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四章  榮祿死得很有創意

    天津城的猛烈炮火之聲自是驚動了離此不遠的大沽口。

    直隸天津鎮總兵羅榮光在總兵衙門來回踱著方步，低下坐著他的一甘手下，正等著消息的到來。

    不多時，副將韓照琦便拿著電報回來，出聲說道：“總兵，總督府發來電報，要我們如果沒有收到調令，不得輕舉妄動，暗自做好警戒，防止有人趁機作亂。”

    羅榮光當然不是憑這一封電報就全然相信了，天津城的槍聲從昨晚十一二點開始，到現在的三點鍾左右，四個小時都過去了，還沒有消停，沒有出大事才怪，他早已派人前去打探情況，估計很快就要回來了。

    大沽口駐守有羅榮光的兵力二千餘人和武毅軍一隊人馬三百來人。

    羅榮光還沒有等到手下的回報，卻等到了武毅軍隊官李有才帶著三百來人忽然圍住了總兵衙門。

    李有才原本駐守大沽海字炮台，離總兵衙門較近，他有心算無心之下，出其不意忽然出兵圍困總兵衙門，頓時將正在總兵衙門裏麵商議的大沽守軍幾名將領：總兵羅榮光、副官韓照琦、營官卞長勝、管帶封得勝等一網打盡。

    等到眾人反應過來的時候，總兵衙門的守兵已經被武毅軍繳了械，李有才帶著十來個軍士推開房門大步走了進來。

    眾將一時愕然！羅榮光卻若有所思，沉默不語。

    韓照琦平日與李有才交好，見此情況，不明所以，以為李有才犯上作亂，訓斥道：“有才，以下犯上，不怕軍法處置，我們大家有事好好商量，你何故如此？”

    李有才對韓照琦歉然一笑，接著不緊不慢的，抽出一紙公文，對羅榮光說道：“羅總兵，提督大人有令，讓你這幾天協助我武毅軍做好戰鬥準備，大沽為京津之咽喉，為防有變，明日，我武毅軍還將有一隊人馬前來，到時，將暫時封鎖大沽海口，不收到葉將軍的命令，不允許任何一艘船隻進入海口。事關重大，下官不得不出此下策，還請總兵大人原諒。”

    羅榮光起身問道：“我隻想知道天津城裏出了什麽事？你武毅軍到底想幹嘛！”

    李有才想了想，這事羅榮光遲早會得知，也就不再瞞著他，回道：“朝中有人陰謀篡位，葉帥奉旨進京，昨晚進攻總督府擒拿反賊之一榮祿，我估計沒有多久，戰爭也就會結束了。”李有才倒是對武毅軍很有信心。

    李有才話一說完，眾將無不是驚駭萬分，李有才說得倒是風淡雲輕，但是其中任何一條消息都足以震驚天下。

    羅榮光是一名愛國將領，認為軍人的天職是保衛國家，國之不保，養軍人何用，但是，他此時也不知如何說是好了，在他看來，同室操戈，親著痛，仇著快，隻會令洋人看笑話，而葉之魁有錯嗎？進京護駕當然沒錯，但是卻會令天下大亂，從此多事。

    羅榮光片刻之間已經想了許多，接著暗歎一聲，自己操這麽多心幹嘛？天塌了有葉之魁等人頂著，自己隻要守好大沽口這一畝三分地就好。

    “葉將軍下令封鎖大沽海口，倒是能拖延一些時間，不過朝廷各地大軍還是能通過陸路進京，到時他葉提督又有什麽辦法阻止？”

    李有才灑然一笑道：“還沒等各省的軍隊進京，我相信我武毅軍早就攻下了京師，囚禁了一些老朽之輩，到時皇上聖旨一下，誰敢反逆帶兵進京。”

    羅榮光等高級將領聞言不再出聲，都是低頭思考成事的可能性，兵貴神速，隻要武毅軍能快速進京，轉而控製局麵，事情大有勝算，這些將領原本對李有才忽然出兵包圍自己等人心存不滿，雖然不得不配合，但大多也不會是心甘情願，不過被李有才慢慢一分析，一誘導，都看到了美好的前景，不由一個個打心中開始接受武毅軍的條件起來。

    韓照琦勸說道：“總兵，我看我們還是盡快與武毅軍合作，出麵穩定軍士，大家都是自己人，沒有什麽不能解決的。”

    羅榮光也沒有考慮多久，便答應和李有才合作，開始按照武毅軍事先的方針，封鎖大沽海口，來往船隻必須嚴格的進行檢查，方能放行。海口水雷密布，南北炮台嚴陣以待，軍隊前來，凡不是接到葉之魁的命令，都不會放行。

    大沽的易手，天津便多了一層保障，南方各省的救援就不是那麽容易的了。

    總督府內，榮祿像一隻熱鍋上的螞蟻，來回不安的走動，不時出聲詢問傳令之人戰況如何，有沒有援軍前來，總督府外圍建築已經被武毅軍攻克，現在正在督府大門口交戰，榮祿軍占著地利還有大門的堅固正在頑抗。

    榮祿實在想不到自己精心布置下的所有棋子竟然全然無效，對葉之魁恨得咬牙切齒，他不知道在絕對實力麵前一切陰謀都是枉然。

    此次攻打總督府的武毅軍前線指揮官是江自康和吳大山，兩人一個在步隊，一個在馬隊，沒有直接的上下關係。

    一個老成持重，一個勇猛無雙，能相互拾漏補遺，補充短處，當然，有時也免不了因為不同意見而爭吵，但好在江自康官高一級，總是能死死的壓住吳大山。

    尤其是在戰鬥比較輕鬆的時候，鬥嘴聲必然會響起，就像現在！

    “江老，我們既然已經攻到了總督府大門，就不能給敵人絲毫喘息的機會，應該繼續進攻。”

    “哼，如今全天津隻剩下總督府，你急什麽急，還是等後麵大炮運到了之後，用大炮轟炸，到時可以減少軍士損失。”武毅軍攻得太快，大炮運送都跟不上進攻的速度了。

    “你老是說我不愛惜士兵的生命了，……”

    江自康心中暗自得意，小樣，你還嫩著呢！等我們討論完畢，估計大炮也就到了。

    就在兩人正爭吵不休的時候，軍士來報門外有人求見，問清是何人後，江自康和吳大山都請兩人進來。

    進來的是大刀王五和霍元甲，兩人都是晚清十大高手之一，此時在京津地區已經有了很大的名氣，況且王五為譚嗣同護衛，霍元甲則是手持武毅軍的信物，江自康和吳大山自是不會怠慢。

    大刀王五將他那把一百多斤重的青龍偃月刀放在地上，頓時便砸了一個坑，王五行禮道：兩位將軍，王某和俊卿兄弟前來，是為了幫助武毅軍攻取總督府大門的。”

    江自康不信的問道：“你是說就你們兩個人？”

    “正是，將軍不要小看某手中的這把刀，它利可斷金。俊卿兄亦是藝高之輩，隻要武毅軍軍士在旁協助，我兩人破大門足已。”

    既然兩人求戰心切，信心十足，吳大山和江自康也隻好讓兩人先去前線試試運氣了。

    武毅軍一隊人馬為兩人掩護，槍聲響起的同時，大刀王五拖著他的大刀和霍元甲左騰右閃之間，便繞開了總督府守衛的幾處暗壘，兩人動作漂亮花俏，看得兩邊軍士眼花繚亂，武毅軍將士更是轟然叫好。

    王五和霍元甲兩人到了離大門不遠的一個火力死角之後，王五暗暗一運氣，臉漲得通紅，朝霍元甲一示意，自己則大喝一聲，舉起大刀，快若閃電般朝大門衝去，然後揚起大刀，哢嚓一聲，劈在大門之上。

    總督府的大門被這一刀劈得抖動不已，灰塵蕭蕭而下，正中間被竟然被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口子，王五毫不遲疑，在武毅軍將士狂熱萬分的眼光中，又是一刀，這一刀下去，便留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孔洞。旁邊的霍元甲早已經等待多時，見此，一個魚躍龍門，精確萬分的從孔中鑽了過去。

    霍元甲一進門就展開他的迷蹤拳，三兩下，便將裏麵托著的一些支力柱子拍開，然後快速打開大門，隨後幾個跳躍之下，朝裏麵放槍的守衛衝去。

    霍元甲和王五兩人互相配合，在片刻之間打開大門，不但總督府的守衛沒有料到，即便是外麵的武毅軍將士也沒有想到。

    雙方士兵都像傻了一樣，這，這還是人嗎？簡直太凶猛了啊，總督府的大門雖然不像城門那樣堅固，但是一般刀槍根本就擊不進去啊。

    王五見此，大喝道：“眾將士，此時不衝，更待何時？”

    眾人的魂魄這才歸位，己方有此等高手，士氣更是大振。

    “衝啊，”

    武毅軍吹響衝鋒的號角，無視死亡的危險，爭先恐後的朝大門奔去，王五暗暗咋舌，果然是百戰之師，精銳之足。

    武毅軍勢如破竹，總督府守衛節節敗退。

    “大人，武毅軍已經攻破總督府前麵大門了，我們快逃吧！”守衛統帥帶著一群將士連連歸勸榮祿。

    逃？往哪裏逃，恐怕武毅軍此時已經將總督府上下給圍了滴水不漏，難道我榮祿今日就要命絕於此，葉之魁，你這個黃口小兒，要不是有本總督的賞識，你能高居此位，想不到你竟然是忘恩負義之輩，老夫就算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統帥見榮祿沒有說話，便又大聲道：“榮大人，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屬下還有兩百多名軍士，從後門忽然突圍，未嚐不能跑出去，大人還是早做決定啊。”

    榮祿忽然老眼一亮，說道：“你們趕快去後門突圍，老夫隨後就到。”

    手下得到命令連忙去準備，隻是他們不知道，榮祿早就有了其他打算。

    榮祿愛好遛狗，卻是方才想到了總督府不遠處恰好有一個狗洞，從那裏鑽出去應該不難，他之所以不和那群手下一起從後門突圍，那是他很了解武毅軍的厲害之處，絕不會留下任何一個大的漏洞，能突圍得出去才見鬼，而假如自己一個逃跑的話，目標小，不會引起太大的注意，可能性會更大一點。

    想不到往日自己用來對朝廷炫耀的軍隊今日竟然會取自己的性命，榮祿真是感到了莫大的諷刺。

    想清楚之後的榮祿不再猶豫，換上下人的衣服，在臉上抹上了兩把灰，然後偷偷摸摸的朝狗洞跑去。

    此時，總督府四處都是些下人、軍士亂作一團，有到處搶劫的，更多的是在四散奔跑，都忙著逃命，大難到時各自飛，倒是沒有幾人注意到榮祿。

    榮祿畢竟已經年紀大了，跑到狗洞前，已經是上氣不接下氣，但是想到馬上就能逃出升天，不由又讚自己英明神武。

    俯下身子，榮祿見洞口大小剛剛合適，心下一喜，連忙鑽了進去。

    眼看這榮祿就要鑽出圍牆，哪知事情就有如此巧，轟隆一聲，一陣地動山搖之聲傳了過來，原來是武毅軍將士的大炮已經運送到了，江自康高興之下，連連叫人對著總督府城牆轟了好幾下。

    於是榮祿真正的悲劇了，有道是鐵打的衙門流水的官，古代向來就有‘官不修衙’的傳統，總督府年久失修，城牆被著大炮一轟，多處倒塌，榮祿所處的地方，倒塌倒是沒有倒塌，但是它卻開始往下擠壓了。

    榮祿被卡在中間，一雙腳還留在總督府內，一個頭卻伸出了總督府，身子則在城牆中留著，榮祿還來不及啃聲，隻覺呼吸越來越困難，上麵卻越壓越緊，終於不久，榮祿也變成了城牆的一部分，竟然活活被壓死在狗洞裏麵。

    可能連他自己也沒用料到會死得如此屈癟，死了之後還是大睜著眼睛不肯閉目。

    總督府守衛從後門突圍，果然遭到了武毅軍將士的狙擊，無一人逃脫，武毅軍將士前後夾擊之下，守衛潰不成軍，不是投降就是被殲滅，到淩晨五點左右，天色微微發亮，戰鬥基本結束，已經開始打掃戰場。

    葉之魁得到攻下總督府的消息，急忙將指揮中心轉移到這裏。

    “什麽？還沒有榮祿的消息！”葉之魁心中有些失望，榮祿這條大魚要是跑了，影響就大了點。

    “葉帥，據那些俘虜說，榮祿當時並沒有和他們一起突圍，而是獨自一人不知去了什麽地方。”

    “那榮祿一定還在府中某個地方藏著，就是掘地三尺，無論死活，也要找到他。”

    “是，葉帥！”

    沒有多久，吳大山就一臉狂喜而來，隻是這喜中又帶著點說不清的古怪。

    “葉帥，找到榮祿的屍體了。”

    “榮祿已經身亡了嗎！把他抬過來吧。”

    吳大山憋著笑道：“葉帥還是親自去看看吧。”

    葉之魁看到吳大山的古怪笑意倒是來了興致，隨著他到了榮祿身亡的地方。

    這，榮祿死得未免也太有創意了點吧，活像一隻烏龜，葉之魁暗歎一口氣，榮祿就是大清朝一隻忠心耿耿的狗，而這敗破的城牆就像是搖搖欲墜的大清王朝，榮祿終究負擔不起欲倒的王朝。

    葉之魁伸出手去，輕輕一推，城牆轟然而倒，葉之魁沒了心思，揮手吩咐道：“將他入土為安吧。”

    看著四分五裂的榮祿屍體，吳大山一陣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