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第1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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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蓁掌心握著那玉牌被獄卒帶著往外去,她來時心中焦急沒留心旁的,但這時心境較之前大有不同,眼尾餘光一掃,瞧見旁邊那間牢房內關押著的赫然是沈梨妝。
沈梨妝!
謝蓁停下了腳步,定定的站在原地看著她,仿佛要將這人看得仔細通透——是要有怎麽樣的任性才能這樣枉顧一切?謝蓁幾乎是緊握著拳頭才能勉強克製住心中席卷而起的怒氣。
“謝大小姐——”沈梨妝坐在牆角,揚著頭看著牢房外側立著的謝蓁,麵上亦是帶著古怪的笑意。
謝蓁不明她這笑中的深意,隻是覺得她這一笑將昔日的清傲氣都也消沒了,連帶著讓自己從前對她的好感全都磨光了。
“哈哈哈哈哈……”沈梨妝見那人沒開口,自己反而笑了數聲,目光之中也似乎透著灼灼,“謝將軍怎肯讓謝小姐出來的?依照謝將軍的做派,此刻哪裏會讓謝家牽扯其中?”
謝蓁見她眉眼之中凝著偏執的戾氣,顯然是經了為了這事生了心魔,怕隻怕還是將怨恨記在了她謝老爹的身上。謝蓁心道這一切分明都是她釀出的禍事,就算不是全部也是十有六七,怎麽如今她倒覺得自己成了受害的那個了?
若不是她沈梨妝沒弄清緣由,想要報仇卻沒弄清主謀;若不是她沈梨妝分明已經被謝老爹送了出去,卻臨時反悔折回,哪裏會有後頭的這些事?謝蓁氣得牙齒都在咯咯的打著顫,她緩緩挪動步子,一步步走到牢房的欄杆前,逼視著角落那人,“沈梨妝,你到現在還不知錯的是你自己?”
沈梨妝為這話一震,驚恐的瞪著眼,可轉瞬她自己就釋然了,“砌詞狡辯!”每一個字都是從齒縫之中碾壓著擠出來的,帶著切膚的怨恨。而隨著話音落地,沈梨妝眼眸中的光芒更是大盛,“謝氏一脈有謝元在,又會有什麽好人,謝蓁,以往我也隻當你是個例外,也真心相待過你。可……”
“可什麽?”謝蓁嘴角帶著冷笑,“我幾時騙過你?又幾時陷害過你?”
這話將沈梨妝問的啞口無言。
謝蓁自問對這位書中女主從未使過陰毒下作的手段,在當初沈梨妝來自己家中教書的時候更是真心與她來往。謝蓁是穿書而來,倘若她要取沈梨妝的性命,早就有千千萬萬個機會擺在前頭,更是三番兩次想著化解此人和謝老爹之間的危機。可這一番用心,倒頭來在沈梨妝眼中撈不到半點好,非但如此她還成了早有布謀的惡人。
“我問你!你既是要報仇,可有想查清楚了當年那案子背後的來龍去脈?”謝蓁逼問著她,倏然冷笑,這些事沈梨妝一概不清楚,“枉你背負了才女的盛名,也跟世間庸庸之輩一樣,能瞧見的都是最淺顯外在的東西!”
沈梨妝何時被人這樣劈頭蓋臉的責罵過,何況這人還曾經做過自己的女弟子,一時臉上紅了又白。她羞憤難當,憤然握著拳頭從地上站了起來,衝過去謝蓁麵前發狠:“謝蓁!”
饒是她氣憤之極,除卻威嚇一般念著她的名字,也就再沒有旁的舉措了。
謝蓁看著這張離得這樣近的臉,愈發是難抑心中波動。“要不是你的,宋顯珩怎麽會被下了天牢!”
轟——沈梨妝腦子像是被這話炸開了一般。被下了天牢這麽些日子,她至始至終在逃避的就是這麽一樁事情。不是她,怎麽會是她?她怎麽會去害珩哥?
不!
沈梨妝痛苦的捂著自己的頭,不!她也不想的!這一切都不是她的過錯!不是她的……要怪也隻能怪謝元!
謝元……對!
沈梨妝驀然將身子往前傾靠,雙手緊緊攔著欄杆,“都是謝元!這一切都是謝元的計謀!若要不是他珩哥怎麽會被下了天牢?!”
“這都是他同萬貴妃的奸計!”沈梨妝聲音淒厲的叫喊了起來,似是將所有的不甘都投入在了其中。“嗬——難怪我去刺殺他,他非但不怒還要將我送出京都,原來……竟然是有這樣的歹毒心思在其中!”
枉她當時腦子不清,竟還差點相信了謝元的鬼話,還真以為當初那些是另有隱情。可現在再回想起來,又有什麽隱情,這一切都是謝元和萬貴妃的詭計,獵場刺客一事分明就是謝元壓了下來,她怎麽當時就被蒙蔽了?
沈梨妝恨意難平,她的指甲深深嵌入到了欄杆的木頭中,“謝蓁,你還來做什麽!你謝家害人還不夠!你還要再騙珩哥?”
謝蓁半點不懼,神色亦是淩然,她更是往前跨進了一步,目光堅定的看著麵前瘋魔之人,“他答應過你父親要照顧你,可是沈梨妝……你就這麽想要恩將仇報?難道還要叫當年的冤案再發生一回?”
說這些話,謝蓁到底還是壓低了聲音。若是這些話再點不醒沈梨妝,她也隻能用非常手段了。畢竟沈梨妝是罪臣之女,身上還有不能赦免的連坐之罪,非但生事還更是將禍事往謝元身上引,留她下來怎麽都會是威脅。
“……”沈梨妝好歹不是蠢笨之人,她靜靜回味著這一番話,神色漸漸淒迷了起來,喃著道:“再發生一回?”
驀然,她抬起微垂的長睫盯著謝蓁,像是終於明白了些許什麽。當年眉山案子是皇上親審,幾乎是連呈辯的機會都無就給定下了罪,若真是梁元帝,昭王府豈不要步後塵?!然而她對姓謝的的積怨已深,並不能立即接受,可到底是想通了其中踉蹌後退仿佛要縮進黑暗裏才是安全似的,神色已然倉皇崩潰。
謝蓁依然是橫眉冷對,若是叫她牽連,她恐怕會忍不住不顧宋顯珩承諾將人弄死,幾番調息,才勉強平息心火,掌心被那塊玉佩硌得有些生疼。
“蓁蓁——”
一聲清冷低歎,叫謝蓁回籠了神智,在這陰暗牢中沒甚好氣地喝道,“你又沒欠她的!”
“……嗯。”這一回的回答夾雜了些許淺淡笑意。
反而是沈梨妝瑟瑟發抖起來,大顆眼淚滑落,自從入獄以來,無論她說什麽都得不到旁邊應聲,想必珩哥也是對自己失望透頂罷。她……
天牢重地不能久呆,更何況沈梨妝方才的一番淒厲喊叫。獄卒再有耐心也架不住擔心丟腦袋,死命催了謝蓁出去。謝蓁瞥了一眼神色複雜跪在牆角的沈梨妝,默默淌淚,也說不出什麽來了,跟著獄卒出去了。
直到走出天牢,竟看到榮親王站在那,肩頭落了稍許積雪,見人出來方才開口道:“本王派人送你回去。”
謝蓁點頭,走近一步,壓低了嗓音道了聲多謝幹爹。榮親王瞧著少女與來時截然不同的輕鬆神情,不苟言笑的麵龐稍是柔和幾分,昭王是他欣賞的後輩,看著眼前這名王妃硬是要認下的幹女兒,忽然有些明了緣由,確實跟謝家的不一樣。再者,能跟謝元力抗讓那老匹夫頭疼的,他都樂見其成。
被榮親王府的侍從送上馬車,心中還謹記著宋顯珩交代的事情,拐去他交代的地方見了宋贇將東西交付,又防著有心人跟蹤,一番周折,等回到將軍府的時候,已經是日沉西山、萬鳥歸巢之時。
謝蓁離府時候為了避人耳目恨不能遮蓋了全身,可這回去的時候坦然了不少。這趟出來的時間遠比計劃得要來得晚上許多,恐怕李思琦和謝文褚兩人早醒了,就是不知麵她的會不會是謝元怒氣騰騰的臉。
該來的總會來的,李思琦那不經腦子的話倒是還能用上一用,先黑一狀再說。
謝蓁堂而皇之的入了府,府中上下皆是被謝元吩咐了要看緊她不得出門的,這會麵上各個詫異非常,可卻沒一個敢上頭問話的。而謝蓁心中亦是納罕,倘若她敲暈了人偷跑出府的事情敗落了,這府中不會不知,怎麽如今的這情勢倒像是什麽都沒發生一樣?
難道沒叫人發現?
謝蓁的心生疑惑,那邊玉瓚就從小道中跑了來,喘著氣道:“大小姐可回來了!再不回可真要出大事了。”
“你將氣喘勻了再說!”謝蓁想還能是什麽了不得的大事,左不過是她被謝元罰一通罷了。
玉瓚急得不行,“等不及了,董姨娘……董姨娘要被打死了!”
“什麽?”謝蓁意外。
“董姨娘不知如何招惹了沈姨娘,如今被沈姨娘的人按著打,丫鬟婆子攔都攔不住。董姨娘身邊的丫鬟來了幾回都沒找到小姐,奴婢隻好跟了去瞧瞧。”
謝蓁大感意外,分明想著自己回來要受罰了,怎麽她的事兒倒是風平浪靜,如同沒發生一樣。可卻鬧出了沈姨娘打董姨娘的事?
“不敢去驚動老夫人也就算了,怎麽不去請阮姨娘?”謝蓁一邊疾步往董姨娘的苑子走,一邊轉過頭去問玉瓚。
“阮姨娘也叫人請過去了,隻是也攔不住。”玉瓚喘著氣說道。
可這謝蓁卻心中咯噔,竟還有阮姨娘勸不住的事情?想這滿府幾個姨娘,就再沒有一人比阮姨娘活得更通透的了。她的三兩句便能應付一人,怎麽可能攔不住這兩人,隻怕是沒用心去攔而已。
謝蓁素日跟董姨娘交好,也實在是這位姨娘心思最為簡單、最好相處,卻不知怎麽沈姨娘會忽然這樣鬧起。這才剛到青蕪苑門口,就聽見上房那邊傳出來幾聲肮髒的咒罵:“臭不要臉的賤人,你竟敢背著老爺偷漢子!真是枉費了老爺這些年來對你的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