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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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宇宙

    01

    三月的某個清晨,初生的春風拂動著輕盈的窗紗。

    藍嘉樹在微薄的涼意中醒來,朦朧間瞧見身邊仍舊沉睡的花晚,一刹那便遺忘了整夜沉浮的夢。

    這姑娘大概又熬了夜趕畢業設計,麵頰和指尖還沾著顏料,帶著股獨特的墨香,身上隨意套著的他的寬大體恤,也有些色彩斑駁的痕跡。

    就這樣大大咧咧的趴在雪白的床單上,非但不叫挑剔的藍嘉樹惱火,反而從心底覺得可愛。

    他輕輕地側過身體,用修長的手指輕觸她的鼻尖。

    花晚皺起眉頭,長睫毛動了動。

    藍嘉樹的手指緩慢下移,滑過她的唇、她的脖頸,最後落在柔軟的胸前。

    怕癢的花晚再也憋不住笑,忽然間拽起抱枕使勁揍他:“哎呀,我剛睡著,你是不是禽獸啊?”

    躲避過並無用處的攻擊,藍嘉樹一下子按住她的手腕,壓在她身上親了親她的嘴唇:“本來隻是想提醒你起床的,既然姑娘都這樣暗示了,不禽獸禽獸,小爺豈不是對不起你?”

    花晚早就習慣了這個壞家夥隨時隨地的“興致盎然”,迷迷糊糊地被耳鬢廝磨了一番,忽然如夢如醒的張大眼睛:“對啊,起床!我還得去麵試呢!”

    “急什麽,我送你去。”藍嘉樹舍不得放手。

    花晚才不信他的鬼話,拿過床頭櫃的鬧鍾一瞧,立刻哭喊著起床:“來不及了,來不及了!我還沒洗澡化妝呢!你丫怎麽不早叫我啊!”

    被拋棄的藍嘉樹鬱悶地靠在原處,眯著眼睛目送她的兩條大長腿消失在視線範圍內,這才點燃支煙,開始沉思起畢業工作的事。

    眼看著大學時光所剩無幾,除卻像花晚這種糊塗蛋,身邊的同學們幾乎都有了著落,成績優異的他自然也得到了幾家企業的錄取通知,隻不過放棄留學而在北京就業的決定始終被父親強烈反對,現在該怎麽過他那一關仍舊沒想好對策。

    走一步算一步吧,反正為了不跟花晚淪落為異國戀,藍嘉樹可是什麽事都做得出來。

    ——

    女孩子的事兒要多麻煩就有多麻煩。

    明明是後起床的藍嘉樹卻先穿好了衣服,在梳妝台旁邊晃來晃去:“哎呦喂,小祖宗,畫好了沒?”

    “閉嘴!”花晚是美術生,畫畫有一套,化妝的本事也不差,手裏描著眼線還有心情罵他:“給我老實等著!”

    “麵試就麵試,還塗脂抹米分,給誰看啊……”藍嘉樹很不滿意,卻還是坐在了她旁邊。

    “這不是廢話嗎,去易迅競爭那麽激烈,不打扮好看點怎麽成?這年頭誰不看臉?”花晚在滿桌子的化妝品前麵挑來減去。

    “不化妝就挺好看的。”藍嘉樹申辯。

    “這話我愛聽。”花晚立刻朝他笑了刹那,而後轉瞬變了表情:“你一個直男你懂什麽?!你有審美?”

    藍嘉樹生怕打開她那腐到世界盡頭的話匣子,玩著打火機等在旁邊,表現得十分乖順。

    花晚終於滿意地加快了速度,一會兒就搞定了個萌萌的日係妝,又卷了卷剛染不久的栗色長發,蹲到男朋友麵前眨眼睛:“我漂不漂亮?”

    藍嘉樹把她當做心頭寶,臉紅道:“漂亮。”

    “我就喜歡你的誠實!”花晚玩心乍起,使勁親到他的臉上,而後又屁顛顛地跑出去穿鞋拿包。

    “喂……”藍嘉樹擦著唇印尾隨其後,吃驚道:“你還穿高跟鞋啊?”

    花晚回頭道:“難道我穿正裝配球鞋?”

    藍嘉樹瞧了瞧她手裏那十厘米長的鞋跟,陷入沉默。

    花晚會意而後賤笑:“沒關係,我不會嫌你矮的。”

    “老子不矮!”藍嘉樹被觸到雷區,立刻炸毛。

    他一米八的個子,注意健身、比例又好,在男生中間屬於養眼的那類存在。

    無奈花晚卻是個名副其實的高妹,脫了鞋海拔跟他差不太多,穿了鞋就……

    “嗯,不矮不矮。”花晚背上包,輕輕鬆鬆地摸了摸他的頭:“我保證就穿這麽一次,寶寶別哭啊。”

    “滾蛋!”藍嘉樹嘴上說得凶,卻還是體貼地幫她把包接過來,狗腿地跑下樓開車去了。

    ——

    兩個人已經在一起兩年多的時間,性格相近、同一所學校,又都是土生土長的北京人,看起來是特別合適、全然天造地設的一對兒。

    但花晚很清楚,藍嘉樹那個當大律師的單親父親眼睛高到頭頂去,對兒子寵愛有加、從無二話,卻常嫌棄自己家境不過小康,為人不夠優秀。

    所以這次找工作,她從一開始就瞄準了高薪的遊戲公司易迅,想擠進去做個原畫設計師,好叫未來公公稍加滿意。

    然而在人情世故上有些單細胞的藍嘉樹卻還在開車的路上抱怨:“為什麽非找這麽辛苦的工作,遊戲公司都加班的,你肯定受不了。”

    “錢多啊,我又當不成藝術家。”花晚拿著小鏡子照來照去。

    “賺那麽多錢幹嗎,我養你!”藍嘉樹這種話張口就來,但眼神卻很真誠。

    花晚立刻在旁邊笑個不停,然後切了聲:“誰信你呀,萬一你什麽時候覺得我年老色衰,在外麵找了個小三,我跟誰說理去?女人還得靠自己。”

    “我不會的,我這輩子就愛你一個女人!”藍嘉樹的聲音帶了點惱怒。

    花晚沒說話,車子裏頓時隻剩下沉默。

    過了兩三秒鍾,她又碰了碰他的胳膊:“喂,我開玩笑的,你生氣啦?”

    藍嘉樹握著方向盤不吭聲。

    花晚也不顧行車安全,故意把臉湊過去撒嬌:“有我這麽好的女朋友你還生氣,你怎麽那麽愛生氣呀,藍嘉樹,藍小樹,笑一個唄。”

    每次聽到她叫自己名字,藍嘉樹的心就飄飄忽忽地不知道往哪放,所以他盡管想憋著,卻還是不爭氣地彎了嘴角。

    花晚馬上拉住他樂個不停。

    “別鬧,開車呢。”藍嘉樹嘴上這樣講,心裏卻充滿了無法形容的溫暖。

    這種溫暖,全世界從沒有第二個人能帶給他。

    ——

    北京的擁堵程度隻能用凶殘來形容。

    他們住的公寓和易迅在城市兩頭,又趕上了早高峰,最後眼看著沒多遠了,卻變得寸步難行。

    特別希望自己能被錄取的花晚翻了翻麵試通知,忍不住開始著急:“怎麽回事啊,要來不及了,十點就開始,現在都九點四十了!”

    藍嘉樹被堵了好半天,也很鬱悶,卻隻能按喇叭撒氣。

    花晚是個急性子,遇到事情從來都屬於行動派,她忽然打開車門說:“算了,也就一公裏,我徒步過去都比這快,拜拜!”

    “喂,你等一下。”藍嘉樹也急著下來,跟在後麵看她笨拙的步伐:“你還會走路嗎,平時都沒穿過這種鞋,別把腳崴了。”

    “媽蛋,早知道帶雙備用的了。”花晚痛快地把高跟鞋脫下來,光著腳站在馬路邊上,加之短裙下裸/露的白皙長腿,要多耀眼就有多耀眼。

    藍嘉樹也是不管不顧的性格,立刻心疼的抓住她:“別別別,我背你吧。”

    “車怎麽辦?”花晚糾結。

    “管它呢,一會兒再說!你還要不要麵試了?”藍嘉樹蹲到她麵前。

    “要要要。”花晚立刻跳到他的後背上,笑著催促:“快跑快跑,豬八戒!”

    藍嘉樹不顧後麵司機的叫罵,用最快的速度穿過花叢衝到了步行道上,邊朝著易迅狂奔邊氣喘籲籲地問:“那你承認你是我媳婦了?”

    “我是你的女王,你是我的小受!”花晚作為美院有名的妖汙王,毫不客氣地趁機掐他胸肌:“你得聽我的話。”

    藍嘉樹又好氣又好笑:“你再說我直接把你放垃圾桶裏,你信不信?”

    雖然被路人頻頻側首圍觀,花晚還是笑得花枝爛顫:“我才不信呢。”

    “哎,我也不信。”藍嘉樹拐了個彎,看到易迅的園區大門,趕快衝過去把她放下,蹲下身幫她穿鞋:“快去吧,別緊張。”

    花晚瞧著這傻小子滿臉的汗珠,心疼地幫他擦了擦,又親了他一下,這才拿著麵試通知高高興興地走了進去。

    藍嘉樹拽了拽淩亂的襯衫,當真覺得戀愛會讓人智商降低。

    但他覺得很滿足,並且發自肺腑的希望:花晚能永遠待在自己身邊,讓自己做個幸福到冒泡的傻瓜,無限期。

    02

    “喲,妹子你身高多少?”

    這個問題花晚這輩子已經不知聽過多少回了。

    她小時候覺得煩惱、也羨慕過玲瓏可愛的女孩子,但長大後就漸漸看得開,反而覺得別人對自己羨慕不來。

    此刻麵對著考官,花晚笑容滿滿的回答:“一七九。”

    話畢就把自己簡曆乖乖地遞了過去。

    考核她的除了負責校招的人事姐姐,其餘多是在職的美術總監和資深原畫師。

    遊戲公司的陳腐氣息不濃,花晚發現其實隨便閑聊就能應付後,便悄悄地放下心來,表達也更加自如。

    遊戲美術更傾向於商業需求,麵試官們對她在學校的作品興趣不大,聽到她畫過很多遊戲和動漫的同人、在二次元裏也算有點名氣,反而追問說:“所以你對網絡文化很了解了?”

    “對啊對啊,我平時都泡在微博和論壇上的。”花晚立刻高興,而後訕訕地補充:“除了練畫的時候。”

    “你功底不錯,性格不錯。”具有決定權的總監點頭:“玩過的遊戲也不少。”

    花晚一看有戲,忍不住抿起嘴唇露出得意之色。

    “你腿長能不能分我兩厘米呀?”這位大哥又追問。

    花晚頓時懵逼:“啊?”

    ——

    雖然春天已經來了,但北方的天氣說變就變。

    待到花晚從公司大門出來時,早晨的大太陽已然消失,隻剩下微涼的寒風。

    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看到馬路對麵熟悉的身影,趕快過去道:“你怎麽還在這裏呀?”

    “反正我也沒事,怕你肚子餓,早晨都沒顧上吃飯。”藍嘉樹把她最喜歡的肉鬆麵包遞過去。

    從來都以吃為己任的花晚像被撒上了魔法米分末,開心到就連眼睛都亮了幾分,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咬了起來。

    藍嘉樹繼續蹲下身給她換上剛從附近商場買來的帆布鞋,又根本不顧這姑娘費心搭配了一早晨的造型,粗魯地把自己的牛仔外套換給她:“都不知道冷?”

    “誰讓你沒提醒我呢。”花晚邊吃邊反駁,在忽然而至的溫暖中舒服了起來。

    “好好好,我錯了。”藍嘉樹從不頂嘴,立刻點頭。

    花晚眨眼:“車呢?”

    藍嘉樹說:“被交警扣下,硬是給拖走了,現在陪我去找人提吧。”

    花晚不好意思地笑:“又害了你,是不是分都扣沒了?拿我的駕照去。”

    “沒關係,你放心吧,我老爸問起來我也不會提你的。”藍嘉樹拽過她的包,又拉起她的手:“走。”

    “你怎麽都不打聽一下我麵試的怎麽樣啊,你都不關心我。”花晚哼哼。

    “您出馬,那還有拿不下來的事兒嗎,肯定過啊!”藍嘉樹早習慣了花晚的喜形於色,要是她失敗了,不可能像現在這麽輕鬆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