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一、萬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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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夜,九月攀上夜空正中,如若九粒明珠,朦朦幽明。

    在血刀魔山之巔,那巨碑高有千丈,黝黑肅穆,有直插雲霄之勢。這碑前已然跪滿了人,人人麵帶哀慟、悲痛、黯然,卻俱是難得的真情。

    隻因這碑上最大的兩個字,便是“人祖”二字!

    人族之祖,即便有千錯萬錯,也無人將任何錯歸在這位人祖的身上,隻因若無人祖傳揚血脈,世間便無人這一族,對於這位隕落的人祖,便是呼延這等魔頭,自問這一跪也是發乎本心的。

    至於其餘人等,無非是想及人族當年的輝煌,因人祖隕落而落沒至今日這步田地,如若苟延殘喘,東躲**好似喪家之犬,自是心生哀默,黯然傷神。

    這巨碑名為祖碑,但凡欲圖立派,亦或是人族世家、大家,家中祠堂中央也必會有這麽一尊祖碑,乃是祭奠先祖之用,人祖之名為尊,其下才是大難戰死的諸位至境大能、聖人,其下才是各人逝世的曆代先祖。

    呼延不知先祖,可在這祖碑矗立山巔之後,除卻人族耳熟能詳的人祖及諸位戰死的至境大能與聖人,他在一個極為隱秘的時候,在這祖碑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處悄然刻下了“刀聖”二字,略微猶豫片刻,又刻下“劍聖”二字,這才釋然以對。

    麵對這些令人尊敬的尊位,血刀魔門立派大典這祭祖九拜,呼延拜得真心。

    “祭告人祖,諸位先祖、老祖!即日起,血刀魔門至此立於天地之間,自當謹記諸位教誨,為我人族之崛起而奮發!為我……”

    這祭詞乃是早已寫就,呼延這一月背得滾瓜爛熟,此時宏聲吟唱,倒也似模似樣。隨著他祭詞之聲滾蕩天地,悠長遠揚,這魔界夜空恍惚傳來古老、蒼茫、低沉的角鳴之音,似是應和又似哀鳴,如若天地對這隕落眾強的幽歎。

    一股難言的低落滋味在這方天地彌漫,使得眾人亦是哀默無言,隻是隨著祭詞朝祖碑叩首,再叩首。

    祭詞漸至末尾,呼延總算也隨之漸至放下心來,隻因比起這祭祖告天的儀式,立派大典其餘之事便俱是旁枝末節,無關緊要了,即便其後再生出何事,也難以影響血刀魔門已然立派這一事實,此事一定,大事已成。

    這祭詞終結之時,就能算是塵埃落定之時,意味著血刀魔門已然立派,再無變數。

    “恭喜呼兄弟!哈哈!”

    聽得祭詞念到完結,萬曆率先大笑出聲,隨即又佯作懊喪道:“瞧我這嘴!還叫什麽呼兄弟,實在不識大體!日後便該尊稱為血刀神主了!哈哈!見過血刀神主!恭喜神主!”

    此番前來之人中,代表聖人的不過僅有萬曆與楊英二人,其餘聖人卻是毫無表示。想來諸位聖人定是心慮這血刀神主得罪過情魔道祖,為了不與情魔道祖交惡,自是不惜得罪這小小一個初入神境的神主,俱是不願露麵,唯有與呼延頗有交情的萬曆與楊英,卻是暗代巨魔與器魔兩位道祖前來捧場了。

    有他萬曆起頭,眾人自是紛紛驚醒,隨後賀喜聲如潮,向呼延灌湧而去,聽得呼延紅光滿麵,自是誌得意滿,歡喜非常。

    “多謝諸位道喜,這祭祖告天之事已畢,剩下小事由得門人去辦便是,還請諸位暢飲通曉,定要盡興!”

    呼延說得極是,這大典最為重要的便是祭祖告天的儀式,抑或日出之時的開山怒吼,其餘便俱是不可不做卻又無足輕重的諸多瑣事,自是無需諸位賓客與呼延眾人緊守,吩咐下去自有諸多弟子代勞,亦能放心做好,這便又自閑來無事,索性回歸神殿再行痛飲、暢談去了。

    傍晚入宴時那小小插曲,本讓眾人期待之至,隻道此番上門挑事必定有些看頭,說不得還真能讓這血刀神主落些臉麵,誰曾想結果卻是貽笑大方。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蠻道小子犀足,亦成了自不量力的典範,偶爾在蠻道大長老身畔總有人似有意若無意地提及,幾近成為萬眾打趣蠻道的笑柄,眼見蠻道大長老那羞愧、尷尬之色,無不幸災樂禍,好生快意。

    正所謂人該有些自知之明,開場時蠻道一行猶自信心滿滿,到頭來落得這般自取其辱的下場,打壓不成反倒又增血刀神主的聲名,好似偷雞不成蝕把米。那犀足小子倒是重傷自去殿堂安歇、養傷,留下這蠻道一眾人受得旁人以此奚落、嘲笑,尤其蠻道大長老那張老臉,可謂顏麵無存,個中滋味實在精彩。

    這蠻道大長老倒也是個能屈能伸的主,受得旁人奚落、嘲諷,依舊含笑應對,雖說有些勉強,卻也未曾惱羞成怒,抑或拂袖離去,還在這大殿穩穩立足,自是不失風度。這便讓周遭留心之人生出敬佩,暗自覺得這蠻道大長老果然是個人物,便也將其牢牢記在了心裏。

    待得黎明將欲破曉,晨霧彌漫之際,萬千人又自匯聚在祖碑之下,行三拜九叩的大禮,由得呼延起身麵朝東方一聲怒吼,血氣鼓蕩百裏,待得清晨第一縷紅霞印照,呼延血氣便與周遭虛空隱隱有了莫名的牽連,如此便算立派大典大功告成。

    這清晨怒吼,是為昭告天地開山立派之意,除卻吼去戾氣、晦氣、濁氣,去意欣欣向榮,其中還另有玄妙。但這玄妙關乎虛空,自是神秘莫測,以呼延如今的境界猶自懵懂,需待得聖境參悟虛空玄妙之時,恐怕才能略知一二。

    立派大典禮畢,不止是呼延,連周遭賓客亦是大鬆了一口氣,這便推辭深覺勞累,紛紛告辭而去。

    蠻道眾人有意留到最末,待得賓客去了十之**,蠻道大長老這才率眾而來,訕訕抱拳再行致歉,“這犀足實在不識體統!幸好神主武藝驚人,未曾壞了神主大事,回頭我定要好生管教他!還請神主切勿介懷,莫要壞了我蠻道與血刀魔門的交情,否則……老宿愧疚難當!”

    “哈哈!無妨!無妨!”

    呼延自是笑得爽快,“些許小事罷了,蠻道大長老切莫掛在嘴邊,好似我是個記仇之人一般!犀足兄甚合我脾性,說不得也能不打不相識,日後常來我血刀魔門走動走動,我還真喜歡他這般爽快、耿直之人,興許便能結下生死之交!”

    “這是自然!這是自然!”蠻道大長老聞言大喜,連忙道:“承蒙神主看得起,便是犀足的福份!待得我蠻道並入魔界之後,我自會喚他常來血刀魔門坐坐,到時還望神主勿要嫌棄便好!”

    “何談嫌棄二字?隻需犀足兄、鹿角兄抑或蠻道諸位喜歡來我這血刀魔山,我便歡迎!定會好酒好肉招待,再續今日這暢飲歡談之景!”

    蠻道大長老聞言大笑,自是釋然又自歡喜,這便抱拳作禮道:“神主果然好客,今日疲乏,唯有告辭,日後再會!”

    呼延神色鄭重,亦是恭謹抱拳作禮,“日後再會!”

    說是再會,但呼延與柳煙還是將蠻道眾人相送到了山門,免不了又是好一番依依惜別,這才攜手目送蠻道眾人離去。

    此時滿堂賓客已然走得幹幹淨淨,呼延與柳煙深深凝視著蠻道眾人離去的背影,四目相對卻是目光頻閃,無聲交流著諸般心念,待得各自明悟,這便眉頭微蹙,默然似是各懷心思,相攜回返主神殿。

    “丫頭,這立派大典如此輕易了結,似是意料之中又在預料之外,我卻斷然不敢掉以輕心!”

    待得殿門緊閉,呼延凝視柳煙,神色蹙眉凝重,相視間忽而長歎道:“如今在魔界才算是站穩腳跟,但這基業未免太過薄弱,經不起絲毫動蕩,若非我誤打誤撞勉強撐起的名頭,這立錐之地怕是稍有劫數便會分崩離析,旦夕不存!若無強橫實力為基,我心難安!”

    “先前你我早已說好,此番立派之後,便該過那閑雲野鶴的生活,至不濟也能休閑一段時日,但如今看來,這暗中局勢凶險至極,我縱觀局勢便時時驚醒,荊棘密布,更好似一步打錯便將墜入萬劫不複之深淵一般!是以……我怕!唯有至此苦修,盡快提升實力才能心安!”

    “以我如今的大道領悟,已然跨入靈轉之境,興許這肉身境界也能飛速提升,無需萬年應能踏入四肢神境巔峰,其後大道仍舊迷茫無知,卻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是以我決定,自今日起開始閉關苦修,盡快晉升四肢神境才是要緊……”

    見得呼延苦笑,柳煙柔柔撫過他粗糙臉頰,失笑道:“本該如此,你才是這門派的一門之主,唯有你越發強橫,門中人才能更覺安心。至於這什麽閑雲野鶴的日子,抑或玩樂、休閑,待得你我站穩腳跟之後,想來有的是時機,何須急在一時?”

    呼延輕輕握住柳煙那細滑柔荑,猶自長歎道:“隻是苦了你!我若是閉關苦修,勢必難以估計門內之事,說不得都要壓到你的身上,每每想及此處,我便覺著對你有愧!將你娶來時信誓旦旦將予你幸福、安穩,如今反倒讓你替我操勞,實為不該……”

    “不是還有許員外麽?”柳煙輕按住他的雙唇,便是不願聽他再講下去,深情凝視呼延雙眼,這便柔笑道:“有他們幫我做事,想來也無需我如何指手畫腳,自然談不上如何操勞……”

    呼延又自握緊她那微涼的纖纖細指,將她攬入懷中,又是一聲長歎。

    “丫頭,還是苦了你了……暫且忍忍吧……”

    “我曉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