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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璿隻覺得身旁像是有狂風刮過,待回過神的時候,高誠已然無影無蹤。
溫百草擱下銀剪紗布,上前屈膝道:“不知王妃駕到,怠慢了,屋裏請。”便引著謝璿入內,擺好方椅請她入座。
這樣的水波不驚倒顯得謝璿有點大驚小怪了,謝璿隻好強裝鎮定,“高大人是受傷了?”
溫百草點了點頭,眼觀鼻鼻觀心,“他身上傷得不輕,我看血都滲了出來,才幫著處理罷了。”也不叫老媽媽進來,自己過去斟了茶水放在桌上,便稍稍有些拘謹的站在旁邊。
謝璿讓她坐下,目光來回打量著溫百草,暗暗納罕。
她上輩子跟溫百草朝夕相處,走得極近,即便是那樣的關係下,溫百草也不曾吐露過她跟高誠的過去。此生她雖然將溫百草招攬到了身邊,到底相處的時間有限,彼此有信任而無親近,也不能貿然打探人家的私事,隻好強壓好奇——上回她跟韓玠過來的時候,溫百草對高誠還是愛答不理的,結果如今就肯幫著高誠包紮了?
更匪夷所思的是高誠。
他可是青衣衛裏出了名的凶神惡煞、能忍耐打。據韓玠所言,平常受傷了連太醫都不叫,自己胡亂撒點藥粉了事,所以傷口愈合得不好,渾身上下全是傷疤。而今日,他竟然就那麽乖乖坐在椅上,被溫百草一句嗬斥就沒敢動彈?
以高誠青衣衛指揮使的機敏,怎麽可能不知道她已入院!必然是礙於溫百草的強令,才坐著不動,直到包紮完了才逃走。
最好笑的是,他一個三十多歲的大男人,臉紅什麽啊!是窘迫於被窺頗溫柔的尷尬,還是他當時腦子裏在想別的事情?
謝璿記得當初她去找高誠的時候,他可是上來就把劍挑向她的脖頸,暗沉的夜色裏,那一身冷厲凶悍甚至不近人情的氣息叫人敬懼。而今日……那張漲紅的凶惡麵孔在眼前晃來晃去,謝璿努力憋了半天,到底是沒忍住笑出聲來,險些被茶水嗆到。
溫百草默默的遞上帕子,臉頰竟也有些發熱,“王妃就當沒看見吧。”
“嗯,沒看見。是我忘了敲門,突兀打擾了。”謝璿嘴角抽動,盡力往正事上想,“眼看就要入夏,姐姐這邊都準備好了麽?”
“已經備好了,王妃難得過來,不如掌個眼?”
謝璿便不耽誤,跟溫百草去廂房裏細看。
*
回到信王府,謝璿便迫不及待的跟韓玠說了今日在紅螺巷的見聞,韓玠也覺得有趣,“高誠就那麽坐著,等包紮好了才走?”
“是啊,而且還紅著一張臉。其實溫姐姐都沒害臊呢,他居然……”謝璿搖頭笑了兩聲,“不過我瞧溫姐姐那神情,倒不像從前那樣對高大人冷淡了。我真好奇他們的故事,可惜不敢問。”
韓玠但笑不語,將一粒軟軟的丸子夾到謝璿碗裏。
用完了晚飯後散完步,韓玠並未陪著謝璿回屋,隻囑咐謝璿早點休息,不要等他。
自成婚以後,韓玠這陣子頗為清閑,尋常都是帶著謝璿在王府裏散步一圈,夫妻倆便各自看書練字或者是下棋取樂。才成婚蜜裏調油的小夫妻,做什麽都是高興的。今兒他忽然忙起來,謝璿頗為詫異,猜得是有要事,便未多問。
暮春深夜,整個信王府都靜悄悄的,此處遠離鬧市,除了前廳還有燈火之外,整個後院都是黑漆漆的——今夜天色陰沉,烏雲遮月,若沒了燈籠取亮,幾乎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
韓玠是走慣了夜路的,無需提燈映照,出了書房後屏退隨從,獨自到後院散心。至無人處時,才步履迅捷的穿梭過王府後院裏的山石花木,沒發出半點動靜。
到得蓮池邊賞景用的水榭,他緩了緩腳步,拂平衣袍,進入其中。
“拜見信王。”高誠已經在黑漆漆的水榭裏等著了。他身上是純黑色的夜行衣,高壯的身子隱藏在門扇背後,呼吸時也沒什麽動靜,要不是他自己出聲,韓玠都未必能發現他。
韓玠隨手關上屋門,淡聲道:“高大人回來得好快。”
“廊西之勢危急,不敢不晝夜趕路快馬加鞭。”
韓玠便笑道:“坐著說吧。已經見過父皇了?”
“奉皇命行事,回京後自然要先去複命。”高誠聲音一頓,徐徐道:“果然如信王所料,皇上得知此事後惱怒異常,隻是並未發作,吩咐我回家待命。之後宮中並無沒有點動靜,唯有首輔大人被召入宮中議事,出來時麵色如常。”
“事涉庸郡王,父皇會比對誰都用心。那邊果真有寶藏?”
“在廊西最西邊的雲麓山裏,外麵防備得極嚴,輕易難以進入。沒想到那種窮山惡水,竟會藏有寶藏,恐怕跟從前那些失散的軍隊有關。庸郡王偷偷取了多年,可真能隱忍。”
“他在廊西如同軟禁,數十年磨一劍,也是常情。看到裏麵的情形了麽?”
高誠搖頭道:“進不去。”
“以高大人的武功,也難進入其中?”這一點倒是叫韓玠意外。
高誠便道:“雲麓山那一帶山勢非常險峻,且庸郡王做事周密,防範極嚴,能走的幾條路都設了崗哨,我怕打草驚蛇,未敢擅動。隻是回來的路上碰見了熟人——”他在暗夜裏扯了扯唇角,“從前馮英在的時候,他收過一個徒弟叫夏明,在馮英犯事後消失得無影無蹤。這一回,竟叫我在雲麓山外碰見了他。”
“夏明?”韓玠雖不認識此人,對這個名字卻有印象。當時馮英倒台,牽連出了一大批跟他有瓜葛的太監,全都處死,其中就有人提到這個叫夏明的人。隻是那時夏明早已逃逸無蹤,宮城內外查不到他的蹤跡,就連出宮的記檔上也沒什麽痕跡,叫韓玠疑惑了很久。
高誠續道:“他運了一車金銀,繞廊西邊緣無人的地方,走雁門關南麵的巍城,交給那裏的知府後便回了雲麓山中。那知府不聲不響的,在朝裏也沒什麽建樹,卻原來還藏著這樣的事情。”
“如果我沒記錯,那知府應該叫賀贏,年紀應有五六十?”兩人坐得近,韓玠見高誠點頭,便恍然道:“三十年前他也算是京中才俊,後來因奪嫡的事被先帝貶謫,皇上登基之後,便也沒重用過他,熬了幾十年,才到知府的位子。”
“如今看來,他這藏而不露,怕是另有用處。”
韓玠沉默了半晌,才道:“這些事自有皇上定奪,他這官位怕是不長久了。有勞高大人漏夜前來,我還有些細節不明白。”便將疑惑一一道出,高誠慢慢解答。
在明麵上,高誠跟韓玠幾乎沒什麽往來,這回也是事關重大高誠才偷偷的趕來信王府,自是多留不宜。說完了正事,他便想起身告辭,卻聽韓玠慢悠悠的道:“這一趟廊西去得凶險,我聽說高大人受傷了?”語氣裏,卻陡然添了調侃的意味。
兩人在青衣衛相識相交並互相賞識、結為同盟,哪怕韓玠成了王爺,當初作為朋友的交情還是在的。
高誠一聽這個,便知是謝璿說的,難得的表露歉意,“今日唐突了王妃,是我做事不周。殿下要計較麽?”
“當然不是計較這個,隻是我有些好奇——”韓玠轉頭看著高誠,暗沉的夜色裏隻能看清他的輪廓,根本無法想象高誠窘迫紅了臉是什麽樣子,就有些遺憾,歎道:“高大人一向不近女色,對這位溫姑娘,倒似乎很特別?”
高誠笑了一聲,“這似乎無關朝政大事。”
“也未必。璿璿很欽佩她這個溫姐姐,不肯輕易召命,有事大多會找上門。若高大人跟溫姑娘有舊,往後我就提醒著她,不再如此莽撞。況且我跟高大人背後都有許多人盯著,也該少去玄武南街,免得被有心人注意,反倒令她麻煩。”
這樣一說,高誠就明白過來了,“殿下是怕有人盯上百草?”
“高大人消失了這麽久,回來麵聖完了就去玄武南街,可見溫姑娘有多重要。京城裏對高大人虎視眈眈的不少,你覺得他們會如何?”
“有些人做事不擇手段,若是不能奈何我,怕會把主意打到百草頭上,用作要挾。”高誠瞬間明白,“多謝殿下提點!”
韓玠便就勢道:“璿璿的那兩個成衣坊能做到今天,大部分都是溫姑娘出力。她打算給溫姑娘單獨買個宅子,就在我王府附近。隻是不知道,高大人會否介意?”
他最後挑起的笑問裏藏著揶揄,顯然還是不肯放過。
高誠跟韓玠說話,向來一點就通,知道他想問什麽,便有些沉默,許久才道:“以前的事說來話長,另尋時機吧。隻是溫百草對我很重要,若她能得殿下照拂,高誠感激不盡!”
“高大人為朝政奔忙,溫姑娘對衣坊出力,應該的。”
“謝殿下!”高誠也不多逗留,起身朝韓玠一揖,踏夜色而去。
待他走遠,韓玠也出了水榭,往黑漆漆的夜空瞧了一眼,便飛身掠過蓮池,悄無聲息的出了王府。
*
靖寧公府。
韓遂是慣於征戰之人,駐守雁鳴關許多年,早已習慣了每日練兵和廝殺征戰。如今一旦賦閑在家,且養了二十年的兒子被人奪去,心情鬱鬱是難免的,晚飯後到兵器房裏取了一把七八十斤重的大刀,一整套刀法練下來,氣喘籲籲。
韓夫人知道丈夫的不甘心,一直在旁邊看著,等他練完了,才同丫鬟捧著毛巾上前,給他擦汗。
夜空漆黑,隻有周圍挑著的燈籠散出昏暗的光芒。遠處,忽然有個人影疾奔而來,到了韓遂跟前的時候貼著耳朵稟報,“父親,玉玠來了。”
韓玠?
聽到這個名字,韓遂手上的姿勢便是一頓,隨即道:“走!”
“去哪裏?”韓夫人沒明白,追著問。
韓遂腳步稍停,想了想便道,“你也一起走。”
一家三口直奔韓瑜的書房而去。夜已經深了,書房外除了一個值夜的小廝,旁人都已被韓瑜遣走,裏頭黑漆漆的沒有燈火,韓瑜也不要人伺候,推門進去,摸黑走到內室,關嚴了門窗之後,才敢點起蠟燭。
燈火燃起,漸漸的照亮內室,韓玠原本安安靜靜的站在漆黑裏,此時才單膝跪地道:“父親,母親。”多年的養育之情銘刻在心,他躬身抱拳,為這麽久的刻意避嫌疏遠而歉疚。
韓遂是有心理準備的,忙將韓玠扶起來,也不分什麽皇家臣子,將韓玠按在椅中。後頭韓夫人全然沒料到會是韓玠,愣怔著在那兒站了片刻,就有眼淚滾了下來,“玉玠,是你?”
“母親。”韓玠拖過一張椅子,“請坐。”
他這樣深夜趕來,自然是有要緊的事情,韓遂不敢耽擱,往韓夫人手背拍了拍示意她鎮定,這才開口道:“這樣急著趕過來,難道是為了廊西的事?”
“皇上派高誠去廊西查探,高誠已經回來了,那些事,全都查實。”韓玠的目光掃過韓遂和韓瑜,父子三人心意相通,他也無需贅述,隻是道:“高誠還發現,那些銀錢自廊西送出來,由越王調度的時候,是經了巍城知府賀贏的手。”
對於賀贏這個名字,韓遂父子並不陌生。
雁鳴關外的將士駐守邊塞,關乎糧草的事上京城會跟賀贏打交道,韓遂父子對他十分熟悉。未料那個不得誌的半百老頭竟會是越王和庸郡王之間的線,兩人各自詫異。
韓玠不能多耽擱,便將今夜高誠所述揀要緊的說了,父子三人共議對策。
旁邊韓夫人對這些知之甚少,今夜能夠前來,還是韓遂憐她許久未見韓玠才特意帶來的。即便知道眼前這尊貴挺拔的青年並非親生兒子,然而多年養育,那份感情又如何磨滅?
她沉默著聽父子三人議事,情緒由喜而轉悲、轉憂,肚子裏攢了許多的話想說,卻不能盡吐。直到他們說完了正事,韓夫人才有機會插話,道出最擔心的事情,“我聽說你為了納側妃的事情,跟皇上鬧得很不好?”
“皇上逼我納側妃,我不願意,他自然生氣。”韓玠輕描淡寫。
韓夫人卻著急,“怎麽還是這樣拗!你跟他本來就沒感情,再這麽鬧下去,不是把自己往死路上逼?不過是個側妃而已,他要你娶,你從了就是,何必在這等無關緊要的事上為難?”
“我不打算娶側妃。”韓玠答得爽利。
“尋常人家都是三妻四妾,你見哪個王爺沒有側妃滕妾了?是,我知道你心疼謝家那孩子,可心疼也該有個限度,也不在這些小事上。你娶了那個胡家姑娘當擺設也罷,直接丟開也罷,對她並沒多少壞處,執拗個什麽。”畢竟不是正經的母親了,韓夫人即便心焦,卻也隻能勸解,而非如從前般命令。
韓玠搖了搖頭,“我承諾過隻娶她一人,說到做到。”
這股執拗的勁兒簡直就是說不通,韓夫人心急,“怎麽就不知變通呢!她能有多好,值得你為她跟皇上做對?”
韓玠原本對於韓夫人是有感激與愧疚的,然而提到這個,想起前一世的支離破碎來,心裏到底不能平靜無波。
上輩子的對錯固然已不必深究,然而他卻一直疑惑,不知道韓夫人為何不喜歡謝璿。正好此時提到,韓玠便問道:“我知道母親是關心我的處境,這些事我會有分寸。隻是聽母親的意思,似乎不大看得上璿璿?”
韓夫人一愣,下意識的看了韓遂一眼,隨即道:“不是看不上,隻是覺得不值得。”
“我認為值得。”韓玠篤定。
韓夫人被噎了一下,話頭卡在嗓子裏,卻吐不出來。
韓玠便道:“當日咱們府上被圍,多少舊日故交束手無策,甚至袖手旁觀怕受牽連。是璿璿不顧謝老太爺的威壓,去求告於人,來詔獄中看我,又去南平長公主處求情,為我求得轉圜之機。整個京城乃至天下,幾個姑娘有這樣的膽色,敢拋下一切不顧,隻為救人?別說是姑娘,就是男子,誰能像她般到詔獄探視身負附逆大罪的人?母親哪怕不感念這份恩情,也當明白,這京城上下,能比得上她這份膽色與仗義的,沒有任何人。”
他甚少這樣維護過誰,更不曾用過這樣的言辭。
韓夫人被最後一句說得有些臉紅,隻是她自發現當年偷龍換鳳的事情後就有些偏激,一年多壓抑至今,性情也有些乖戾。
於是羞而成惱,“你就隻看得到她的好?”
韓玠體念她的心情,然而該說的話還是要說清楚,“我今日前來,原不是為說這個,不過既然母親提及,我也說得透徹。璿璿是我請禮部鄭重安排迎娶的王妃,也是采衣自幼相交的好友。個人自有緣法,母親若不喜歡她,我也不能怎樣。隻是別再阻攔采衣了——她難得有幾個性格投契的朋友。”
韓夫人的臉霎時就有些紅了。
靖寧侯府最初解圍,韓夫人得知是謝家姐弟出力的時候,確實感念過,然而隨之而來的就是那個天翻地覆的消息——韓玠是寧妃的兒子,他的兒子早已在將近二十年前被人掐死後丟在亂葬崗。她明明知道著一些,卻不能說,不能反抗,甚至還要跪謝元靖帝所給的榮寵,打落牙齒和血吞。
仇恨與壓抑積攢,卻難以發泄,日漸乖戾的性情中,便將恩仇無限放大。
從前不喜歡的,如今更加不喜歡。從前能忍耐隱藏的,此時卻在不經意間流露,要求韓采衣遠離她不喜歡的人。
沒想到韓玠慧眼如炬,竟連這些都知道。
內室裏片刻沉默,韓遂是個公私分明的人,知道韓玠素來有主見,也知道妻子心裏的疙瘩,便未插嘴,甚至在韓瑜想要勸解的時候,攔住了他。
——該說的話總要說的,就像該麵對的敵人總要麵對,拖延得久了,反而會潰爛,越來越難清理。
燭火燃燒得明亮,劈啪聲裏爆出一個燈花,韓玠再度單膝跪地,“母親的養育之恩,玉玠一直銘刻於心,將來必當報答。隻是今日的話,還望母親三思。璿璿是我的妻子,她對我來說很重要。”
*
踏著濃重的夜色離開靖寧公府,半路上卻開始淅淅瀝瀝的下起了雨。
韓玠出門前未帶防雨之物,隻能冒雨而行,等回到王府的時候,渾身都濕透了。輕易躲開外圍的一雙眼睛,進了信王府,才徹底安心——當了一年半的信王,這座起初如同牢籠的府邸漸漸也歸到了他的麾下,除了王府長史是元靖帝專門指派,他不敢籠絡得太明顯之外,大半的護衛已然成了真正的信王府侍衛。
漆黑的雨夜,甬道兩側的昏黃燭光像是奄奄一息,隨時能滅了似的。
他踏著雨水走進和謝璿居住的明光院,值夜的婆子在靠著廊柱打盹兒,並未聽到任何動靜。韓玠有意放輕腳步,旁人更是難以察覺,直到屋門輕聲作響再掩上,那婆子才後知後覺的睜開一個眼皮,沒發現任何異常,便對著雨幕歎了口氣。
屋子裏也是黑漆漆的,韓玠脫掉濕透了的外衫,換上寢衣進了內室,謝璿大概是為了等她,並未熄掉床帳外的火燭,此時幾乎燃燒到了盡頭。
那一點微弱的光亮,卻如同熊熊篝火溫暖。
韓玠掀開幃帳,就見謝璿睡在床榻裏側,微微蜷縮著,靠向他的位置。一隻手搭在他的枕頭上,睡得安穩。
隨手揮滅外頭的火燭,韓玠鑽進被窩裏,謝璿仿佛察覺了似的,又軟有暖的身子便朝他懷裏鑽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