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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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行水上,江風陣陣,細雨飄零。
桓容在船頭站了一會,便覺冷風刺骨,忍不住打了兩個噴嚏,當下轉身返回船艙。
剛入艙門不久,天空忽然響起驚雷,細雨驟然增強,勢成瓢潑,頃刻連成一片雨幕,水麵被砸出一個又一個漩渦。
船夫來不及穿上蓑衣,隻能任由冷雨打在身上,撐船在雨中急行,試圖向岸邊靠近。
“使君,雨水太大,繼續行在江上恐有危險。”
一名略有些年紀的船夫抹去臉上雨水,在艙門前揚聲道:“前方有一座碼頭可供船隊暫時停泊避雨。”
“就依老人家所言。”桓容回答道。
“可當不起這稱呼,仆這就去撐船!”
船夫走回船頭,見兩個精壯的船工分立左右,合力撐住船杆,仍禁不住的打滑,當即道:“我來!你們去下邊撐槳!”
說完也不等船工回話,從二人手中搶走船杆,僅憑一人之力就穩穩的撐住杆頭,與劃槳的健仆船工互相配合,將船帶出激流,向前方的碼頭駛去。
雨越下越大,相聚超過三步,視線就變得一片模糊。
船夫有過人的方向感,壓根不用雙眼辨認,很快找到碼頭所在,帶領船隊陸續靠岸,躲避這場暴雨。
桓容推開木窗向岸上張望,發現碼頭鋪設的條石已經殘破,搭建的木樁多數腐朽,半數折斷缺損,變得參差不齊。
碼頭附近沒有完好的建築,隻有斷壁殘垣和一座四麵透風的茅草屋。
屋頂茅草被風掀起,屋前竹竿上的幌子隨風翻飛,隱約可見一個茶字。
“上次去京口時,倒是沒見過這座碼頭。”
桓容看得新奇,想起之前中途改走陸路,不由得釋然。
停船之後,健仆和船工離開船頭避雨,帶隊的船夫更被請入桓容所在的艙室。
船夫連道不敢,手腳不知往哪裏擺,表情很是局促。
桓容笑著向他拱手,道:“不是老人家,此行必要遇上風險。老人家快坐,用碗薑湯暖暖身子。”
船上攜帶大量的金銀珠寶,同樣不缺食材調料。
南康公主和李夫人一起張羅,壓根不用擔心少了哪樣,隻會發愁數量太多。
“謝使君!”
船夫彎腰行大禮,桓容連忙側身避開,親自將他扶起身。
尊老愛幼是華夏的傳統,這位船夫年過半百,又剛剛助船隊避開風險,受他大禮是要折壽的。
“老人家方才說這座碼頭頗有歲月?”
“不瞞使君,出身吳地的老船工都知曉,這座碼頭建於前朝。”
“前朝?可是曹魏?”
船夫搖頭道:“是漢。”
桓容不禁詫異。
“據祖輩言,當時天下未亂,每年過這裏的商船數不勝數,還有蠻人進貢的船隊,好不熱鬧!”
船夫並未親眼目睹,隻聽父輩口頭講述也是與有榮焉。
“當時,這附近州郡的漢子多到碼頭找謀生,賺到的工錢足能養活一家老小。我祖輩上曾在碼頭做工,因為通曉幾句蠻話得都亭長賞識,縱然未有官身,也積攢下一份不小的家業。”
說到這裏,船夫忽然停住,表情從懷念變為苦澀。
“可惜後來鬧了黃巾賊,天下大亂,又有胡人侵擾,往來的商船越來越少,碼頭上日漸零落,最後竟至廢棄。如今偶爾有商船行過,到底不比先前。”
桓容靜靜的聽著,從船夫的話中,可以聯想出此地當年的盛況。
現如今,繁盛的景象皆無,僅剩下破敗的碼頭和一座孤零零的茶肆,供人追憶昔日曾有的繁華和喧鬧。
用過茶湯,船夫說什麽也不肯在艙室內久留。
桓容沒有勉強,令健仆備好蓑衣鬥笠,親手交給船夫。
“謝使君!”
船夫穿上蓑衣,發現內裏加了一層布,少了兩層草莖,比尋常輕便許多,防雨的效果卻格外好,不由得掀起查看。
“莫看了,裏層加了油布,僅有鹽瀆的工匠才懂製法。”
見船夫麵露驚訝,健仆很能理解。
想當初他穿上這身蓑衣,表現不比對方好上多少。知曉製作油布的材料,下巴差點掉地上扶不起來。
“這樣的蓑衣得值多少絹?”
“這個倒不清楚。”健仆琢磨了片刻,道,“單是製油布就耗費不少,真要算,這一件至少頂一家整月的口糧。”
船夫當真被嚇了一跳。
健仆沒有再說,轉為詢問何時能繼續啟程。
“雨水稍小些就能離岸。”船夫道,“這船足夠大,吃水又深,應該無礙。”
健仆點點頭,戴上鬥笠,轉身走向船尾。
船夫又掀起蓑衣,小心摸著裏層的油布,心中隻剩下一個念頭:一家整月的口糧啊!
按照後世的話說,士族郎君真會玩,庶人百姓當真是承受不來。
大雨下了足足小半個時辰,正午過後方才減小。
岸邊的茅草屋缺了半個屋頂,已是搖搖欲墜。破舊的幌子依舊頑強的係在竹竿上,隨江風颯颯飄飛。
船隊在雨中啟航。
奔赴幽州之前,桓容計劃同郗愔見上一麵。
一來交接庾希府中的藏金,當麵清點清楚;二來同對方商量一下,能否在射陽等地開通商道,允許鹽瀆的商隊在水路之間往來。
荀宥和鍾琳都讚同此議,荀宥更趁機提出,可以桓容轄下的徐州兩縣換取射陽。
“明公為幽州刺使,必定常駐州府。鹽瀆近海,彼此相隔數縣,交通極不方便。仆以為可同郗刺使商議,以明公手中兩縣換射陽一縣。”
“明公貌似受損,實則獲益不小。郗刺使則可將兩縣歸入轄地,重新收取賦稅,未必不會答應。”
桓容仔細思量,認為荀宥此言有理,
隻不過,不經朝廷就這樣換地妥當嗎?
“並無不妥。”鍾琳接言道。
“仆曾查看朝廷對僑州郡縣的合並重置,不提其他,單是幽州便有數次重劃,最近的一次是在隆和元年,距今不過十載。”
桓容頓覺詫異。
他翻閱過府中不少文獻,還請南康公主幫忙搜集資料,結果仍不如鍾琳和荀宥知道得詳細。
“此事無需提前報知朝廷,明公和郗刺使達成默契再上表即可。”
桓容看看輿圖,又看看對麵兩個舍人,這就是所謂的先斬後奏?
荀宥和鍾琳齊齊點頭,表情中帶著欣慰,明顯在說:明公可教矣!
桓容:“……”
有這樣的智囊團,他想不走上-權-利-巔峰都難。
三人商議一番,最終定策,能換來射陽縣最好,換不來也要設法在此地設立驛站,並且同該地縣衙打好關係。必要時可以說通對方,不要阻截官道,斷絕幽州和鹽瀆的聯係。
“這就是所謂的飛地啊。”看著輿圖,桓容不由得發出歎息。
“飛地?”荀宥驚訝挑眉,想了片刻,旋即笑了,“明公常有智慧之言。”
桓容咧咧嘴,意識到自己把腦子裏想的說了出來,難免有幾分尷尬。
“過京口之後再往鹽瀆一行。”桓容道。
“明公可是擔心武車之事?日前敬德來信,已遵照明公吩咐,趕製八輛武車送去北地。”
桓容搖搖頭,他擔心的不是這件事。
“如今鹽瀆人口增多,胡人往來愈發頻繁,還有海船靠岸,縣衙的人手忙不過來,需要增設散吏。”
僅是一年多的時間,鹽瀆就由破敗轉為繁華,石劭坐鎮城中,將南北貿易做得風生水起。不是桓容背景夠硬,郗刺使與他又有聯盟,估計這塊肥肉早被叼走。
“我今為幽州刺使,鹽瀆需有新縣令。若是旁人委派,我實在不放心。”
桓容頓了頓,手指敲著桌麵,發出幾聲輕響。
“所以我想再次上表,請授阿兄為鹽瀆縣令。”
原本,以荀宥三人的才能,掌控一縣綽綽有餘。
問題在於三人出身流民,雖已被召為縣公舍人,戶籍由白-籍轉為黃-籍,奈何仍被歸入庶人,無法在朝廷選官。
如果桓容已經徹底掌控幽州,在州府說一不二,事情還能想想辦法。
現下的情況卻是,鹽瀆縣令的位置空缺,他卻尚未在幽州站穩腳跟。不想被他人紮-入-釘子,摘走果子,必須提前占下來。
左思右想,桓禕最為合適。
“四公子知曉明公心思?”
“我還沒阿兄說。”桓容蹙眉道。
人手不足啊!
如果有合適的人選,哪需要把桓禕放到這個位置上。好處確實有,壞處同樣不少,稍有不慎就會成為靶子。
荀宥和鍾琳互相看看,明白桓容的難處。
桓容按了按眉心,沉聲道:“阿兄無法長時間留在鹽瀆,縣中之事怕要勞煩仲仁和孔璵。”
簡言之,桓禕隻能做個幌子,鹽瀆縣政還需荀宥幾人管理。
荀宥和鍾琳當即拱手,道:“明公信任,仆等必盡心竭力。”
作為話題的主角,桓禕此刻正披著蓑衣站在船尾,看到幾條江豚逐浪而行,不時將圓-鈍的頭部探出水麵,噴出一道道水柱,頓時覺趣味橫生。
見兩條成年江豚中間夾著一條幼豚,仿佛是一家三口,更是覺得稀奇。連忙轉身返回艙室,對桓容道:“阿弟快隨我來!”
“何事?”桓容正收輿圖,見桓禕滿臉興奮,不禁詫異挑眉。
“水中有趣物,快來看。”
見桓容不動,桓禕幹脆自己動手,令健仆取來蓑衣鬥笠,將他整個人裹得嚴嚴實實,拉著就去了船尾。
波浪中的江豚已增至五條,小江豚被圍在中間,圓滾滾的頭和身子,露出水麵時煞是可愛。
船身忽然搖晃,桓容扶住桅杆方才站定。
抬頭望去,恰好遇上兩條江豚躍出水麵,以尾鰭直立遊動,仿佛在水上行走,不由得看呆兩秒。
在他穿來的年代,因為各種原因,長江白鰭豚已經滅絕,江豚也是日漸稀少。別說看到全家出行的有趣畫麵,尋常想見到幾頭都難。
桓容瞪大雙眼,對上將頭探出水麵的小江豚。
仰賴“長相”的關係,小江豚張嘴閉嘴都像在笑,笑得人心頭發酥,好像有軟乎乎的貓爪墊拍下,一種說不出的愉悅。
“好玩吧?”桓禕抓著鬥笠,對桓容笑道,“建康可看不到這麽多的江豚。”
桓容點點頭,凝視這群江豚的同時,忽然想起隨船而行的蒼鷹,心頭赫然響起警報。
果不其然,天空響起一聲鷹鳴,一道矯健的身影俯衝而下,利爪正對被夾在隊伍中間的小江豚。
遇上襲擊,半數江豚立刻下潛,很快不見蹤影。
小江豚身邊的兩隻卻反其道而行,其中一頭躍出水麵,啪的一聲砸起巨大的浪花,幹擾蒼鷹的視線。另一頭趁機帶著幼豚下潛,蒼鷹想要得爪,除非學著魚鷹潛水。
“噍——”
一擊失手,蒼鷹不甘鳴叫。
江豚再接再厲,又砸出一團水花。遇蒼鷹飛近,霎時噴出一道水柱,幾乎是擦著蒼鷹的右-翼飛過。
蒼鷹徹底被惹惱,可不等它再撲,江豚已迅速潛入水中,再尋覓不到蹤影。
幹脆利落,毫不戀戰,當真是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捕獵落空,晚飯泡湯,蒼鷹飛回船艙梳理羽毛,乍起的翎羽彰顯憤懣。
桓容留在船尾,眺望波浪驟起的江麵,對桓禕道:“阿兄,我有事同你說。”
“何事?”
“鹽瀆之事……”
船隊身後,破敗的碼頭上突然出現十數個精壯的漢子,其中一人走進茅草屋,對躲在屋中的老者道:“可看真切了?”
老者點點頭,因口不能言,隻能用手比劃著船身吃水之深,向漢子們表示,這幾艘船上肯定有“好東西”。
“看船行的方向是去京口。”一名漢子遲疑道,“郗方回可不好惹。”
“這有什麽。”另一名漢子搓著大手,嘿嘿笑道,“不能在京口動手,那就等這幾艘船離開。咱們在後邊跟著,總能找到下手的時候。”
“這麽大的船隊豈會沒有護衛,我看這事風險不小。”又有人反駁。
“有又如何,憑咱們潛水的本事,趁著船上人不備必能得手!”
漢子們你一言我一語,彼此爭執不下。
有人認為難得遇見這樣的肥羊,不搶一把實在可惜;也有人覺得風險太大,恐怕會得不償失,最好不要貿然行動。
最後,眾人目光聚集到一名身材高壯的漢子身。
“寨主,你看這事怎麽辦?”
被喚寨主的漢子姓蔡名允,麵皮黝黑,貌不驚人,除去高大的身材,混到人群中轉眼就會不見。
他本人沒什麽名聲,祖上卻是赫赫有名的漢陽亭侯蔡瑁蔡德珪。
本該是豪族世家,卻淪落到如今地步,其一是因為戰亂,其二則是他屬蔡氏旁支,祖父更是婢生子,哪怕習得水軍本領,照樣不被家族看重。
在胡族占據中原後,其祖死於亂軍,其父更與家族離散,淪落成為流民。
這之後,父子為了生計淪為江邊水寇。
蔡父死後,憑著他口述的半部水軍戰法,蔡允集合四五十漢子在江上縱橫往來,將水寨整治得有模有樣,成為長江下遊一股“知名”的水匪。
蔡允貌似粗莽,實則十分精明。率人劫掠過往商船之前總是仔細分辨,遇上官船格外小心,避免惹上不能惹的對象。
此番桓容的船隊靠近碼頭避雨,正巧被水寨的探子發現。
財帛動人心。
哪怕知曉這支船隊不好惹,也有人忍不住想下手,尤其以加入水寨不久的流民為甚。
“寨主,你看這事如何決斷?”
“去歲朝廷對北邊用兵,你拘束寨中上下,運糧船從眼前過都不能下手。兄弟們幾個月都是過得難熬,不說吃糠咽菜也好不了多少。”
“如今總算有了這頭肥羊,難倒還不許咬上一口?”
一名臉上帶著刀疤的漢子越出眾人,大聲道:“咱們是賊,是寇!不劫船如何養活全寨上下?再者說,這船看著就不普通,說不定又是哪個搜刮百姓的貪惡之輩,咱們搶上一回也算是為民除害!”
刀疤漢子振振有詞,更多人開始心動。
蔡允表麵不動聲色,看著得意洋洋的漢子,眼中閃過一道冷光。
“不急著動手,先跟上去打聽一下虛實。”
“可……”
“甘大,你被金銀迷眼要去送死,不要拖著水寨中的兄弟!”蔡允厲聲道。
“這樣的船豈是好劫的?稍有不慎,寨中上下都要搭進去!你當我不知道你之前做了什麽,為何要投靠水寨?”
甘大臉色漲紅,拳頭握緊,牙齒咬得咯吱作響。
“你想截北運的軍糧,惹上了豫州私兵!不是袁真丟了官,沒心思追究這些雞毛蒜皮的事,你還能留著腦袋?”
嘩!
眾人嘩然,知曉內情的且罷,不知道的都是怒視甘大,這人明擺著就是個禍害!
幾言壓服眾人,蔡允謹慎布置安排,並親自帶人綴在船隊後,一路悄悄跟隨。
在蔡允看來,做賊不是長久之計,如果有機會,他很想投靠一方諸侯,爭得一個出身。
以水寨現在的實力,郗方回的路肯定走不通,倒是幽州新任刺使那裏有幾分希望。聽說此人乃是桓溫嫡子,有晉室血脈,出任鹽瀆縣令期間廣收流民,不拘一格提拔,身邊的車前司馬都是流民出身。
蔡允十分心動。
他自認一身本領不弱於旁人,如果有機會定能鯉魚躍龍門,為自己和兒孫博一個前程。
“淩泰,劃快些,甩開後麵那幾個,我有話同你們說。”蔡允對心腹道。
他留心觀察過前麵的船隊,認出船上掛有桓氏旗幟。如果是他想的那樣,這絕對是天賜良機。
如果錯過這次,恐怕他真要一生為賊,令祖宗蒙羞!
船隊接近京口,桓容聽錢實稟報,身後似乎跟了“尾巴”。
“九成是水匪。”
水匪?
出乎錢實等人的預料,桓容斟酌片刻,沒有下令捉拿或是驅趕,而是全當沒有發現,繼續開往京口。
“別驚動了他們。”
不是桓容慈悲心發,而是他突然想起,自己將來肯定要建造海船,水手和水軍都不可或缺。這些水匪別的不成,在水上的本事肯定有幾分。
淪落為匪,思想覺悟不高?
沒關係。
放出人-形-兵-器,揍也能把覺悟揍高。
凡是看過的三國演義的都知道,擅長水戰的三國猛將,出身水賊的可不是一個兩個。
“運氣到了擋都擋不住啊。”
桓容站在船頭,看著漸近的京口,笑容愈發燦爛。
與此同時,秦璟回軍彭城,駐紮城中,親自監管造城。秦玓暫留東海郡,防備鮮卑兵反撲。
因戰事進行過快,秦氏塢堡兵源出現不足,秦策派來的步卒和騎兵實屬杯水車薪,想要守住徐州等地,麵臨的困難絕對不少。
如果鮮卑能在此時發兵,縱然不能奪回全部失地,也能給秦氏塢堡造成不小的損失。
可惜的是,慕容垂托病不肯領兵,更帶著兒子侄子北走樂陵,再上昌黎,借段氏的財力招兵買馬,將矛頭對準丸城。
慕容評實在無法,隻能推出範陽王慕容德。
慕容德倒是很給麵子,接到官文不久就帶兵奔馳荊州。如能拿下此地,便可將秦氏塢堡的轄地攔腰切斷,再各個攻破。
可惜的是,朝廷拖延的時間太長,慕容德趕到荊州之前,在途中遇到洛州發來的援兵,秦瑒親自帶隊。
雙方都沒料到的會迎頭遇上,沒時間發愣,二話不說直接動手,主將更是帶頭衝殺。
慕容德人數占優,逐漸占據上風。
就在秦瑒陷入險境時,數輛奇怪的大車和一群亂哄哄的雜胡突然闖入戰場。
大車排成一排,以勢不可擋的姿態的衝了過來。雜胡揮舞著刀槍,緊跟在大車之後,喊叫得格外起勁。
交戰的雙方頃刻被衝亂,整個戰場被從中隔斷。
秦瑒愕然,慕容德傻眼。
為首一輛大車突然停住,車身擋板掀開,亮出成排鋒利的箭矢,目標對準慕容德的方向,箭頭閃爍可怖的寒光。
車中探出一人,竟是本該在鹽瀆的相裏柳。
“二公子,不是發愣的時候,快吹號角,讓人都退回來!”
“哦,哦!”
秦瑒破天荒的發出兩聲單音,命部曲吹響號角。秦氏仆兵立即後撤,不再同鮮卑兵糾纏,雜胡同樣掉頭就跑。
幾乎就在同時,箭雨飛襲而至。
鮮卑騎兵猝不及防,頃刻間人仰馬翻。慕容德手臂被擦傷,傷口一陣刺痛,流出的血色發黑,箭矢上明顯有毒。
“殿下受傷了!”
慕容德眼前發暈,無法繼續指揮戰鬥,在部曲的護衛下後撤,攻打荊州的計劃隻能落空。
秦瑒看著後撤的鮮卑騎兵,沒有下令騎兵追擊,而是盡速清掃戰場、治療傷員。隨後看向正給雜胡分發兵器和肉幹的相裏柳,頭頂冒出一個碩-大的問號。
相裏柳躍下車轅,道:“二公子是往荊州還是豫州?若是荊州,倒是正好順路。”
“你為何在此?”秦瑒沒有正麵回答,反而提出疑問。
“說來話長。”相裏柳敲敲車廂,一人從車中探頭,是隨他一同北上的相裏樅。後者對著秦瑒拱手,話不多說半句,轉眼又退回車內。
“桓府君升任幽州刺使,州府恰好在彭城對麵。”
“日前得知秦氏塢堡攻下徐州,使君特地命我等送來幾輛武車和造城圖紙,希望能助秦氏塢堡防禦城池,擊退鮮卑胡。”
相裏柳一邊說,一邊抓了抓後頸,道:“此前我等先去了彭城,見過四公子,留下兩輛武車和造城圖紙。按照四公子的吩咐,這幾輛打算送去荊州。”
“幽州刺使……桓容?”
“正是。”相裏柳點頭。
如果不是鹽瀆人手不夠用,石劭實在走不開,這趟差事本不該他來。說起來,自從被桓容“挖去”城內,兄弟六個“技術宅”的人生就宣告終結,哪天帶兵上戰場都不會奇怪。
思量相裏柳的一番話,再看成排的武車,秦瑒不禁捏了捏鼻根。
這個人情可是欠大了。
如此會做“生意”,難怪會和四弟交情莫逆。
所謂的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當真是不服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