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此前莫林已做了許多準備，特意了解過與這座試煉塔相關的資料，但無論是他了解到的還是歐諾羅姆教授在課上提到過的，都沒有提及試煉塔的具體位置。

    隻說在神聖王都，與王都在同一時代建立。

    但不想在大祭司的白之塔附近的入口處，卻是這樣一段向下延綿的無盡階梯。

    台階很寬，四個縱隊並行向下也不算擁擠，不知道跑了多久，少年試圖數數記下自己走下了多少級台階，但這個通道裏似乎滿是魔法的氣息，讓他很快便忘記了數到了哪裏。

    甚至估摸不清楚時間到底過去了多久。

    於是他開始在腦海裏大致回憶試煉塔的作用與建立的原因。

    試煉塔，顧名思義，就是為了給職業者進行試煉，或者說，實戰訓練，用的場所。

    不同於魔法學院中的那種模擬對戰，或是試煉階梯那種魔法幻境，在試煉塔中夢魘獸是真正的實體，可以被殺死，也可以殺死別人，地形環境也是真實的，比單單的競技台要廣闊複雜的多，據記載試煉塔中的環境與和秩序邊界上的環境極為相似，也就是說，如果一位職業者在這裏可以熟練生存下去並執行各種任務的話，那到了秩序邊界上至少不會因為缺乏經驗而死的太慘。

    因為其良好的訓練效果，托德爾大陸上從古至今建起了多座試煉塔，就莫林所知格索克帝國和拉爾克帝國都有各自的試煉塔，但地點都不在首都而建造在比較偏僻的荒野。

    隻有神聖王都的這一座位於如此繁華的地帶，同時也是最年輕的一座。

    也因為試煉塔真實的環境和良好的訓練效果，並不單單隻有周圍學院的學生們來此訓練，同時還有不少缺乏和混亂戰鬥的經驗的冒險者來此訓練，乃至一些王都常備部隊的新兵也會集結來此。

    複雜的人員構成其實也加大了試煉塔中的挑戰。

    至少對於涉世經驗不深的學生們是這樣的。

    “咦……？！”在跟著巴倫機械地邁著步子的莫林突然發現，他不知何時居然已經從下階梯變成了向上攀登階梯，正在向上前進，就好像頭腳翻轉了一般。明明剛剛還在下行的啊，他扭頭望了一下，發現身後牆壁邊緣的照明水晶連出的直線並沒有彎折。

    估計又是什麽涉及到空間的魔法或者結界……少年想著，聽到周圍前後也響起一片低呼，便知道大家都已發現通道的方向或者說他們行進的方向改變了。

    難道是快到通道的出口了嗎？他將腦袋外出前進的縱隊，越過前麵同學們的身體看了看，果然發現了沿著通道斜向上方的那個灰蒙蒙的出口。

    ……

    出口外麵是一片古老的廣場，周圍是茫茫的灰色的世界。

    天空是灰色的，大地是灰色的，前後左右也是灰色的，而且是同一種灰，攪著狂亂的深深淺淺的線條，成片成片的像風一樣但卻不是風，像爆裂的閃電一樣又沒那般刺眼。

    隻有這片廣場上沒有那麽濃重的灰色，稍顯出一絲生機。

    這是什麽地方，莫林與小組成員列入方隊，等待著遊俠教授的解釋。

    廣場不大，地上的磚滿是風蝕的坑窪，並且每一塊磚石上都布滿了細小的裂縫，或許這裏的環境太過嚴酷，和王都那些記載中是同期建成建築相比，這片廣場仿佛經受了十倍不止的歲月流逝，搖搖欲墜隨時可能崩塌碎成時間長河裏的石沙。

    而廣場中央，用同樣坑坑窪窪遍布裂縫的磚石，築著一座高高的，但隻劃分出了三層結構的扭曲的塔樓，歪歪斜斜的牆壁不知如何拚搭在一起，枯樹一般的棱角向周圍凸起刺出，或者說整麵牆壁扭曲地凹陷，在濃重灰色的襯托下顯得詭異而凋敝。

    這地方到很適合舉辦鬼故事大賽，比他們的古堡遺跡嚇人多了，莫林樂嗬嗬地想著。

    “簡單介紹一下，”歐諾羅姆站在緊湊的方隊前招了招手，讓大家把注意力暫時集中起來聽他講話：“這裏是托德爾暗麵大陸的一角，你們可以稱這裏為背麵，暗麵，影麵，等等，你們可以簡單地將我們位麵理解成一張紙，托德爾大陸在正麵，這裏便是紙的背麵。當然，真正的空間結構遠比這要複雜得多，我們不多講，以後你們會學到相關的知識。”

    兩百人左右的方隊擠在一起其實也不占多大的位置，但在這片小廣場上還是十分顯眼，不時有往來的冒險者投來好奇的目光。

    遊俠教授指著那座扭曲的高塔繼續說道：“這便是試煉塔，我們馬上會進入其中，你們需要在裏麵生存一整天，也就是等到明天的這個時候，你們才會被傳送出來，注意晚上不要大意！另外三條最重要的原則之前說過，這裏我再強調一下！”

    “首先以小組進入！同小組的學生會被傳送到相距較近的環境，請第一時間尋找到你們的組員，彼此照應，共同戰鬥，這是第一原則！”

    “第二原則，不要逞能，安全第一！雖然你們進入的隻是第一層，但環境已經相當危險，千萬不要逞能！請冷靜判斷你們所麵對的夢魘獸，一旦不敵請以人員安全為第一考慮要素，陷入困境則立即釋放求援信號，等待其他小組乃至其他冒險者小隊幫忙。另外，不論有什麽原因，絕對，絕對，不要進入前往下一層的通道！”

    “第二層的環境比第一層要嚴酷得多！”

    “第三，試煉塔中嚴謹爭鬥！被攻擊時當然可以主動反擊，可一旦被發現任何蓄意攻擊其他職業者的行為，會受到最嚴厲的處罰，不光是這座試煉塔，所有的試煉塔中一律禁止爭鬥，禁止來訓練的職業者內耗殘殺，這是最基本的原則，請務必遵守。”

    “否則以邪教徒論處，到時候被判以奪名之刑，誰也沒辦法救你。”

    聽到這個最嚴厲的刑罰名稱，學生方陣中響起一片低呼。

    歐諾羅姆滿意地看到大家都明白了試煉的嚴肅性，於是拿出了一個袋子：

    “每組來我這領二十個交易幣，我們最後的評價以小組為單位進行打分，收集到秩序晶核數量越多品質越高的小組分數越高，當不同的小組合作擊殺一頭夢魘獸無法分配單顆晶核時，可以使用交易幣替代，一階晶核相當於五枚交易幣，二階七枚。”

    分配完畢，遊俠教授沒有再多說其他，揮了揮手讓學生按小組進入試煉塔。

    入口的傳送陣上，白光閃過，一組組學生消失不見。

    ……

    白光閃過，莫林落在了一塊空地上，他猛地躍起，後背貼上了一顆粗壯的樹幹。

    雖然歐諾羅姆教授說過，傳送陣不會把人傳送到夢魘獸身邊，但來到一個陌生的環境中小心謹慎總是沒錯的，莫林靠著樹幹，觀察著周圍的環境。

    是片森林，樹木雖然高大但不茂密，地上厚厚的落葉泥不知積了多久，柔和的光線從天空灑下，照亮了一片片的低矮的灌木與蕨蘚，偶爾可見黑森林中特有的植物與昆蟲，鮮豔的枝葉和刺眼的斑點讓人下意識心生警覺。

    雖然之前大家都有點迫不及待的意思想要開始實戰，但真的來到了這裏，說不緊張肯定是不現實的，再說一定的緊張也有助於集中感知並讓反應變得更敏銳些。

    暫時沒發現危險，莫林手腕上淡紫色的五芒星通訊符文亮了起來。

    發現居然在這裏也能使用！少年麵露喜色。

    按照標準的做法，他此時應該使用一些破壞性魔法或標記引起其他夥伴的注意，並隨時在周圍記錄自己前行的方向，通過慢慢地感知與尋找最終與小組其他成員匯聚一起，但因為環境的特殊，他們又無法使用二環魔法，這個過程往往會花費許久。

    但通過五芒星符文，其他四個夥伴的方位直接了然於胸，不再需要那般麻煩。莫林感知到其中有三個方向夾角離得近些，自己和另一個離得稍遠，於是向那三個聚得較近的方向靠去。

    他右手抽出短劍，左手放在裝著各種施法材料的煉金口袋上，小步離開。

    如果可以的話，莫林更想帶一柄魔杖作為武器，經過了大量的練習他已經掌握了如何使用魔杖增強古典施法的效果，因為不能使用卡牌施法速度本就比別人慢上不少，魔杖的加成便顯得很是寶貴。

    但按照承諾他不能將奧達隆的手杖帶出學院，那麽貴重的東西他也不敢帶到這麽危險的地方來，而王德爾教授那兒到目前仍沒製作出他可以使用的魔杖。

    於是少年的手裏依舊是一把慣用的製式短劍。

    當然，他沒有穿戴盔甲，還是一身能增強魔力控製與感知的基礎魔法長袍。

    就這兒還花了他好幾百個金幣呢，讓少年心痛不已。

    因為特殊的環境原因，精神感知並無法探出太遠，好在這裏的樹木不算茂盛，視線還是能延伸相當一段距離，雖然灌木很多，但至少能看到正在朝自己衝來的那頭蒼狼。

    夢魘獸最大的“優點”就是行為模式簡單，一旦確認了目標便直衝衝地不顧實力階等差距地衝過來進攻，不會像野獸那般隱藏伏擊或在暗中尾隨伺機待發，也不會像真正的狼群那般有戰術地進行圍獵進攻。

    當然，不顧實力瘋狂進攻也是它們的可怕之處。

    像正在衝來的那頭蒼狼也就是一階的樣子，莫林不慌不忙地丟了幾顆種子出去。等那頭蒼狼嘶吼著經過的瞬間，他激發了魔法，片刻後四條堅硬的荊棘枝條向尖矛一般穿過了蒼狼的身體，把它禁錮在原地再也動彈不得。

    蒼狼一時沒死，冰冷的眼眸依然盯著莫林，低聲嘶吼著。

    少年環視了一眼周圍，沒有發現其他的敵人，於是走到近處，他提起短劍穿過了蒼狼的頭顱，隨即它的身體化成霧氣消散，一顆小小的黑色晶核落下，被莫林接到手中。

    對魔法師來說距離就是一切，哪怕是莫林可以輕鬆用短劍戰勝這頭夢魘獸，他也還是極為謹慎地使用了荊棘鎖刺，將蒼狼限製在至少四個身位之外，以防臨時有變。

    收了微燙的晶核，莫林看了看鋼鐵般的棘刺，暗道一聲可惜。

    “下次對付這樣的夢魘獸隻需要兩顆種子就足夠了，就算是蒼狼還能掙拖下來，但受的傷勢也足以讓其失去任何威脅，用四顆簡直是浪費。”他總結了一翻，對他來說，在這樣的環境裏施法材料屬於消耗品，用完了就再難施放出相應的魔法，需要精打細算才行。

    “喲，小夥子，手法不錯啊！”旁邊突然響起了一個爽朗的聲音。

    自己沒察覺到他的接近！莫林汗毛倒立猛然轉身，看到了一位二十來歲的男人。

    他背著三支短矛，挎著一張硬盾，腰間還掛著一柄月牙彎刀。

    雖然他兵器沒出鞘，但少年左手依然放在腰間的口袋上，謹慎地看著對方。

    “嗯？”那男人愣了愣接著恍然道：“第一次來試煉塔吧？”

    莫林輕輕點頭，沒有言語。

    “你放心，在這裏沒人會對其他人出手的。”對方笑道：

    “可能你的老師沒給你講明白，你看到留在你手背上的魔法記號了嗎？到規定的時間通過這個記號你會被傳送出去，但它還有其它作用，一旦被標記者遇難，就會將死亡狀態記錄下來，任何異常都會引起守衛的調查，沒有人會為了幾塊晶核和神聖聯盟作對的。”

    “雖然試煉塔中經常有人遇難，但都是被夢魘獸攻擊導致的。”

    “嗯。”莫林輕輕地點了點頭，依舊沒有放鬆警惕。

    就算正常人都不會在這裏出手，但要是非正常人呢？墮落者呢？瘋子呢？

    按照派克老爹的叮囑，畢竟小命重要，再怎麽小心都不為過。

    看少年依舊戒備，對方笑著搖了搖頭，問道：“你在這附近看到二層入口沒？”

    二層入口就是通往試煉塔第二層的通道，遊俠教授特地吩咐絕不要進入的地方，但這樣的通道並非隻有一條，而是在第一層分布有很多，方便中高階的試練者快速進入二層。

    “沒有看到。”莫林謹慎地搖了搖頭，想了想，又朝自己來的方向指了一下：“我是從那邊來的，八百步左右的距離，沒有看到過通道入口。”算是提供了些信息。

    “多謝。”那戰士笑了笑，很禮貌地繞過了莫林往另一邊離開。

    “呼……”看著對方的身影消失在森林中，少年終於放鬆了下來。

    又感知了一下五芒星符文中夥伴們的位置，發現那三個挨得近的已經匯合成了一點，應該是已經聚在了一起，和自己還有一段距離。

    不過方向卻恰巧是那位戰士剛剛離開的方向。

    “唔……還是和同伴匯合比較重要。”莫林思考片刻還是打起精神，提起短劍，沿著那位戰士離開的方向尋去。

    果然沒走多遠就看到了一個神廟般的入口，坐落在一小片空地上，像是半塌了一半，坑坑窪窪的磚石上覆滿了青苔，一條深邃的階梯通道斜著向下方延伸到黑暗之中，那位戰士已經不見蹤影，大概是已經走下去了。

    莫林掃了兩眼，沒發現什麽特殊的，準備繼續前行。

    但他突然聽到了一個腳步聲。

    從左邊的林子裏，窸窣踩著落葉，正向這邊靠來。

    比起莫林自己和剛剛那個戰士刻意控製住走路的聲音，林子裏那人明顯粗心得多，或者根本不在乎會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卡擦卡擦地就走了過來，速度飛快。

    莫林向通道的石牆邊靠了靠。

    片刻後，一個穿著墨綠長袍的青年從林子裏跑了出來。

    他掃了眼莫林，腳步沒有停頓，塔塔塔地跑進了通往二層的通道。

    “剛剛那人……怎麽看起來有些熟悉……”莫林臉上泛起一絲疑惑：

    “好像在哪見過似的……”

    “是了！那是安德魯助教員！”（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