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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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文褚聞言悚然,臉色也當即變了起來,一時有些承受不住在場眾人的質疑目光死似得的往後退了兩步。她轉身看向謝元,臉色已經變得煞白,“爹……我沒有……”
寒夜之中,受著目光注視的謝文褚顯得異常瘦弱,而她又是滿身書卷氣的一個人,因而麵容慘淡之時更容易叫人心軟。
可謝元實在冷靜,也不至於為這區區表象所迷,皺攏著眉頭:“你有什麽解釋的?”
駭然之下謝文褚越發晃了兩下身形,隻仿佛是被逼到了絕境反倒湧出了股韌勁,並未掉落眼淚示弱,“女兒決沒有做那些事,女兒雖然羨慕爹對蓁姐姐的寵愛,可蓁姐姐自幼沒母親在身旁,女兒並不嫉妒,相反女兒隻會一道和娘關愛蓁姐姐。女兒雖然不是男子,比不上爹的心胸,可也隨著師傅念過書,知道兄友弟恭的道理。”一番話說下來,倒也是有條不紊,比之前鎮定了許多,接著,她又道:“爹若是不信,大可再細查這事已證女兒清白。”
這倒是讓在場人信了不少,原也是謝文褚先前愛讀書不跟姊妹參合一處鬧騰的緣故,一個文弱有才學的少女總要教人高看兩眼。
可謝元不置可否。
阮姨娘適時出來,也是神色堅決了道:“老爺,既然出了這話,必須得再查……也好給大家一個交代。”
謝元忽然開口,眸色幽深,也不知起了什麽心思。“好了好了,這事就到此結束,往後誰給別再提了。”他轉過身對著謝蓁道:“蓁蓁,這件事就到這了了。”
謝蓁跟她這位謝老爹倒是投契了不少,這會發覺他按在自己臂膀上的手忽然稍用了力氣,便知道這是給自己的暗示。她趕緊順著點頭,答應了下來:“爹,我也相信褚妹妹不是心思險惡的人。倒是文清妹妹,之前就無賴褚妹妹不成,事情敗露還要拉著褚妹妹下水,實在可惡。”
得了這兩人的話,謝文褚也終於鬆了一口氣。
最後,處置謝文清的差事落在了阮姨娘的身上,府中上下就更將那晚謝文褚被疑的事也忘了,真當是謝文清潑的髒水。謝文清那怎麽處置一直被壓著,又因為毀了容貌,這輩子已經是毀了,而後聽到傳出的風聲眾人才對謝文清的結局大感意外,不乏有些好事之徒私下打趣說是謝文清朝謝文褚潑的那回髒水,才惹惱了阮姨娘叫她下場比前頭那個受罰還不如。
也有人聯係林姨娘的事兒,隻覺得謝文清是積怨太深做的糊塗事,唏噓有之,可很快隨著年關臨近,事事忙碌衝淡,原本就是個不受寵的庶女,造不了多少談資。反而是倆位小姐及笄之年該是出嫁,私下議論頗多。
這廂,謝蓁的全副心神都在老夫人身上,因著她被綁架急病了的祖母這兩日狀態似乎越差,故都早早起了去枕霞閣陪祖母。老人家起得早,可是胃口越來越差,大抵還是因為早年隨著謝老將軍征戰沙場落下的毛病又開始犯了的緣故,上了年紀後這些毛病就開始折騰人,尤其是這種雨雪的天氣。
“祖母,這是孫女兒找的食譜讓廚子做的當歸花生核桃湯,趁熱喝。”謝蓁盛了一碗湯遞到祖母手裏。
謝老夫人接過一直樂嗬嗬的,有孫女兒陪著用飯聊天,別提有多高興,人老了覺不多,就是高興自己喜歡的孩子多陪陪自個,謝元有公務在身,空的時候也會過來,衝淡了前些時日的陰翳。
“別光顧著我,你自個也多吃點兒。”老夫人舀著瓷勺兒凝向謝蓁滿滿笑容,也慶幸祖宗保佑,沒讓人給害了,不然可不是要了她老婆子的命麽。
謝蓁麵前也堆了不少,她愛吃,老夫人愛看她吃,什麽玫瑰卷兒,炸得酥脆的饅頭片兒,燒麥包子各式各樣,祖孫倆一道用著,氣氛和樂。
謝老夫人賣孫女麵兒,用了大半碗才擱下,一臉笑眯眯地盯著謝蓁瞧,後者拿著玫瑰卷兒吃,嘴角沾了玫瑰花醬,活生生一隻貪吃的小貓,“喝點豆汁兒,別噎著。”
謝蓁接過戚媽媽遞過來的白瓷碗,清甜潤喉,眉梢彎彎,一副滿足樣兒。
謝老夫人看得發笑,心思一動,突然想起一件事兒來,再看謝蓁蘊了別個意思,“蓁蓁啊,這回你是替昭王府那姑娘受的罪,昭王救你一是為那姑娘,二是為承將軍府的情,你莫要糊塗啊。”
謝蓁這下才是真正噎著,一咳登時眼淚汪汪,“祖母……”
“好孩子莫哭啊,那昭王沒個眼光,咱不稀罕他了,祖母這兒有不少好人選,咱挑一個。”其實謝老夫人也是替謝元做說客來的,聽兒子分析了一通,一樣覺得昭王配不上蓁蓁,那些人選裏頭一半是謝元物色的,還有一半是她特意甄選的,總之定要選個比昭王好的。
謝蓁剛好用得差不多,方擱下玉箸就見戚媽媽呈上來畫卷,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睛,這情形的不是官家挑選媳婦兒才用上的招兒麽,哪有這麽挑夫婿的……這想法劃過一瞬,再看謝老夫人認真的神情,謝蓁就曉得今個是逃不過去。
“喏,這是兵部侍郎家的,跟著你爹曆練過,祖母見過,是個有本事的,模樣嘛就稍微差點兒;那,這個李尚書家的二兒子,一表人才,最重要的是李家二老性子溫和,你若嫁過去定不會受苛待……”老夫人指著一幅幅畫卷數著優缺點的,一邊拿著昭王作比較,淘汰了不少,等剩了最後一幅就覺得有哪兒不對勁似的。
謝蓁聽到後頭也有些哭笑不得,祖母是想讓她找別個,可怎麽聽著如何都沒有昭王好呢?
謝老夫人大概也是意識到,又從扔到一旁的畫卷裏扒拉出幾幅,清了嗓子說眼花晃過去了,這就不錯,就要拉著謝蓁一塊兒看。謝蓁顧忌老人家身子,不好拿對謝元的態度相對,正不知要怎麽應付時就瞧見門外小步行來一名丫鬟,身後隨著玉珍。
玉珍行過禮,方道,“小姐,榮親王府的郡主拜訪,現在花廳候著。”
謝蓁聞訊臉上崩住了高興神色,隻能對祖母遺憾道,“祖母,咱們下回再看罷。”
謝老夫人嚅動嘴唇,點了點頭,放了人走,隻心裏想著再仔細選選。
謝蓁如蒙大赦走得飛快,與前來請安的謝陳氏擦肩而過。後者隻來得及打聲招呼看著人走遠,回頭就瞧見了老夫人炕上那些,都是些世家兒郎,再聯係謝蓁出去時那神情,心中一猜,頓時湧動幾分心思,忙是上前把先前提的事兒又拿出來說道鼓吹。
而這廂花廳,謝蓁剛一邁入就瞧見宋瑾瑜端坐著捧著茶杯走神模樣。
“郡主?”謝蓁輕喚了一聲。
宋瑾瑜仍是被嚇了一跳般,站直了身子,再看向謝蓁臉色饒有幾分不好意思,“謝……謝姑娘,上上回多謝你幫忙……是我失態了。”
“咦,上回失態的難道不是宋煦之麽?”謝蓁故意俏皮地眨了下眼,裝作未識破的樣子,後者愣了愣後浮起感激一笑。
謝蓁後請了她坐,“郡主無需拘束,你我年齡相仿,喚我蓁蓁就好。”
“蓁蓁。”宋瑾瑜抿著微小弧度的笑,略是羞澀小聲道,“那你也別叫我郡主了。”
“瑾瑜,正想邀你吃茶聊天,咱們是不是心有靈犀?”謝蓁倒是沒在認生的,添了幾許熟稔。
說話的間隙,玉瓚端了茶盤進來,給二人奉了茶,香氣鮮濃持久的玉蘭茶,滋味醇厚,湯色黃明,謝蓁一瞧就猜出是出自素娘之手,下意識順著玉瓚進來的方向瞥去一眼,便發現了一片墨蘭衣角,心思掩掩,重新放回了宋瑾瑜身上。
宋瑾瑜因為她的調笑口吻臉上飛了紅暈,“我是不是打擾了。”
“怎麽會,我沒有什麽好友,你來看我我高興還來不及,最好啊每天都來,我就有伴兒了。”謝蓁笑說道。
宋瑾瑜依舊紅著臉,不知想到了什麽,臉兒更紅,喏喏應了聲好。
謝蓁瞧著玩心大起,“就是不巧了,要是大哥在,還能去他那兒坐坐,他那裏有不少好玩的玩意兒。”
“我我我我我……不不不不在,沒沒沒關係。”宋瑾瑜當下緊張地連口齒都不清了,卻聽到謝蓁笑得肆意,一下就明白過來這人是故意。一雙桃花眼兒泛起霧氣瞪著,卻沒半點氣勢,看著更想讓人欺負了。
“說起來,我大哥對你還印象挺深呢。”謝蓁怕真把人惹急了,忙是斂住,兜回了話道。
宋瑾瑜一聽隨即想到那日表現,當即垮下了小臉,似乎是借著喝茶的動作掩飾落寞,隻是喝完茶那腦袋都快垂得埋進茶碗裏。
“我大哥說你單純豪爽,是個值得結交的人。”謝蓁道出謝宗騏的原話,並且保證一萬個真的。
宋瑾瑜不置信地抬眸,直勾勾地盯著謝蓁瞧,像是要看出她安慰的意味來以及一絲狐疑。
謝蓁當然知道她在想什麽,嗬嗬訕笑,“我大哥那天也喝多了……”而且那方麵也是遲鈍,居然沒發現。
宋瑾瑜眨巴了下眼,抽了下鼻子,小模樣似信非信得,“他……真的沒覺得不好?”
“沒有沒有。”謝蓁連忙搖頭,這個郡主雖說小白兔了點,可是配大哥那種的真的覺得好合適呢,尤其倆人在一塊時的那種氛圍。遂給她鼓勁兒道:“瑾瑜你很好,再說了喜歡一個人,犯點傻有什麽關係,重要的是從哪兒跌倒從哪兒爬起來,將來才不會後悔嘛!”
宋瑾瑜臉上的神色從迷茫漸漸轉變,眼眸晶亮地凝著自己,似乎是受她感染攥緊了小拳頭應道:“我知道怎麽做了!”隨即倏地抓住謝蓁的手,“就像你對昭王爺……有誌者事竟成,昭王如今為你身受重傷就是最好的證明!”
有誌者事竟成是這麽用的?!還有證明……啥了?!下一瞬謝蓁就抓住了她話裏的重點,“你怎麽知道?”按理說這事兒不應該倆巨頭兜下來沒人知道麽!
“父親昨個去探望。”宋瑾瑜蹙起好看秀眉,“昭王的情況不大好,似乎傷勢惡化,父親聽到他昏迷時喚的是你的名字,今個我來,也有父親授意,想探探蓁蓁你的態度。”
謝蓁:“……”試探都沒有,全都招了。
宋瑾瑜看謝蓁麵色有些凝重,不好意思再留著打攪,攜著與來時不一的輕鬆神色離開,像是打定了什麽主意一般。若是以往謝蓁定能發現先前那對話的不對勁來,可因為昭王擾亂了心神,並未注意。
惡化?是因為……下雨那天麽?
謝蓁心思煩亂,乍見外頭竟又稀稀落落的下起了雨來,順勢走去房門口瞧著庭中,不經意看見門外立著的一抹身影正目送著方才離開的那道身影。
“素娘?”
“小姐。”素娘看著不知何時站在門口的謝蓁抹了下眼角泛起的淚,行禮道。
“素娘記得她?”謝蓁看著她強忍的模樣,不由放柔了聲音問道,“為什麽不出來相認?”
素娘卻是搖頭,“奴婢,奴婢隻是覺得那位郡主眼熟,還是……想不起來。”實則心底也是不敢確定,那身份太高貴,而她如今……怎麽都不敢想象自己曾是,故謝蓁同她說了可能後,她反而退縮,萬一……要不是呢?
謝蓁似乎是明白她心中糾葛,也不逼她,“我說過了,這苑兒裏用的是我的規矩,私下裏用不著以奴婢稱呼。不過,素娘擔心的也不無道理,我會再找機會仔細確認了。”
素娘看著她,見她說的鄭重,亦是看到她如何體貼苑子下人的,知曉她是真心,心中滿是感動。她曾因為外貌吃過不少苦頭,卻沒想到有一日會沾了這外貌的光,能得如此溫柔相待。而小姐身邊卻總是危機伺服,怎叫人不心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