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殘妹一定要找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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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氏睜開眼睛,歎息一聲,道:“暖兒,祖母知道你心軟,但若是為了這個丫頭求情,就免了吧。”

    在歐陽家的體統和人命之間,他們毫不猶豫選擇了維護聲譽,哪怕是掩耳盜鈴、欺世盜名,也要照著這條路走到底。歐陽暖看了一眼麵帶譏誚的林氏,慢慢道:“暖兒也知道這丫頭做了錯事,但畢竟她跟隨可兒多年,是她的貼身丫頭,情分非同一般,可兒如今是氣得很了,若是將來回想起來定會後悔,暖兒明知妹妹必悔,豈可無一言規諫?”

    歐陽治坐回座位上,淡淡地道:“說吧。”

    歐陽暖輕聲道:“秋月的確是罪該萬死,隻是她這些年來盡心盡力服侍妹妹,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這些都且不論,祖母怎麽忘了,秋月是華媽媽的親生孫女啊,華媽媽當年是您的陪嫁丫頭,服侍您多年後因年老體弱才得了恩典去了別院養老,她兒子早死,媳婦改嫁,隻剩下這麽一根獨苗苗,如今將她杖斃,華媽媽知道該有多傷心呢?”

    李氏臉上多了三分戚色,隻是還有些猶豫不決,歐陽暖又道:“娘現在懷了身孕,惠安師太叮囑過一定要我們多做善事,如今杖斃丫頭是小事,壞了師太的囑托才是大事,萬一不小心留下業障,祖母和爹爹豈不是要受到連累。”

    歐陽治一直沒有任何要停手的意思,聽到這裏頓時目光一凝,便向外麵喝道:“行了,先住手!”外麵當然停了手,屋子裏的人一下子麵麵相覷。

    林氏如何肯饒,事已至此隻有秋月一死,死無對證她才覺得安全,立刻大聲道:“暖兒你說的什麽話,這樣的賤婢你何苦為她求情!”

    歐陽暖歎息一聲,目光流連在林氏腹部,別有深意道:“娘,就當是為弟弟積陰德吧,可憐弟弟還未出世就已經有了天煞孤星的惡名,若是府中再有人死去,豈不是加重了他的罪孽,您身為親娘於心何忍?”

    “天煞孤星”四個字仿佛一道咒語將林氏牢牢束縛住,她與歐陽暖對視的瞬間,隻覺那雙黑漆漆的眼睛裏流露出無邊的寒冷,令她心頭如針刺一般,不由自主倒退半步。

    歐陽暖回過身,淡然道:“秋月的確有罪,祖母和爹爹一定要懲罰她,就讓她進入家廟為還未出生的弟弟祈福吧,也替娘每日誦經百遍,消弭業障!”

    進入家廟將是永遠不見天日,但與直接杖斃比起來已經是法外開恩,所有人都想不到會有這樣的轉折,一時之間都呆呆看著站得筆直、目光冷靜的大小姐,秋月並不是她的丫頭,她卻三番四次出言相救,當真是寬容大度、仁厚有情,不由令人心中肅然起敬。

    歐陽治思來想去,打死秋月的確會增添罪孽,於自己的福祿有損,若是放出去又怕她在外頭亂說,隻有投入家廟徹底斷絕了她與外界的接觸才不失為上策,當下看了李氏一眼,道:“老太太,您看呢?”

    李氏點點頭,冷冷望了一眼林氏的腹部,天煞孤星,歐陽家居然出了這個妖孽,為了消除業障,替自己祈福,就暫且饒了這丫頭也無妨!微微點頭道:“暖兒宅心仁厚,這個主意好,既懲罰了這個丫頭又保全了她的性命,今天就送進去吧。”

    歐陽治冷冷看了林氏一眼,道:“可兒雖是被丫頭誣陷,但也是她無緣無故跑到花園招蜂引蝶,罰她禁足百日,抄寫女則五百遍,你身為親娘管教不嚴,以至於生出這許多事,丟了歐陽家的臉麵,從此之後你必須好好管教可兒,若是再發生這種事,連你一塊嚴懲!”

    走出壽安堂的時候,歐陽可渾身發軟,幾乎站不起來,王媽媽硬是攙扶著她隨同林氏一起走出去,一路走過門檻,到了院子,所有的丫鬟媽媽都用一種極端陌生的眼光盯著這對母女,那神情說不出的詭異。

    歐陽可有些害怕,不由自主靠近了林氏,林氏目光淩厲地環視四周,所有人在這一瞬間都低下頭去,仿佛受不了女主人的威嚴,林氏目光冷厲,昂起身板,帶著歐陽可和王媽媽等人離去。

    歐陽暖站在光明處,遠遠看著這對母女在眾人異樣的眼光中慢慢步下台階,漸漸走向黑暗,露出了一絲淡淡的微笑……

    世人皆知,京都追雲樓雕簷映日,畫棟飛雲,是最豪華最雅致的客棧,當夜,追雲樓雅間裏,蘇玉樓聽完妹妹蘇芸娘的話,露出微微的訝然:“你說二小姐藏了我的詩文?”

    “是啊大哥,我親眼見到那帕子裹了詩文,裏麵還是你的字跡!”蘇芸娘睜大眼睛肯定道。

    “玉樓,你可知道那二小姐不但用手帕裹住了詩文,還特地打成同心結的樣子,一開始我還沒有留意是你的字跡,後來你妹妹一說我才覺著不對!”蘇夫人坐在椅子上,露出不悅的神情,“難不成你真的瞧上那二小姐了?”

    蘇玉樓眼中再也沒有原來的平靜,隻剩下冰冷和怒氣,冷聲道:“這個歐陽可真是沒臉沒皮,她將帕子送給我,我當然沒有收下,卻不知怎麽會鬧出這種事情來?”

    蘇夫人臉上露出驚訝的神色:“這詩文真不是你送給她的?”

    蘇玉樓俊美的臉上露出一種厭惡,沉聲道:“娘,你覺得我會看上歐陽可嗎?她有哪裏值得我注意?”

    蘇夫人想了想,與大小姐歐陽暖比起來,歐陽可的確遜色許多,自己的兒子清高自持、眼高於頂,怎麽會舍棄耀眼奪目的歐陽暖而看上歐陽可這麽一個小丫頭。她沉吟片刻道:“若不是你,又會是誰?”

    蘇玉樓冷笑一聲:“當時前廳那麽多人,誰會注意到詩文被人拿走了!娘,歐陽可派人偷走我的詩文,又作出那副惡心模樣,十有八九是想要別人以為我與她有情!”

    蘇芸娘點頭道:“我也相信大哥不會做出這種事,憑大哥的人才風度,多少小姐傾心,何必去招惹歐陽家二小姐?簡直可笑,隻是剛開始看到那帕子包了詩文,又特地挽成同心結的模樣,的確叫人心中懷疑。既然大哥這麽說了,定然是歐陽可故意做成圈套,想要借此賴上大哥!”

    蘇夫人搖頭道:“怎麽會這樣,林婉如與我說的那麽好聽,說會想方設法將大小姐許給玉樓,我剛開始還在猶豫,玉樓這麽優秀,不但要找個家世好的,更要找個容貌出色的,所以才特意提早上京,趁著歐陽老夫人壽宴看一眼,卻想不到竟是那麽一個美人兒,我便想著答應下來,還特意送了塊玉佩……”

    蘇芸娘奇怪道:“娘,你不覺得奇怪嗎,我覺得大小姐和歐陽夫人感情很要好啊,簡直比親生母女還要親熱,憑她這樣的才貌,歐陽夫人為什麽要將她嫁到蘇家來?歐陽暖會不會有什麽缺陷?”

    蘇夫人蹙眉道:“你說的什麽話,難道我蘇家門第很差嗎?還是你哥哥配不上人家歐陽府大小姐?你就這樣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

    蘇芸娘見母親生氣了,趕緊上去攀著她的臂彎,撒嬌道:“娘,人家不是這個意思嘛!”

    蘇夫人哼了一聲,伸出食指點了點她潔白的額頭,“口沒遮攔!這歐陽府每個人看著親親熱熱,底下卻是針鋒相對的厲害。你不要看歐陽夫人對人和氣,最是個厲害的,那大小姐年紀不大,卻已生的如此模樣,再加上她還有個可能繼承歐陽府的胞弟,肯定受到繼母的嫉恨,恐怕和歐陽夫人早已是針尖對麥芒,隻是你今天看她笑容滿麵、親切隨和,哪有半點怨憤委屈的樣子?照娘看來,她隻怕也是個不簡單的人物!”

    “咦,那娘豈不是要給大哥娶個厲害的嫂子,我不要!”蘇芸娘撅起嘴巴,嬌俏地嗔道。

    “傻孩子,你總要為你大哥著想,今天你也是在場的,歐陽暖還真是萬裏挑一的人品,見人先露三分笑,卻半點沒有諂媚之態,身上也沒有那些大家千金扭扭捏捏的怪毛病,一身規矩氣派便是兩位侯府千金也有所不及!你有沒有看見她的一言一行、一顰一笑,比之咱們在江南見過的那些矯揉造作的豪族女子不知強了多少,可惜我們來的晚了,沒瞧見那幅百壽圖,但我聽其他人說也是世間少有的……要是能為你大哥聘下歐陽暖,還真是一件美事!”蘇夫人感歎道。

    蘇芸娘笑了笑,心裏卻十分不快,歐陽暖對待自己雖然也是帶著笑容的,卻自始至終帶了幾分疏離,無論自己如何討好,對方都似銅牆鐵壁無法突圍,再加上她也是個年輕美貌的女孩子,自然見不得親娘在她麵前這麽誇耀另一個人,當下故意拿眼睛去瞧蘇玉樓,道:“娘你相中了有什麽用,也要大哥喜歡才是!”

    “玉樓,你今天也見著那大小姐了吧,覺得如何?要再瞧不上,娘可真不知道去哪裏尋個仙女給你了!”蘇夫人見蘇玉樓一言不發,若有所思地打趣道。

    蘇玉樓沒有回答,眼前不由自主浮現出歐陽暖的那一雙眼睛,他隻覺得其中盈著說不清的耀目光彩,卻不知道為何她隻肯對自己流露出冷淡的神色,這些年蘇玉樓自詡見過不少女人,其中既有名門閨秀也有小戶千金,但叫歐陽暖那麽淡淡的一瞥,滿園的衣香鬢影似乎都失了顏色。

    “大哥,你說話呀!”蘇芸娘見蘇玉樓遲遲不語,上來推了他一把。

    蘇玉樓回過神來,淡淡一笑,卻並沒有回答,蘇夫人看在眼裏,心中有數,鄭重道:“玉樓,娘明白你的心思,定會叫你如願以償!”

    “娘,你當真有辦法?”蘇芸娘不由自主追問道。

    蘇夫人微微一笑:“既然歐陽夫人和大小姐大有嫌隙,我們加以利用,何愁好事不成?”

    福瑞院。

    林氏剛一回屋子裏,就一頭栽倒在炕上,王媽媽趕緊讓所有丫鬟媽媽們都出去,回頭卻看到林氏臉色臘黃,顴骨處泛著不正常的紅暈,顯是氣到了極點,一旁歐陽可愣愣地看著,不知所措。

    王媽媽趕緊推了她一把:“二小姐,還不向夫人認錯!”

    歐陽可幡然醒悟,一下子跪倒在地上,王媽媽趕緊過去倒了一杯茶給林氏,又攙扶著她勉強坐起來,服侍她喝了茶,見她臉色稍微好看點了,才輕聲勸道:“夫人,二小姐年少無知……”

    “年少無知?”林氏冷冷的盯著歐陽可,恨聲道,“你每次都這麽說,我也以為她年少無知,卻不知道竟是個這樣不知廉恥的東西!”

    歐陽可打量著自己親娘,頓時心裏嚇了一跳,從小到大她從未見過林氏如此憔悴,好像一下子老了七八歲,瞧著情形不對,趕緊磕頭道:“娘,您別生氣……都是我的錯……我知道錯了!”

    林氏卻不理會她,低聲對王媽媽道:“銀杏那賤丫頭呢!讓她滾進來!”

    王媽媽應聲去了,歐陽可還要分辯,抬眼看見林氏難看到了極點的臉色,不敢再說話了,隻默默想要站起來,林氏卻突然暴喝一聲:“跪下!不叫你起來你敢動一下!”

    歐陽可驚駭莫名,一張小臉嚇得雪白如紙,委頓在地上,神情楚楚可憐,卻是不敢再動了。

    銀杏跟著王媽媽進來,林氏劈頭蓋臉砸了茶杯過去,一下子打在銀杏前胸,頓時濕了一片,銀杏撲通一聲跪倒,嚇得不敢抬頭。

    “我是怎麽吩咐你的?”林氏怒聲道,“明明讓你引大小姐去那院子,你為什麽不照做?”

    銀杏磕頭不止,額上青了一片,抬起頭來的時候一臉無辜,道:“夫人,奴婢確實照您的吩咐帶了大小姐去,可是走到門口她卻堅持不肯進去,非要讓奴婢替她倒茶來,奴婢生怕她生氣起來轉身就走壞了夫人的大事,這才飛奔著去倒茶,回來後卻不見了大小姐,反而見到……見到……”

    “見到什麽!”林氏聲音嚴厲,目光紅赤。

    銀杏偷偷看了歐陽可一眼,低聲道:“見到二小姐在和蘇公子說話,奴婢見此情形不敢出來,直到二小姐走了才敢現身……”

    林氏氣息一窒,剛才她還不敢確認,現在才知道真是歐陽可壞了自己的大事,這個不孝的蠢貨!她氣喘籲籲地瞪著歐陽可,像是要將這個向來疼愛萬分的女兒吊起來毒打一頓才甘心!歐陽可瞧見林氏那駭人的眼神,頓時慌了神,顫聲道:“娘!娘,帕子的確是我送給蘇公子的,可詩文卻是他讓銀杏裹在帕子裏麵送給我的呀!我根本沒來得及打開細看,怎麽就知道裏麵藏了詩文呢!”

    林氏聞言,逼問銀杏道:“你是不是被人收買了陷害二小姐!”

    銀杏嚇了一跳,麵色青白,耳邊猛地響起大小姐的話,不由自主照著說道:“不,奴婢怎麽敢!奴婢一家人性命都在夫人手裏捏著,怎麽敢輕易背叛夫人!那帕子的確是蘇公子命奴婢還給二小姐的,隻是奴婢接過來的時候,真的不知道裏麵藏了東西的!奴婢連字都不認識幾個,怎麽知道什麽情詩?況且奴婢是夫人的人,怎麽會幫著別人陷害二小姐,奴婢當真是冤枉的啊!”說完,她又片刻不停地磕頭,聲音砰砰作響,聽得林氏心煩意亂,揮手讓她滾出去,銀杏還沒反應過來,王媽媽已經厲聲道:“還不出去!”銀杏如蒙大赦,跌跌撞撞出去了,深知自己從夫人手中撿回了一條命。

    林氏長歎一口氣,倒在榻上,幾乎半柱香的時間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歐陽可也不敢起來,就這麽一直跪著,直到林氏突然坐起來,歐陽可嚇了一跳,道:“娘,你怎麽了?”

    林氏目中滿是懷疑之色,盯著歐陽可看了半天,又閉目沉思道:“不,這事情有哪裏不對!可兒將帕子送過去,對方又送了詩文過來,這事情除了銀杏不該有旁人知道,可歐陽暖卻一意挑唆著那些閨秀要看帕子,分明是早已經知道帕子裏麵有玄機,成心要讓可兒出醜!這事情一定是她在背後作鬼!銀杏這丫頭沒準就是內鬼!”

    王媽媽嚇了一跳,越想越是如此,試探著問:“夫人,照您這麽說,銀杏這丫頭留是不留?”

    林氏目光閃爍不定,陰厲十分,終究卻歸於無奈,道:“你怎麽也傻了,現在多少人等著抓我的小辮子,若是這丫頭莫名其妙沒了,你還怕他們抓不到我的錯處嗎?”

    “可若不是她,二小姐也不會被誣陷……”

    “誣陷?你沒聽她說嗎,帕子是這丫頭眼巴巴送給人家的,詩文又是人家回過來的禮物!要不是可兒自己先做了蠢事,怎麽會有把柄落在人家手裏!”不提還好,一提起來林氏就眼睛裏冒火,恨不得吃人一樣!王媽媽趕緊幫她順氣,道:“夫人息怒,您還懷著身孕,千萬不要氣壞了身子呀!”

    歐陽可一聽林氏所言,這才恍然大悟,拿著帕子捂在臉上,大聲哭道:“娘說的是!竟然是歐陽暖這樣陷害我,我絕饒不了她……”

    林氏打斷了她的話:“你好意思說!你一個閨女竟然敢明目張膽給男人送禮物,我平日裏那般疼你,今天也差點被你氣死,你還不好好思過!”

    歐陽可白天剛剛被林氏責罵過,晚上又受了這一場驚嚇,現在林氏還這樣不依不饒,不由得伏在地上抽抽搭搭哭起來。

    王媽媽低聲道:“夫人,您看這……該怎麽辦?要不要為二小姐出這口氣?”

    林氏冷冷地:“還是省省吧,歐陽暖既然敢做,就是篤定了我不敢去問罪,你不想想看,若是真的將銀杏推出去,我所做的事情也會被抖出來,這不是正中她的下懷?”

    歐陽可一下子抬起頭來,滿臉都是憤怒,道:“娘,難道你也不管我,就這麽任由我被人陷害?”

    林氏疲憊地道:“現在我也沒有辦法,你還是好好收心吧,忍下這口氣,等娘生出一個健康的弟弟來,有的是報仇雪恨的機會!”

    弟弟弟弟,又是弟弟!現在她滿心滿眼都是肚子裏的這個孩子,哪裏還會關心自己這個女兒,歐陽可猛地一下子站起來,摔簾子衝了出去。

    王媽媽要去攔著,林氏卻揮揮手阻止了,道:“由著她吧,不懂事的東西,我一心一意為她好,什麽都為她著想,她卻不管不顧任性妄為!就該讓她吃點虧,才明白這世上誰對她最好!過些日子她就會明白了,現在不必管她!”

    王媽媽心道夫人現在才知道嬌慣了女兒,隻是二小姐脾氣這麽大,這樣負氣出去了,隻怕要惹出什麽禍事來,但是見林氏眉頭深深皺起,像是十分頭痛,也不敢出聲,隻能眼睜睜的瞧著人出去了。

    歐陽暖一回到聽暖閣,就看到院子裏的丫頭媽媽們整整齊齊站在門口迎接,一路走進去,竟見到歐陽爵趴在桌子上,苦著一張小臉無聊地撥弄著桌子上熱滾滾的茶水,一看到歐陽暖進來,他高興地跳了起來:“姐姐總算回來了!”

    歐陽暖微微一笑,道:“這麽晚了還到這裏來等著,有話要說吧?”

    歐陽爵看著方嬤嬤叫一眾丫頭媽媽都出去了,才笑嘻嘻地道:“姐姐,今天我做的不錯吧,聽說……”

    歐陽暖瞧見他得意的樣子,不由露出微笑,這個孩子天真爛漫,卻又十分耿直,她不會讓他直接參與到陰暗的事情裏麵,今日所做隻是讓他稍許了解一些內幕,不至於當真以為這後院裏頭的太平日子得來簡單,剛想要說話,卻聽見外頭菖蒲大聲道:“誰!”

    接著聽見歐陽可的尖叫聲,歐陽爵一愣,有些驚疑不定地看著歐陽暖,歐陽暖頭也不回,揚聲道:“菖蒲,讓二小姐進來。”

    門口的簾子“唰”地一下子被打開,歐陽可滿臉怒氣地衝了進來,她的釵環散亂,衣袖帶著不少褶皺,顯然是衝進來的時候受到了菖蒲的阻攔,此刻她雙手緊握成拳,一臉找茬的樣子,令歐陽爵不由自主嗬斥道:“你幹什麽!”

    歐陽暖微微皺眉,道:“爵兒,我和可兒是姐妹,有什麽話都可以說,你卻是個男孩子,就不必多言了,快出去!”

    歐陽爵望向自己的姐姐,卻看到她一臉堅定的神色,不由自主抿了抿唇,卻是一動不動,歐陽暖刻意在他耳邊低聲道:“去請祖母來。”歐陽爵一愣,這才恍然大悟,立刻抬腳走了。歐陽可也不去管他,隻狠毒地盯著歐陽暖。

    歐陽可再彪悍,在自己這裏也討不到什麽好,爹爹剛剛禁了她的足,她就敢闖進聽暖閣,當真是好大的膽子!歐陽暖微微一笑,道:“可兒怎麽了,這麽晚了,有事找我嗎?”

    “你還有臉笑!”歐陽可冷笑著,一步步逼近,“歐陽暖,你真是夠厲害的,居然挑唆著那丫頭陷害我,現在你可滿意了吧?害得我這麽慘,臉都丟盡了!”她雙目赤紅,似乎要冒出火來,外麵不少丫頭媽媽要上來勸,歐陽暖卻使了個眼色,紅玉立刻過去將她們製止了,獨獨讓菖蒲進了屋子,守衛在歐陽暖身旁。

    歐陽暖沉聲道:“妹妹說話要小心!便是你不喜歡我這個姐姐,也不該空口白話誣陷我!歐陽家的名聲最重要,妹妹也是爹爹的女兒,難道還要繼續不顧臉麵這麽瞎鬧嗎?自家姐妹有了嫌隙,什麽話不能好好說,非要這樣闖進來,傳出去好聽嗎?還是妹妹已經豁出去了,情願落下一個凶悍無禮的惡名?”

    歐陽可被這話徹底激怒,臉上露出憤怒到了極點的神色,怒喝道:“我就是不要臉麵了!現在我還有什麽臉麵,不止這樣,我還要給你點顏色看看,讓你知道我也不是好惹的!”說完,她一頭向歐陽暖衝過去。

    菖蒲三步擋在歐陽暖身前,一個巧妙的反手扭住歐陽可的胳膊,一把將她摜倒在地上,從旁人看來,隻是她在阻止歐陽可不讓她傷害大小姐而已,實際上卻暗地裏狠狠在歐陽可柔軟的腰部踹了一腳,歐陽可厲聲尖叫起來:“歐陽暖你個不要臉的賤—人!什麽姐妹情深,什麽仁心仁義的大小姐,全是假的,你最是個心狠手辣的……”

    歐陽暖卻聽得臉上帶笑,口氣反而愈發鎮定,淡淡道:“看來妹妹是被不祥之物克著了,竟然這樣口沒遮攔,依照我看,以後你還是少去不該去的地方吧,免得招惹了某些髒東西!”

    歐陽可一聽,死命掙紮起來,卻不知為什麽菖蒲個頭小小,一雙手卻如同鐵鉗一般讓她無論如何掙脫不開,不由得更加憤怒,嘶聲道:“我到底哪裏得罪了你,你要這樣害我!放開我!歐陽暖,你簡直是不要臉,將來一定會下地獄!”

    “妹妹,你到底怎麽了,莫非真的是發燒了不成?”歐陽暖大聲道,裝作十分疑惑的關心模樣,低下了身子湊過去,附在歐陽可耳邊道:“是誰給男人送帕子,又是誰當眾丟了歐陽家的臉麵,是你呀妹妹,怎麽都不記得了嗎?”

    歐陽可臉色漲得發紫,想要用腳去踢歐陽暖,卻被菖蒲一腳踩住,隻能拚命掙紮,嘴裏罵罵咧咧的,很是難聽,歐陽暖聲音低沉,隻有兩人能夠聽見,卻無比溫柔入骨:“我倒忘了,有其母必有其女,你娘人前一套背後一套,一邊假惺惺的在姐姐病床前伺候,一邊勾搭著上了姐夫的床,她那麽個不要臉的女人怎麽可能生得出好東西,你記住,你娘已經夠賤,你比她還要賤!”

    這些話別人都沒有聽見,隻有歐陽可眼睛已經變得血紅,像是一頭失去控製的野獸,瘋狂地想要掙脫鉗製,這時候,外麵傳來一陣敲門聲,歐陽暖算好了時間,對著菖蒲點了點頭,菖蒲一下子放開歐陽可,歐陽可想也不想,沒頭沒腦向著歐陽暖撲了過去,重重將歐陽暖推倒在桌子上,桌子上的茶杯一下子摔在地上變得粉碎,歐陽可拿起碎瓷片就要向歐陽暖美麗的臉上劃過去!

    菖蒲眼明手快,一把抓住歐陽可的手,歐陽可用力掙紮,卻沒料到此刻,歐陽暖露出微微的冷笑。

    這時,外頭一聲清脆的大喊:“祖母,您快進去看看,二妹妹像是發瘋了!”

    歐陽可一愣,立刻下意識地要收回手,可是菖蒲怎麽肯,就在兩人糾纏的時候李氏踏進門來,見滿屋狼藉,歐陽可高高舉著手裏的瓷片,菖蒲忠心耿耿地抓住了她的手,再看歐陽暖被推倒在桌子上,似乎受足了委屈!

    李氏勃然大怒道:“可兒,你鬧什麽!”

    旁邊的張媽媽趕緊罵丫鬟,“你們都死了不成,趕緊把大小姐扶起來!你們幾個,還不快去把二小姐抓住了!”

    幾個丫頭衝上去一左一右抓住歐陽可,菖蒲鬆了手,趕緊去攙扶歐陽暖起來,歐陽暖瞧見李氏,頓時落下淚水來,走到她跟前盈盈拜倒:“暖兒不孝,竟然驚動了祖母!”

    李氏見她滿臉委屈,手上竟然還有被茶水燙傷的痕跡,頓時變了臉色,厲聲嗬斥歐陽可道:“你瘋了,竟然敢衝進你姐姐的院子!”

    歐陽爵大聲道:“祖母,好在您來得早,看見沒,二妹妹要毀姐姐的容呢!”

    李氏的臉色已經氣得青白,指著歐陽可大聲道:“快請家法!快去!”

    一聽到要請家法,歐陽可頓時慌了,還沒來得及狡辯,歐陽暖已經低聲道:“祖母,家法是請不得的!妹妹似是被什麽髒東西魘著了,白天還好好的,晚上去了福瑞院,好好的人怎麽就成了這個樣子……”

    李氏大吃一驚,不由自主就聯想到惠安師太所說天煞孤星克父母克兄弟姐妹的話,再看看歐陽可釵環散亂,雙目赤紅,麵目蒼白,越看越像是中了邪的樣子,心中頓時咯噔一下,對天煞孤星一說更加篤信不疑,歐陽暖在旁看到她神色數度變換,怎麽會不知道她心中所想,柔聲道:“祖母,這麽多人都看到妹妹發狂,還是趕緊派人將她扶回去吧,事情萬不可傳出去啊!”

    李氏猛地一個激靈,立刻嗬斥道:“都傻愣著幹什麽,趕緊帶二小姐回去!沒我的吩咐,再不許放她出來!”

    “祖母,可兒是冤枉的呀!你相信我,救救我呀……”歐陽可還要說話,李氏卻生怕她發神經說出什麽不好聽的來,大聲叫著讓旁邊的人堵了她的嘴巴,將她硬生生拖了出去。

    一路上所有的丫鬟媽媽們都看見了,她們親眼見到從前可愛活潑的二小姐一副瘋了的模樣衝進大小姐的院子,不僅大聲咒罵姐姐還妄圖用瓷片傷人,十足像是中了邪的模樣,再加上二小姐的確是從福瑞院出來就變成了這副模樣,不由得也都對天煞孤星的傳說深信不疑。

    屋子裏,歐陽暖重新整理了儀表,又讓丫頭們收拾了地上的碎片,才向李氏恭敬行禮道:“祖母,您看妹妹她……”

    李氏麵沉如水,道:“惠安師太所言極是,這孩子還沒出世就將家裏攪的雞犬不寧,當真是個禍胎,偏偏你娘還一心護著,唉,真不知道我前世造了什麽孽,好好一個壽辰竟然變成了這副樣子!”

    歐陽爵乖巧地依附在李氏身邊,道:“祖母,你千萬不要生氣,娘如今一心向著兒子竟然忘了孝道,妹妹也被那孩子克的神誌不清,但您身邊還有我和姐姐啊,我們會加倍孝順您的!”

    李氏歎了一口氣,雖然麵上有些欣慰,心中卻還是十分不樂,一想起那個天煞孤星的孩子,胸口就像是堵住一口氣上不來,恨不得立刻就下令將林氏肚子裏的孽種除掉才好。

    歐陽暖的臉上早已恢複了平靜,隻餘下眼睛裏的一絲絲委屈,輕聲道:“您且放寬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李氏點了點頭,望著窗外沉沉的夜色,道:“但願如此吧。”

    歐陽爵望了自己的姐姐一眼,卻見到她一臉平靜寬和,半點沒有怨懟憤然之色,不免心中悄悄想著,姐姐隻比自己大兩歲而已,卻已經如此處變不驚,從容鎮定,當真是令他一個男孩子都自愧不如,以前還一直大言不慚說要保護她,現在看來,自己才是一直被她護在羽翼之下啊!

    深夜,竟是一場大雪漫天席地,歐陽暖早已命丫頭為歐陽爵準備好了禦寒的厚披風,第二天一早從壽安堂請安出來,便往鬆竹院而去。

    走到園子門口,卻聽見一道柔和的聲音道:“暖兒表妹。”

    歐陽暖一愣,立刻回頭,卻見到一陣高大的陰影直蓋在她頭頂上。

    不自覺退後兩步,眼前男子十分年輕,卻已生的十分高大,身上披著深色狐皮披風,內裏深藍色的袍子上繡著雅致竹葉花紋,袖口鑲著雪白滾邊,巧妙的烘托出一位侯門貴公子的非凡身影。此刻他的下巴微微抬起,一雙深邃似寒星且犀利的丹鳳眼竟然現出星河淡淡的璀璨,園子裏已經是一片肅殺的冬意,他的出現卻仿佛令暗淡的天色都亮了起來,如同要召喚回春天。

    園子裏的丫頭們瞧見他,都臉紅心跳地低下頭去。

    “染表哥。”歐陽暖恭恭敬敬的福下去。

    林之染也在打量著她,歐陽暖披著一襲銀狐裘披風,風帽半遮擋著秀發,衣袖翩然,一路走進院子仿佛從寒梅深處踏雪而來。一陣風吹過,不經意地有梅花花瓣落在她的肩膀上,他竟似受了誘惑一般伸出手想要替她拂去,歐陽暖退後一步,略一抬手,自己輕輕拂去肩頭梅花,不意風帽卻突然滑落,露出一張清麗絕俗的臉來,當真是如雪花一般潔白的麵容,神情卻如同寒冷的冰雪一樣冷淡,她淡淡望了林之染一眼,已經奪去了天地之間所有的風華。他從前也見過這位暖兒表妹,卻似是第一次見識到了她的美貌。

    林之染收回手,臉上不見絲毫尷尬,淡淡道:“暖兒表妹看來對我很是客氣。”

    歐陽暖低著頭,依舊恭敬的語調:“染表哥平日十分繁忙,今日怎麽有空來這裏?”言下之意是,你吃飽了閑著沒事幹,還要我應酬你,怎麽好意思?

    “不過是答應了爵兒為他找副好弓箭,今天特地送來罷了。”林之染微微一笑,雙眉斜飛,隻神色一頓:“怎麽,表妹不謝謝我昨日的鼎力相助?”

    歐陽暖猛地抬起頭來,輕柔一笑,道:“卻不知道表兄此言何意?”

    林之染徑直走到她身邊,壓低聲音道:“若是沒有我引開旁人,爵兒那傻小子恐怕還要費一番心思才能拿到東西吧……”

    歐陽暖的腦中自動產生預警,立刻擺出一臉訝然,低著頭輕聲道:“表兄說的這話,暖兒卻是不懂。”

    林之染冷哼一聲,睥睨著她,道:“你就不要在我麵前裝模作樣了,你對我娘所說的那些話一字不漏我都聽見了,要不要我親自去找二姑母說說?”

    歐陽暖勾起唇角,越過他徑直向前走去,林之染怎麽會輕易放棄,快走幾步與她並肩而行,歐陽暖抬頭直視前方,輕聲道:“染表哥所說,暖兒是不知道的,你要去找娘說話便去吧,恕暖兒不遠送。”

    林之染怔了怔,道:“你不害怕?”

    歐陽暖滿麵從容,淡然道:“既然敢做,我便不怕別人詬病,染表哥若是要去福瑞院,隻怕是走錯方向了,這裏可是通向爵兒的鬆竹院。”

    林之染嘴唇動了動,想不到歐陽暖竟然這般肆無忌憚。

    歐陽暖心裏冷笑,很多事她早就想過了,雖然林之染突然說出這些話來讓她十分驚訝,隻是就憑幾句話想要拿捏她的把柄卻是萬不可能!

    林之染幾步搶在她前麵攔住了路,卻麵色沉沉不說話,歐陽暖看著他麵色陰晴不定,想了想,覺得還是早些把話說明白好,免得以後生出嫌隙,於是止住腳步,轉臉對旁邊吩咐:“我忘了一件暖袍,菖蒲你領著其他人回去取,留下紅玉一個人伺候吧。”

    原本就站在幾步開外的丫頭們依言跟著菖蒲離開,歐陽暖放柔了聲音,一臉真誠道:“染表哥,你是難得的聰明人,明人麵前不說暗話,咱麽今日攤開來說些心裏話也無妨。”

    林之染愣了愣,似乎沒料到歐陽暖突然換了一副語氣和自己說話,歐陽暖也不去看他神色變幻,自顧道:“自娘親去世後,暖兒在世上的真正親人便隻剩下外祖母和大舅舅、大舅母、染表哥你們了,我說句心裏話,論親疏、論遠近,染表哥應該幫這誰,你應該分得很清楚吧。”

    這話由歐陽暖這樣的少女軟綿綿的說出來,實在是說不出的令人動容,林之染聽了,冷淡表情果然鬆了鬆,歐陽暖繼續道:“大舅舅身子不好……”林之染皺起眉頭,歐陽暖緊接著說:“二舅舅虎視眈眈,如今我這位繼母則是他的同胞妹妹,若是染表哥不肯幫著我們姐弟,任由我們被她鏟除,無異於為仇人鋪路,豈不是親者痛、仇者快?”

    倒真是伶牙俐齒,林之染鼻子裏輕輕哼了一聲,可到底把眉頭鬆開了,歐陽暖帶入正題:“染表哥,說一句不當說的話,將來你要繼承爵位,多我一分助力,難道不好嗎?”

    林之染吃了一驚,隻見歐陽暖直直看著自己,一雙點漆般眸子沉靜如深湖,竟半點不像是個十二歲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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