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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璿是被韓玠抱著回到明光院的。

    折騰了整個後晌,韓玠的酒意尚未散盡,她卻已經醉成了軟泥。回屋後一沾臥榻,她便縮著身子往內一滾,抱著枕頭就想歇息。

    韓玠坐在榻邊,扳過她的肩頭,低聲的笑:“不打算擦洗一下麽?”

    “讓芳洲帶人進來。”謝璿瞧著韓玠那饜足的笑容,想著他剛才的惡行,抓過他的手腕便有氣無力的咬了一口,“現在不想見你,你去書房吧。”

    “這麽快就嫌棄了?”韓玠湊過去,指頭擦過她臉上的肌膚,低聲道:“下回我輕點,行麽?”

    “沒有下回了。”謝璿控訴一樣,“起碼兩個月之後!”

    韓玠無聲的微笑,“那我帶你去擦洗。”

    “玉玠哥哥!”謝璿扭動著逃離他的懷抱,“我是說真的,你先去書房吧。我這會兒很累,又有點頭暈,讓芳洲幫著擦一擦,回來先睡一覺。”——韓玠今兒開的那兩壇酒勁道極厲害,謝璿原本就量淺,被他親吻著的酒氣一熏,水□□融之間,竟然也有了醉意。

    韓玠也未料到拗不過她,被趕出了屋子。

    他往書房裏轉了一圈,換了身衣裳簡單擦洗,再往院子裏站了會兒,酒意便徹底散盡。心裏惦記著明光院裏的小嬌妻,韓玠決定偷偷溜回去瞧瞧。

    彼時謝璿已經睡著了,臉蛋上酡紅未散,呼吸清淺。

    芳洲在伺候謝璿洗澡的時候又看到了遍布全身的吻痕,且這一日的謝璿格外慵懶,她大抵明白了事由,見到韓玠進來的時候,便忙起身道:“殿下,王妃才睡下,酒還沒醒。”

    “知道,出去吧。”韓玠一抬手,芳洲隻能帶著丫鬟們行禮退出。

    屋子裏點著微甜的熏香,韓玠側身坐在榻邊,看著謝璿的睡顏。像是哪兒難受似的,她即便是在睡夢裏,有時也會皺一皺眉頭。先前在抱廈裏的淩亂顛倒在此時依舊清晰的浮現,她一聲聲的告饒尚在耳邊,那時候他聽著她的聲音,腦子裏都是瘋狂的叫囂,此時再清醒的回憶,竟自有些後悔——

    她畢竟還小,而他今日是醉著酒的,縱然兩人最終都是盡興愉悅,那樣的瘋狂顛倒,對於她的身體畢竟不好。

    悄悄的脫了鞋側躺在榻上,韓玠隨手取了本書卷,陪在她身邊看書。

    謝璿像是嗅到了熟悉的氣息,即便是在睡夢裏,也習慣性的往他懷裏挪過來。“疼……玉玠哥哥……”她低低囈語,忘記這份疼痛是韓玠作的惡,隻管抱住了他閑著的一隻手,仿佛是尋到了最可依賴信任的東西,勾了勾唇角,睡得更香。

    韓玠挪開書卷,俯身親了親她的額頭。

    回頭把那幾樣烈酒送給愛喝酒的高誠吧。

    他控製不住酒醉的自己,隻能控製著不讓自己醉酒。

    *

    今年冬天的第一場厚雪在十一月中旬的時候姍姍來遲。

    整個京城都銀裝素裹,謝璿清晨掀簾出去的時候,外頭太陽已經升了起來,積雪在日光下熠熠生輝,那一隻慵懶的貓躍下牆頭,在鬆軟的雪地裏踩腳印玩,輕盈的身子難得現出一瘸一拐的姿態。

    這場雪斷斷續續的下了兩天兩夜,至此時已經有將近四寸厚,謝璿噓一口氣,問芳洲,“殿下還沒回來?”

    “還沒有。”芳洲搖頭,“殿下今早天還沒亮就進宮了,也許是有要緊事情呢。不如王妃到後院裏走走?我已經安排人備了轎輦,也打掃了該清的道路,景色應當不錯。”

    謝璿便道:“吩咐人去外頭盯著,等他回來就來稟報我。”

    她可是早就跟韓玠約好了,等到下了厚雪的時候就到城外的別居裏去,叫上采衣和謝澹他們,痛痛快快的烤肉吃。隻是近來韓玠大多沒什麽事可忙,這回一大早就被元靖帝召走,也不知是什麽事情?

    坐上轎輦慢慢的往後院裏走,日光下的盛美雪景自不必說,那晶瑩雪光之下,就連簷頭琉璃都格外好看。才走到一半,就又人來稟報了,“啟稟王妃,殿下已經從宮裏回來,往書房去了。”

    謝璿不再耽擱,吩咐轎輦回程,直接往書房裏去。

    韓玠的書房在外院最裏側,離明光院不算太遠,這會兒地上的積雪早已鏟得幹幹淨淨,書房的門倒是敞開著的,也不怕冷風吹進去。

    謝璿落輦入內,到了門口時自由丫鬟幫著解去大氅,她舉步入內,第一眼就看見了韓玠——她站在書案後頭,將一張地形圖鋪在那裏,正自擰眉沉思。

    這書房還是參照了從前在靖寧侯府的式樣,隻是畢竟不能照搬,故而布局雖相似,器物實不同。地下籠著兩個極旺的炭盆,熏得那盆水仙格外青翠,緩步走過去,甚至能聞到隱約散出的清香。

    韓玠沒抬頭,聲音卻已傳來,“大冷天的也不知道多穿點——”目光在地形圖上留戀了片刻,他起身迎著已經走到跟前的謝璿,觸到她微微冰涼的指尖後,便攏在手心裏焐著,“本來身子就不舒服,別凍出病來。”

    “還不都怪你,”謝璿一笑,覺得今日韓玠麵色不如往常放鬆自在,“沒打攪你吧?”

    “過來瞧瞧,這是廊西。”韓玠攬著她的肩膀,站在書案後指著上頭的種種標記,“父皇派兵去征繳山匪,這都差不多兩個月了,卻沒半點進展。”

    “所以父皇才召你過去的?”

    “嗯,那邊傳來消息,又損了一員大將。”韓玠的目光落在地形圖上,前世多年作戰,他對於這方麵自然是有天賦的,“廊西山勢複雜,易守難攻,那兒被庸郡王籌備布置了多年,可說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你瞧這裏,還有這裏——半個多月隻見我軍損耗,卻沒傷對方半點毫毛,照這個情勢,打上兩三年都未必能完。”

    “那怎麽辦?”謝璿靠在他懷裏,渾身都是暖熱的,“這種事不宜拖得太久,畢竟晁倫和越王都還沒死,若是再生出變故,以朝堂上如今的局勢,皇上鎮得住麽?”

    “我擔心的也是這個,可父皇很固執。”

    “他覺得自己還能掌控一切吧?”謝璿搖頭。在皇帝的寶座上待了三十餘年,若沒有半點驕縱,那可真的是神仙了,何況元靖帝那樣的性子,隨著年紀漸長,越來越想握著權柄不放,自然更會盲目自大,以為自己還像年輕時候。

    韓玠道:“若無波瀾,他倒能鎮住局勢,可越王還在那裏……”

    “你又提那件事了?”

    “嗯,皇上還是猶豫,不肯殺了越王。”

    “當斷不斷,婦人之仁。就因為怕天下人說他殺了兩個兒子,便養著這個禍患,若真有變數,他可是哭也沒處說理去。”

    “然而他覺得不會出岔子,我也不能逼著他殺兒子。”

    那條毒蛇盤踞在京城中,即便是囚禁於冷宮,卻還是讓人覺得不安。尤其是晁倫那個不安分的老頭子失了蹤跡,更叫人懸心。前世的樁樁件件、刻骨憤恨,兩人都記得清清楚楚,越王的手段有多很,手段會有多低劣,恐怕元靖帝至今都探不到底線。

    謝璿便又看向那地形圖,“那皇上召你過去,是想做什麽?”

    “若廊西久戰不下,他打算調雁鳴關的軍隊過去,征詢我的意思。”

    “問你?”這倒是奇了。

    “韓家畢竟曾駐守雁鳴關多年,清楚鐵勒人的習慣。他是怕軍隊調開,鐵勒趁機發難,又不好意思找我父親,倉促間隻能問我。”

    “那你怎麽回答?”

    “過年之前,不能動雁鳴關的兵。”韓玠掩起地形圖,“你先到裏麵坐坐。”

    這就是韓玠還有事要處置了,謝璿自往內室裏尋了書來看,韓玠召了人進來吩咐安排些事情,等到安排妥當了,才往內室去尋謝璿。因韓玠不許人輕易進書房伺候,除了早晚有專人進來整理之外,平常也留人在內伺候。

    謝璿這會兒正站在桌邊倒茶,窈窕的身段藏在錦衣之下,比之初成婚的時候又長高了許多。她像是正被內容所迷,倒茶時也心不在焉,目光落在書卷上,茶壺裏的水注滿了茶杯也不知道,任那茶水溢出杯口,經由桌麵滴滴答答的落在厚厚的地毯上。

    極好的進宮毯子,已然被水浸濕了一片。

    韓玠從後麵走上去,接過茶壺放下,“小心燙著手。”他握劍的手向來又穩又準,平平端起那杯茶來,半點都沒有晃動,將上頭的水喝去了半口,才遞給謝璿,“看什麽這麽入神?”

    “翻了一卷廊西的地理誌,挺有意思。”謝璿就著韓玠的手喝了水,“今兒是頭一場厚雪,還記得你說過什麽?”

    “去城外烤肉。”韓玠攬著她往外走,“閑散王爺也該出去散散心了!”

    “采衣她們呢?”

    “已經安排人去請了。”

    *

    城外的五柳別居是元靖帝賞賜給韓玠的一處院落,附近有一片獵苑,裏頭有專人打理,專供皇親國戚們閑時打獵。這樣適宜深雪逐鹿的天氣,自然吸引了不少人前來,謝璿同韓玠乘車過去的時候,那條道上早已是馬蹄踩碎、車轍縱橫。

    唐靈鈞和韓采衣最愛打獵,兩人尋常又都閑著,今兒即便沒有韓玠的邀請,也不會錯過這等機會,一大早就把謝澹從國子監裏拐騙了出來,在此處狩獵。

    五柳別居的管事也曉得這幾位是信王殿下的座上客,自是殷勤招待。

    等韓玠和謝璿進去的時候,獵物已然堆在了空地上,別居的下人們忙著清理,唐靈鈞則帶著韓采衣和謝澹在廳上喝茶——唐婉容因為待嫁南平長公主府,這一日便沒來。

    見到韓玠,日漸懂事的謝澹起身行禮,唐靈鈞也規規矩矩的行禮,隻有韓采衣不改舊日爽快,叫了聲“哥哥”便迎上來,粗粗意思了一下,便拉著謝璿的手,悄悄的道:“今兒我捉了幾隻極好的斑鳩,你最愛吃的,快謝謝我!”

    “好,謝謝采衣。”謝璿認認真真的道謝。

    韓采衣便也屈膝,“王妃過獎。”

    一群孩子漸漸的長大,韓玠也日漸穩重,有了王爺的威儀。

    天色已近不早,外頭的獵物已然洗剝好了,火爐子架起,韓玠繼續熟稔的串肉,帶著弟弟妹妹和媳婦兒小舅子,愉快的烤肉吃。

    而另一側,謝璿久未與謝澹見麵,在跟韓采衣鬧了會兒之後,姐弟倆便並肩坐在繡凳上,說說近況。謝璿是出嫁了的姑娘,且嫁的又是王府,就算韓玠沒有異議,她卻也不能成天的往府裏跑,此時便問幾位長輩是否安好。

    謝澹先說老太爺和老夫人一切無恙,繼而歎了口氣,“隻是父親越來越沉默了。前兩天澤兒調皮摔傷了胳膊,他請了個太醫過來,後來不知道說了什麽,就有些沉悶,在書房裏亮著燈坐了一晚上。”

    “一晚上?”謝璿詫異。

    “就是一晚上,我半夜裏還偷偷去看過,他的影子投在窗戶上,錯不了。”謝澹湊在姐姐耳邊,低聲道:“我後來打聽當時在場的人,那太醫和咱們府上是慣熟的,據說跟宋遠將軍家裏也沾親帶故,跟父親寒暄的時候提到了宋將軍家裏有人懷孕,他還要趕著去把脈。”

    宋遠身邊有人懷孕?

    那還能是誰?

    京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有些人就算同處一城,若不主動去找尋,恐怕十年都未必能碰上一麵。謝璿算了算,後知後覺的發現她許久沒見過陶氏了。隻是偶爾跟南平長公主碰見,被她有意無意照拂著的時候,謝璿才會感覺到隱藏在其中的一點點聯係。她其實特意去過陶府一次,也沒碰見過她,大抵她嫁入宋府之後,也不怎麽出門了。

    隻是沒想到,京城裏近在咫尺,再得到陶氏的消息,竟是這個。

    她笑了笑,覺得世事可真是奇妙。

    待到酒足肉飽,唐靈鈞拉著謝澹和韓采衣出去玩,韓玠便帶著謝璿在院外散步。

    這一帶參差錯落的都是許多別苑,平常少有人至,今兒難得熱鬧一回,不時就能聽到孩子們嘰嘰喳喳的吵鬧聲。城外的雪顯然比城內還要厚一些,路上的雪雖已被壓實,畢竟無人鏟雪,走路的時候便得格外當心。

    謝璿靠在韓玠的肩頭,身上披著象牙色鬥紋錦上添花昭君兜,外頭出了一圈極細的狐狸毛,隨風軟軟的刷過臉頰。韓玠怕她受寒,又拿自己寬大的墨色鶴紋大氅將她裹著,慢慢走了幾步,謝璿便指向遠處,“那裏是紅梅麽?”

    “是一片梅林。”

    那滿山的梅花在皚皚白雪裏格外顯眼,從遠處看,像是一團雲浮在上頭。

    謝璿一時興起,“咱們去剪些紅梅,回去插瓶好不好?”

    韓玠側頭,“府裏也有梅花,你卻更愛這野花?”

    這揶揄的語氣!謝璿哼了一聲,“隻說去不去?”

    “聽你的。”韓玠興致不錯。

    謝璿便吩咐後頭的隨從去取剪刀插瓶等物,他和韓玠稍稍加快腳步的賞景過去,不過一炷香的功夫也就到了。梅林邊緣自然已經被踩踏得有些狠了,雪地上抖了許多的花瓣,如同潑開了胭脂,紅白相映,星星點點。

    越往裏走,足跡就慢慢少了,梅花也開得好,幽香浮動,撲入心脾。

    韓玠怕謝璿不慎摔著了,緊緊跟隨在後,挑著好看的也會幫她折一支。也無需剪刀,手勁兒一使,那梅枝兒便齊生生的斷了,連半片梅花都不碰落。

    謝璿看得眼紅,丟開那剪刀撒嬌:“剪刀膈得手疼,你幫我折!”

    苦練多年的功夫拿來折梅花,韓玠有點無奈,順著謝璿的要求一支支折下來遞到她懷裏。那一身象牙色的披風幾乎融入了雪地,隻有上頭的花樣雖她的腳步漂浮,嬌美的臉蛋嵌在柔軟的狐狸毛中,烏壓壓的頭發挽成發髻,散了一綹垂落下來,愈發顯得肌膚膩白。

    她抱著滿懷的盛放紅梅,笑生雙靨,瞧著他的目光中盡是期待。

    韓玠最後一支紅梅遞過去,目光籠罩著雪地裏的嬌妻,便再也挪不開了。要不是後頭還跟著一大幫隨從,恐怕就要忍不住攬她入懷,親上那紅潤的嘴唇了——那一定比滿懷的梅花更加清甜、香軟。

    謝璿無知無覺,回身將梅花遞到芳洲手裏,叫她派人好生帶回去插瓶。

    山間涼風拂動,掠起雪沫子,韓玠以手撐起披風,將謝璿護到懷裏。

    左側有一段極美的梅花,韓玠隻摘了三寸長的花枝,將那綴滿的梅花嵌到謝璿的發髻裏。巧手堆疊的宮花立時失色,那一段紅梅映著珍珠烏發,天然裝飾。

    韓玠沒忍住,趁著調整梅花的時候,迅速在謝璿額頭親了一下。

    不遠的地方,謝珺站在一樹梅花下,微微一笑,“舅母你瞧,那是不是信王和璿璿?”

    正在挑選花枝的高陽郡主隨她所指瞧過去,如雲的紅梅綻放如火,墨色挺拔的身影在雪地中如古鬆站立,謝璿稍稍仰頭傾靠在他懷裏,乖順的任由他將梅花簪在發間。雪地裏一切都仿佛是靜止的,隻有他兩人的親昵自然流露,如眷侶自畫中走出,於山間成精廝守。

    那乍觸即分的親吻並沒有逃過高陽郡主的眼睛。

    她微微一笑,“信王待璿璿,真的是很好。”

    後頭謝珺也是一笑。

    今日兩家恰好都來這邊賞雪狩獵,陶從時和許少留尚且在獵場裏馳騁,她兩人瞧見滿坡紅梅,便過來剪梅,未料機緣湊巧,碰見了他們。

    遠遠的招了招手,謝璿尚未發覺,韓玠卻是慣性的眼觀六路,順著動靜瞧清了是高陽郡主和謝珺,便扶著謝璿在雪地慢行靠攏過去。

    謝璿今兒很高興,見到兩個親人就更高興了,“舅母,姐姐!”她湊過去,看見高陽郡主懷裏幾枝姿態各異的梅花,“舅母選得真好看!”

    “比不上信王眼光獨到。”高陽郡主一笑,眾人各自見禮。

    謝璿沒明白話裏的意思,謝珺卻是抿唇而笑,“璿璿還要再挑幾枝麽?”

    “我都挑好了。”謝璿又接過剪刀,“舅母喜歡哪枝?我來剪。”

    “好,咱們去那邊瞧瞧。”高陽郡主性子平和,同謝璿姐妹倆往更深處走,韓玠隻能退後半步。

    *

    自梅林出來,天色已近有些晚了。

    冬日裏天氣短,日頭落得早,不過申時三刻,太陽便被雲層遮掩住,山裏就起了涼颼颼的風,裹挾著揚起的雪渣落在臉上,觸肌冰涼。

    成群的人家開始回城,謝璿這裏一日盡興,也是各自回府。

    馬車在雪地裏慢慢晃著,謝璿抱著手爐子,墊了個軟枕在背後,瞧著旁邊的韓玠,“剛才舅母提起了表姐,平王側妃——”她像是有些感慨,“說如今平王府裏爭奪得越來越厲害,她不想讓表姐送死。”

    “送死?”韓玠挑眉,“她還怎麽說?”

    “表姐現在已經聽不進去勸了,一心跟著端親王妃,要留住孩子,就連舅母勸說了幾句,她還指責舅母沒有心肝。舅母很為難,很傷心,也很擔憂——”謝璿湊到韓玠身邊,想起剛才高陽郡主的話來,覺得脊背都涼颼颼的,“皇上他,真的會像舅母擔心的那樣,除掉表姐嗎?”

    “如果端親王再不加收斂,很有可能。”

    謝璿聲音微顫,“可是就算端親王有野心,表姐也隻是想留住孩子,又怎至於……”

    “端親王看得出皇上對思安的器重,卻忘了他對庸郡王的忌憚。庸郡王輔佐越王,想要重回朝堂的事情,隻有極少的人知情。以父皇的性子,既然有了這個前車之鑒,難道不會疑心端親王也是相似的心思,借幼弱的思安染指朝政?——庸郡王那是他心頭最深的疤,任何人跟他有了聯係,都難逃一死。”

    謝璿五指微縮,“那麽以皇上的性子,必定會下狠手斬斷其中勾連。”

    韓玠點頭道:“皇上動不了端親王,動一個平王側妃卻是輕而易舉,也算殺雞儆猴。”他握住謝璿的手,“你舅母今天,是不是想讓咱們救你表姐?”

    他的手掌堅實而溫暖,是此生最可信任的熨帖。

    謝璿沉默著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