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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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車送到荊州,順便查看過城防,提出不少有用的建議,相裏柳和相裏樅很快向秦瑒告辭,準備沿來路返回南地。

    因慕容德的營盤距城不遠,沿途恐遇伏兵,秦瑒有意派騎兵護送。兩人倒沒推辭,抱拳謝過之後,立即踏上歸路,半日都不想耽擱。

    “二公子無需相送。”相裏柳正色道。

    “我兄弟不怕遇上鮮卑胡。之前從北往南,一路幾經艱險,照樣平安抵達鹽瀆。”

    簡言之,別看他們是技術宅,照樣很有戰鬥力。不然的話,石劭也不會親自“求”上門,請他們來跑這一趟。

    秦瑒點點頭,回望正在搭建的箭樓,很想請兩人多留一段時日,但卻不好強人所難。

    看出他的心思,相裏柳道:“二公子放心,有方參軍在,依我二人留下的圖紙布置城防,不敢言超過公輸之道,足夠將鮮卑胡擋在城外。”

    相裏柳敢說出這番話,絕不是無的放矢。

    相裏兄弟留在鹽瀆期間,沒少同公輸長“交手”,每次都能有所收獲。

    最直接的好處是,前者不隻鑽研攻城器械,也開始學習守城;後者從相裏氏研發的機關中汲取經驗,不隻拘泥於以往,對守城攻城同樣在行。

    相裏柳留下的圖紙集合兩家之長,雖屬於“簡陋”版本,擋住慕容德的軍隊卻是綽綽有餘。

    加上慕容德負傷中-毒,出於謹慎考慮,沒有解-毒之前絕不會貿然發起進攻,留給秦瑒的時間,足夠他等來上黨和武鄉的援軍。

    相裏柳和相裏樅躍身上馬,表麵看十分尋常,連身皮甲都沒有。事實上,兩人從頭到腳都藏著機關暗器,鞋底都有-毒-鏢。

    比起典魁,這才是活脫脫的兩個人-形-兵-器。

    “告辭!”

    兄弟倆在馬背上抱拳,收窄的袖口裏隱現寒光。

    五十名護送的騎兵陸續上馬,身後跟著幾百名雜胡,由羌人和羯人組成。

    巴氐人整天想著建國,幾乎有些瘋-魔。

    雜胡內部意見出現分歧,逐漸形成分-裂。這也是眾人聲勢浩大舉起反旗,如今卻隻能淪為山賊的原因之一。

    秦氏塢堡不會收留他們,桓容則不然。

    之前做生意存下的交情,如今正好拿來利用。

    雜胡發愁沒有出路,桓容往來北地缺少人手,前者有人缺錢,後者有錢缺人,雙方一拍即合,才有了此次鹽瀆武車當先、雜胡隊伍在後,一並勇闖“戰場”的壯舉。

    然而,彼此的關係並不牢靠,今天能合作,明天照樣翻臉。

    桓容自始至終沒有放下戒心,羌人和羯人也是一樣。

    待隊伍行到豫州,始終沒有遇上鮮卑兵攔截。

    旁人不知曉內情,相裏柳和相裏樅心中明白,肯定是箭上的毒-發揮作用,慕容德不死也剩半條命,哪有精力來找他們的麻煩。

    說起來,不曉得是誰為使君調配的-毒--藥,竟然如此有效。

    一路順利穿過豫州,比預期提前兩日抵達徐州。

    兄弟倆沒有急著南行,而是先往彭城郡探望相裏鬆和相裏棗。

    行到城外時,恰好遇上新征的民夫抵達,正排著隊領取蒸餅肉湯。兩什步卒在城頭巡邏,見到騎兵掠起的煙塵,迅速吹響號角。

    民夫均出身流民,對戰鼓和號角極其敏感。

    聽到號角聲,即便不知是什麽情況,眾人仍在第一時間衝進防護圈內。

    當然,有一個算一個,都不忘抓著吃到一半的蒸餅湯碗。稀奇的是,不管跑得多快,碗裏的肉湯始終沒灑出一滴,這也是不小的本事。

    相裏柳和相裏樅打馬上前,五十名秦氏仆兵緊緊跟隨,雜胡留在原地不動,唯恐靠近了被-射-成刺蝟。

    城頭的弓箭可沒長眼睛。

    這種情況下,就算被當場-射-死也沒處喊冤。

    “來者何人?”城頭的仆兵舉起一個鐵皮圈成的喇叭,向城下之人大聲問話。

    秦璟往晉軍大營一行,同桓容相處數日,學到不少有用的東西,喇叭就是其中之一。

    如果桓容在場,肯定會很沒形象的翻個白眼。

    專利費不說,學費交了沒有?

    親兄弟明算賬,再帥也不能例外!

    “我乃相裏柳!”

    說話間,相裏柳自懷中取出一團絹布,展開之後,長達六七尺,寬近五尺,又取出幾根木杆,巧妙的連接在一起,瞬間組成一麵代表鹽瀆商隊的大旗。

    這麽大的一團東西,也不知他是如何揣在懷內。

    “鹽瀆?”

    城頭仆兵剛從武鄉抵達,恰好同相裏柳二人錯過,並不知曉他們的身份。

    不過,看到鹽瀆商隊的大旗,再看相裏柳和相裏樅的長相,心有隱約有了答案,不敢遲疑,當下向伍長稟報。

    伍長沒有耽擱,朝城下看了兩眼,旋即離開城頭,策馬馳向城東。

    彼時,相裏鬆和相裏棗正帶人組裝投石器,秦璟同麾下將領在一旁觀看。

    伍長氣喘籲籲下馬,大聲道:“稟報四公子,城外有來人自稱相裏柳相裏樅,持有鹽瀆商隊旗幟!”

    “阿弟來了?”

    聞聽此言,相裏鬆一把丟開高近兩米的木杆,兩名仆兵匆忙搶上,險險扶住。感受到木杆的重量,當場現出驚訝神情。

    相裏棗同樣激動。

    離開鹽瀆將近三個月,除了路上的時間,幾乎每天都在修築城池、設計城防。這日子實在過於枯燥,遠比不上在鹽瀆時的自在。

    “大兄,四兄和五兄來了,咱們就能走了吧?”

    “咳!”

    相裏棗過於興奮,心中想什麽就說什麽。

    相裏鬆沒防備,當場被口水嗆了一下。一邊咳嗽一邊瞪著相裏棗,滿眼都是恨鐵不成鋼。

    這話能當麵說嗎?沒看秦四郎君就站在身邊?他可比秦堡主難應付多了,一個不順心,真把你扣在彭城,別說做兄長的沒提醒。

    相裏棗委屈的撇撇嘴。

    說他?

    大兄不是一樣高興,又比他好去哪裏。

    秦璟的目光掃過二人,嘴角掀起一絲笑紋,非但沒有當場扣人,更是請二人同往城門,一起去迎接相裏柳一行。

    “桓使君此番相助,璟甚是感激。”

    行進途中,秦璟對相裏鬆言道:“足下見到使君後,煩請代為轉告,幽州之地近北,之前多遇鮮卑騷-擾,府城已是破敗不堪,不利於防衛。桓使君赴任後,不妨將府城遷往臨淮郡,既能貫通東西,又可與彭城守望相助。”

    相裏鬆麵露詫異。

    他沒聽錯吧?

    縱然彼此都是漢人,可一南一北,一為東晉官員,一為秦策之子,據悉秦策可有稱王的打算。無論從那個方麵看,日後都吃不到一個鍋裏。

    守望相助?

    這從何說起?

    “我同桓使君交情匪淺。”秦璟側首笑道,“足下如此轉達即可,桓使君必定會有所決斷。”

    秦璟點到即止,並沒有多做解釋。

    相裏鬆更加困惑,心中浮現一個又一個疑團,沒有一個能得到合理的解答。

    相裏棗轉轉眼珠,忽然有些明白,為何人人都言秦堡主諸子之中,四子秦璟最不好惹。

    不提其他,單是幾句話就能將人繞暈的本事,足可傲視一幹武將,向滿心都是彎彎繞的謀士看齊。

    相裏鬆想不明白的事,相裏棗卻有幾分參悟。

    隻不過,答案過於匪夷所思,相裏棗沒有說出口,即便說出來怕也不會有人相信。

    幾人登上城頭,確認來者身份,迅速放下吊橋,迎相裏柳一行入內。

    在進城之前,相裏柳按照約定,交付給雜胡首領十餘金,並有一張羊皮紙,紙上寫明熏肉百斤,絹布三十匹,以及海鹽、香料等物。

    末尾蓋有一枚印章,印泥十分特殊,細聞有隱隱的香氣,輕易無法仿製。

    “首領務必收好。”相裏柳遞出羊皮紙,當麵交代清楚貨物數量,言道,“下月鹽瀆商隊將至彭城,憑借這張契約,首領可從商隊領取相應貨物。”

    羌人首領接過羊皮紙,和羯人首領一項項確認,又叫來識得漢字的族人,確定相裏柳沒有出言誆騙,上麵的貨物比商定的還多出一成,滿意的點點頭。

    “你們說話算話,下次再遇上麻煩,盡管派人來找我們!”操-著半生不熟的漢話,羌人首領用力拍著胸膛。

    相裏柳笑著抱拳,其後打馬回身,飛馳入城中。

    雜胡沒敢多留,幾乎在他回城的途中便紛紛調頭,向著北方奔去。

    羊皮紙隻有一張,上麵的貨物如何分配可以私底下商量,先離開這處險地為上。

    在返回營地途中,羌人和羯人首領交換意見,這事情一定要瞞住巴氐人。

    “和漢人的生意可以做。”羌人首領道。

    “如果這個漢人始終這麽大方,咱們可以為他打仗!”

    胡人投漢早有先例,當年長安兵亂,南匈奴就曾一路護送漢獻帝。三國時割據涼州的馬氏還曾娶羌女。

    他們如今反了慕容鮮卑,又和巴氐決裂,不想繼續當山賊,這或許是唯一的出路。

    氐人?

    不見乞伏鮮卑是什麽下場,他們甚至還比不上前者。

    “這事需要仔細謀劃。”羯人首領明顯有幾分意動。

    “謀劃什麽?”

    “漢人講究多,咱們有心投靠,總要提前謀劃一番,至少得有個見麵禮。”

    “對!”羌人首領一點就通,用力捶著羯人首領的肩膀,笑道,“你聰明!”

    短暫休息之後,隊伍繼續上路。

    兩人私下裏達成默契,隻等返回營地之後,同留守的長者商議,確定首先該走哪步。

    桓容壓根不曉得他竟被幾百雜胡“盯”上,尋機準備遞上投名狀。

    此刻,船隊已進入京口,停靠在改建後的碼頭。

    桓容走出船艙,看到碼頭上堆疊的石塊和硬木,眼神閃了兩閃。再看駐紮在碼頭附近的步卒,心中生出一個念頭:看來郗刺使打算勵精圖治,繼續和渣爹別一別苗頭。

    早有人將桓容抵達的消息報知郗愔。

    郗刺使推開政務軍務,親自到碼頭迎接。

    見到熟悉的車架,桓容連忙登岸,迎上前行晚輩禮,“使君政務繁忙,容打擾了。”

    “哪裏。”不等桓容彎腰,郗愔已將他扶起。

    桓容今非昔比,品位與他相當,仍以晚輩自居,讓郗愔分外有麵子。說話間,笑意深入眼底,看著桓容更像在看自家晚輩,沒有半點疏遠。

    “阿奴路上可順利?”鬆開桓容前臂,郗愔笑得慈祥。

    “牢使君掛念,一切都好。”

    郗愔點點頭,將桓容請上牛車。

    卸船之事有劉牢之等人看顧,不會出任何問題。桓容簡單提了兩句,轉而向郗愔道出建康諸事,包括褚太後和桓大司馬的角力,以及建康士族高門的態度。

    “太後有意琅琊王世子?”

    “使君以為此事如何?”

    郗愔沉吟良久,車廂內愈發寂靜,耳邊隻有犍牛的蹄聲以及車輪滾動的吱嘎聲響。

    “不好說。”郗愔眉間皺得更深,道,“琅琊王為當朝宰相,有名士之風。可惜諸子早喪,得術士扈謙之言,幸了一個昆侖婢,才有如今的琅琊王世子。”

    提及此事,郗愔的眼中閃過幾分不屑。

    即使司馬昱名聲再高,司馬曜的婢生子身份仍是硬傷,加上他親娘是個昆侖婢,更是傷上加傷。

    可以肯定,如果司馬昱有其他兒子,哪怕同樣是婢生子,隻要是純粹的漢人血統,世子之位也不會落到司馬曜頭上。

    這也是司馬道福看不起司馬曜,敢隨意和他嗆聲的原因之一。

    在兩晉時代,血統和長相同樣重要,想要成功獲得世人認可,二者缺一不可。

    “太後選擇此子,背後定有深意。”郗愔頓了頓,才繼續道,“大概正因你父看重琅琊王,太後才會選其世子。”

    桓容腦中閃過一道靈光,細思片刻,旋即恍然大悟。

    “使君是言,如此一來,即便爭不過家君,太後仍能穩居宮中?”

    郗愔點頭,看著桓容的目光既有讚許又有幾分失落。

    孩子雖好,奈何不是自家。

    想想他那兒子……不成,想起來就是一肚子氣。

    桓容沒能體會到郗刺使的心酸,思量褚太後的舉動,許多疑問迎刃而解,全都有了答案。

    司馬氏的藩王不隻司馬昱一人,有名聲的也不隻他一個。

    渣爹看好琅琊王,褚太後完全可以推出另一個藩王分庭抗禮。偏偏選了司馬昱的兒子,還是不被世人看好的婢生子。

    無論司馬昱繼承大統還是司馬曜登上皇位,得益的都是琅琊王一脈。念在這個份上,新帝都會對褚太後以禮相待。

    想明白這點,桓容不由得呼出一口濁氣。

    能在亂世中掌權之人,絕沒有一個簡單,放到哪個時代都是吊打級別。他想同這些人分蛋糕,甚至是搶走大塊,必須更加努力,半點都不能鬆懈。

    車駕行到刺使府,郗愔和桓容先後走出車廂。

    正門前,一名著藍色深衣,年約三十許,同郗愔有三四分相似的士人揖禮相迎。

    “這是我二子,阿奴可喚他為兄。”

    郗愔共有三子,長子郗超努力為家族鑽營——或許是有點努力過頭,如今在桓大司馬幕府任職,和親爹幾近決裂。

    二子郗融十分有才,性格卻像之前的郗愔,淡薄世俗名利,一心求仙問道,曾被授予王府官職,卻壓根沒有接受。

    三子郗衝尚未束發。

    如此來看,老當益壯的不隻桓大司馬。

    郗超決定跟著桓大司馬造-反,一條路走到黑,不惜坑害親爹。郗愔決定舍棄長子,轉而培養次子。

    郗融再不樂意,親爹發話也沒法抵抗,隻能暫時放棄求仙,乖乖來到京口赴任。

    “府中已設宴,為容弟接風洗塵。”

    郗融身材高挑,相貌清臒,身上有一股熟悉的氣息。

    桓容抽抽鼻子,不意外又遇見一位寒食散的愛好者。

    目光轉向郗愔,表情中浮現一抹恍然。他剛才還覺得那裏不對,原來郗刺使身上少了“藥”味。

    事實上,北伐歸來之後,各州刺使突然對美食佳肴生出狂熱的愛好,每天兩餐加三頓點心,完全是雷打不動。

    整天忙著吃飯,自然沒有太多時間-嗑-藥。

    等到想起來,又被繁忙的政務和軍務纏住手腳,如郗刺使這般準備桓大司馬掰腕子的猛士,更是十二個時辰掰開用。

    嗑一回寒食散,拋開塵世煩惱,享受一把飄然樂趣?

    壓根沒那時間。

    賓主落座,美食接連送上。

    第一道:炙羊肉。

    第二道:炙鹿肉。

    第三道:燉牛肉。

    第四道:燉禽肉……

    總之,除了兩小碗煮青菜之外,全部都是肉。

    回憶起上次的菜單,桓容眨眼再眨眼,看看已經動筷的郗刺使,再看看明顯不適應的郗融,莫名的有些想笑。

    “阿奴為何不用,可是不合胃口?”

    桓容笑著搖頭,執筷夾起一片羊肉,送到口中細嚼。

    炙肉的火候恰到好處,外層酥軟,內裏裹著肉-汁,和鹽巴胡椒簡直絕配。

    可惜沒有孜然。

    話說,孜然是什麽時候傳入中原,貌似應該在唐以後?

    桓容一邊嚼一邊想。

    鹽瀆有不少波斯商人,或許能提前派人去找一找。

    鹽瀆這邊不行,秦氏塢堡應該不缺條件。聽說他們和西域商人打得火熱,生意很是火紅,順便幫忙找些調料應該不成問題。

    之前送出八輛武車,他可是下了血本。

    不過是舉手之勞,想必秦璟不會拒絕。

    宴上眾人執筷把盞,觥籌交錯間,數名樂人坐到廊下,兩名歌女越眾而出,一隊舞女蹁躚而過,舞袖折腰,在樂聲中飛旋。

    牆邊燈光搖曳,美人笑靨如花。發間的簪釵流光溢彩,在燈火的映照下,愈發顯得百媚千嬌,閉月羞花。

    桓容欣賞著歌舞,手中筷子不停下,麵前的膳食迅速減少。

    待到一曲舞畢,半數漆盤已空。

    郗愔執酒盞相邀,桓容心知不能推辭,大方舉杯共飲,笑容中帶著幾許肆意,使得舀酒的婢仆臉頰發熱,匆忙低下頭,不敢多看一眼。

    不考慮郗融瞪脫窗的眼珠子,此宴算是賓主盡歡。

    桓容計劃在京口停留兩三日,換地一事不急著出口,借口酒醉入客廂休息,有阿黍等人守在室內,安心之餘,很快起了輕微的鼾聲。

    錢實和鹽瀆私兵守在廊下,荀宥和鍾琳分別下去休息,本該充任護衛的典魁卻不見蹤影。

    劉牢之發現異狀,將事情如實上稟。

    郗融看向父親,郗愔卻擺了擺手,道:“無妨。想必是身後跟了尾巴,趁這空閑去收拾幹淨。既然他不說,暫且當做不知道。”

    “諾!”

    劉牢之退出內室,郗融張了張嘴,欲言又止,神情間有幾分猶豫。

    “阿子有話?”郗愔半閉雙眼,卻予人無窮的壓力。

    “阿父,兒不明。”

    “不明何事?”

    “阿兄……”

    “休要和我提他。”郗愔打斷郗融的話。

    郗融臉色發白,不由得低下頭,錯過郗愔眼中的一抹失望。

    “這話我曾同那逆子說過,如今再同你說一遍,”郗愔沉聲道,“桓元子可為權臣,卻無人君之相。休看今日位高權重,他日一朝跌落,必當粉身碎骨累及家族!”

    “既如此,阿父為何如此善待桓容?”

    郗愔看著郗融,心中失望更甚。

    按照後世的話來講,這一刻的郗刺使心中先奔過一群神獸,又奔過一群二哈,緊跟著又跑過一群神獸加二哈。

    和別人家的孩子對比,很想把自家孩子塞-回親娘肚裏怎麽破?

    “阿父?”

    郗愔歎息一聲,兒子長成這樣,他終究有責任。退一萬步,再怎麽不好也比坑爹那個強。好歹自己還能活上幾年,慢慢教吧。

    “你隻看到桓容為桓元子之子,卻忽略其母為晉室長公主……”

    正房內,郗刺使忙著教子,意圖將滿心都是求仙問道的兒子拉回俗世。

    客廂內,桓容睡得酣然,夢裏並無周公,卻有一身煞氣的美人。

    江麵上,蔡允等人正悄悄登岸,啃著冰冷的饅頭,計劃裝作商旅混過京口,追上桓容的船隊。

    殊不知,一隻領角鴞和一隻蒼鷹先後飛過頭頂。在它們之後,某個人形兵器埋伏在草叢裏,對著火堆旁的身影咧出一口白牙。

    使君說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揍一頓。不服的繼續揍,揍到老實為止。

    這差事他喜歡!

    典魁舔著刀鋒,活似盯準獵物伺機而動的猛虎。跟他一起來揍人的鹽瀆私兵抖了抖,下意識避開一段距離。

    典司馬這表情太嚇人,猙獰到如此地步,知道的是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頭荒古跑出來的凶-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