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第1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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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嘟咕嘟的聲音冒著,仿佛近在耳畔,謝蓁掀開沉重的眼皮,入眼所見是土夯的房頂,還有幾處漏了空能直接瞧見外麵的湛藍的天空。她轉著眼眸再朝著周圍看了數眼,屋中幾乎一貧如洗,隻有四麵泥壘的牆和床前的幾張坡腳的小木凳。
謝蓁指尖在身底的比劃了兩下,生硬的觸感傳來這才敢肯定自己沒死,隨即後背那不容忽視的火辣辣疼痛叫她一下想起落水前的情景。宋顯珩——
“吱呀”一聲,門從外頭被人推了開來,進門來的是個農婦人,約莫三十開外,臂彎間提了一隻竹籃,與謝蓁探究的目光撞了個正著,略是黝黑的臉頰綻開笑容,“你醒了?”遂將自己臂彎的東西擺在一旁,疾步過去床邊探了她的額頭。“總算是不燒了,你後背傷得厲害又泡了水,高燒反複怪是折騰的。這一天都沒燒起來,想必是真好了!”
謝蓁看她眼神中透著幾分驚喜,神情舉止也是十分敦厚,不由卸下了防備:“是你……咳……救的我?”
那農婦見她臉色仍然雪白,連氣都喘不勻,立即道:“小娘子快別說話,仔細著傷。”說著這話下意識的朝著謝蓁胸口有傷的地方瞧了過去,一幅心有餘悸的模樣。“小娘子真是個命大的,若不然受了這樣重的傷還落了水,哪裏能活命的?”
這農婦人說了一通話,才猛的想起來自己還未表明身份,憨笑了兩聲道:“瞧我這記性差的,小娘子叫我李嫂就好。我們這莊子就叫彎道口,隻因著前頭那道河在我們這村子前頭轉了彎。也得虧是那那個彎口,要不然水流太急,我家那口子也來不及下水去撈你上來。”
謝蓁自知自己是九死一生,隻是她心中還惦記一人,忙脫口問:“就我一個?還有沒有旁的人?”
李嫂麵露為難之色,顯然有些遲疑要不要將那些話告訴了她。“這……”
這還未開口,謝蓁卻仿佛自己的心被狠狠揪了起來,那一記落水聲並非錯覺,而始終緊緊拉著自己手的人不做他想,“那人呢?”問著這話的時候人竟然掙紮著要坐起來。
“唉——!我說我說,小娘子快些躺下來。”李嫂見她竟然這樣緊張,半點不顧及自己,便料想那人跟她關係肯定親密,故而也不敢在這事上多做遮掩,好盡早說了勸她看開。“那人……倒真是有一人同小娘子一道被衝過來,隻是那時人就已經死了……”
“小娘子往開了想,人死、人死總歸是不能複生的!”李嫂打量她臉上血色急速往下褪,擔心得不得了。這時候懊悔極了,險些咬了自己的舌頭,暗啐著都怪自己這嘴太快了,瞧把人給弄的,一時也是無措。
謝蓁抑製不住簌簌發抖,她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隻能聽見緊咬著的牙齒在咯咯的做響著。眼前黑黑白白,似乎又要將她拉扯回事發的那個檔口。
宋顯珩……死了?
謝蓁的手指死死拽著身下薄薄的被褥,纖長的手骨愈發顯著滲人的青白色。她不信!宋顯珩會死了?謝蓁隻覺得自己的整個心都莫名的痛楚包裹著、撕扯著,折磨得她不能暢快呼吸。
李嫂愈發擔心,她原本是坐在床邊上,這時忍不住往前傾了身子,急切切的喊著:“小娘子!小娘子?”
謝蓁耳中倒是能聽見她的聲音,可渾身上下都被一種莫名的悲傷給圍住了,似魘非魘,恍若置身其中不能動彈了。
他怎麽能死了!
“蓁蓁!”忽然從不遠的地方忽然傳來了這樣一道焦急擔憂的聲音。於謝蓁而言卻是醍醐灌頂,渾渾噩噩的腦子瞬間被這道聲音給剝開了籠在麵前的層層迷霧。
謝蓁努力的找了眨眼,將眼眸中的水汽擠了出去。她看見一個身量挺拔之人逆光站在門口,腳底下還擱著幾擔才放下的柴火,分明是宋顯珩的臉,可卻是一身農夫打扮,青布腰帶勾勒出他窄緊的腰腹,倒也入鄉隨俗。
謝蓁由悲入喜還未反應過來,就叫一那人疾步往前站到了自己跟前。上一刻還能堅持著不落下來的眼淚此時像是斷了線一樣簌簌掉落了下來,她張了張口,哽咽了道:“宋……顯珩……”
宋顯珩亦是眼中透著慶幸,可眉頭卻是習慣性的的皺攏了起來。他緩緩在謝蓁麵前蹲了下來,似珍寶一般執握住了她的手,“蓁蓁——”
謝蓁啞然,喉嚨間像是被什麽堵住了一樣,除了方才喚了他的名字,就旁的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她反握著宋顯珩的手,受驚未定之餘尖尖的指甲嵌入到了宋顯珩緊握著自己的那隻手上,似乎這樣才能朝他傳遞了此時的心悸。
李嫂見此情狀也不多耽擱,自覺地退了出去,臨到門口拍了下腦門定是自己說的話讓給誤會了,這小娘子分明掛心的是她夫君,不由哂笑,“咳,是我說話不清了,你們小兩口且溫存著,我去給你們弄點吃的。”
宋顯珩被那樣掐著,也渾然不覺得疼痛一樣,反而語氣愈發柔軟了起來,像是溫柔哄勸著她,“我沒事。”
當時情景,宋顯珩再回想過來也仍然心驚不已,他怎麽會想到當時謝蓁會撲過來,硬生生承受了猛獸的那一擊。謝蓁如被扯碎了一般撞向了冗河,從她傷口中濺出的血竟有一滴落在了宋顯珩的臉頰上,滾燙異常——蓁蓁!他當時整顆心都隨著謝蓁下墜的身子落了下去,再也顧不上其他,宋顯珩也跟著謝蓁跳了下去,入水那一刻才勉強握住了她的手腕。
“蓁蓁……”宋顯珩低啞著聲音喚她的名字,字字繾綣生情。
謝蓁隔了好一會才從大悲大喜中平複過來,可再瞧著眼前一幅農夫打扮的宋顯珩,不由噗嗤笑了起來。她這眼尾還帶著淚珠,忽然又明豔笑了起來,絲毫不讓人覺得有絲毫古怪,隻叫人覺得她坦率隨性。
宋顯珩見她終於不再哭,心也就鬆弛下了許多,右手捧在她的麵孔上,指腹拭著她眼淚的淚痕,緩聲問:“這是在笑什麽?”
“在看……堂堂的昭王如何當起了農夫來了?”謝蓁說完這話,自己都咯噔了一下,臉上的笑意漸漸收攏了起來,“我……睡了有多久?”
“四日。”宋顯珩回答得十分爽快,這四日來幾乎一刻不離,恨不得替了她受這份罪。
“已經有四日了——”謝蓁輕輕跟著喃喃了一聲,而看向送宋顯珩的目光中也仿佛是多了一分徹查洞悉。終於,謝蓁還是忍不住問起來:“是不是……那邊出了什麽問題?”
宋顯珩點了下頭,這兩日除了照顧謝蓁,他還跟著這家男人出去販賣山貨的時候也打聽到了外麵的情況——滿城都是搜捕的軍隊,逢年輕男子都要細細查看盤問,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那一劍,終究是叫他的那個皇兄對自己起了疑心。
將這些事大略的同謝蓁講了一通,這兒民風淳樸,宛若世外,又恰巧避過了搜尋的,不論是哪方的人馬宋顯珩此刻都不敢冒險。後見她眉宇緊蹙,便溫聲笑道:“蓁蓁不用擔心這事,就算是永遠不能回去,和你一道隱居在這,我也是快活的。”
謝蓁看見他說這話的時候眸光灼然,漆黑的眸底隻映著她一人,回蕩在耳邊的低醇含笑的聲音良久不散生出旖旎。謝蓁亦是目光直然的望著他,分明是寒冬臘月,可偏偏叫人生出了一室春光的錯覺。“誰要跟你一道住在這?”
宋顯珩唇角笑意漸濃,看她半嬌半嗔心也仿佛跟著動了幾下,那隻握著謝蓁的手不由握緊了兩分:“小兩口當然得住一塊——”
這話一出,謝蓁當然就想到了李嫂出去前說的,還能想不明白必是宋顯珩尋的掩飾借口,隻是用了這名頭那夜裏倆人不是要……謝蓁的手正抵著宋顯珩胸膛,大抵是幹了活的緣故,熱得除了外衫,單薄布衣下肌理分明的結實觸感一下燙的把手縮了回來,滿腦子都是睡睡睡——
宋顯珩看著那蒼白麵孔暈開的緋紅,豔麗異常,直忍不住俯身前去,在謝蓁有些幹涸的唇瓣上輕輕落了一吻。他原本還想再說些什麽話,隻剩如鯁在喉,謝蓁以命相救,他如何不知其用情深淺,心中暗暗發了誓,再不可讓她再受半點傷害。
謝蓁受那吻的蠱惑,不知為何等宋顯珩稍稍同她分開的時候不經意舔了一下自己的唇,粉紅的舌似是在蠱惑——轟,她還未來得及反應,宋顯珩複又壓了下來,狠狠的吻來。唇齒碾磨,抵死糾纏,這才方顯出劫後餘生的喜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