了。
而謝文褚的悶不吭聲默認的態度也叫人玩味,眾人越發摸不準了。
沈姨娘聽著想到了自個女兒的下場,又是信佛的,聽了謝文清那半真的話,心裏發抖,依向了謝元,小聲說道:“老爺,這事弄不好真有古怪,要不找個茅山道士給瞧瞧?”
謝元橫了冷眼過去,沈姨娘倏然閉嘴退開了兩步,可禁得住沈姨娘的嘴,禁不住眾人多想,畢竟謝蓁的變化在那,尤其再叫謝文清舉例了種種,好像越說越像是那麽一回事兒似的,不由看向謝蓁,見人臉色發冷,看著還真有些心慌慌的。
“看來你們還是真巴不得我永遠不識人心,被你們耍的團團轉才好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