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三、血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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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於有人飛升了……”

    呼延抱住柳煙,深深吸了口氣,眯眼喃喃。

    上界血脈漸至稀薄,提升境界愈發艱難,堂堂上界尚且如此,人界更不必說。呼延飛升前的人界,比之上古人界初成之時,修者已然少之又少,且大多境界低微。

    如今的人界,芸芸眾生皆凡人,血脈雜駁至極,連修煉亦不得其法,即便偶得法門,也無心智參悟,即便悟性足夠,那血脈雜駁的肉身也難承受功法熬煉之苦,若是強行修煉,十有**血脈分離,最終爆體而亡。

    現今人界可謂修道難,難於上青天,凡夫俗子早已泯於塵世,終日渾渾噩噩度日,受得禮儀教化,謹記人理倫綱,知曉君臣家國,沉迷那權勢、紅塵之美,卻不知修道玄妙,如此一來,修道之人更少。

    即便修煉到巔峰,卻因血脈太過稀薄,天劫便成生死之劫,渡劫之人九死一生,唯有大機緣、大氣運之人,才能竊得一線天機,繼而渡劫飛升。

    而在如此世道之下,猶自能飛升之人,無一不是血脈尚純、聰穎非常且身懷大氣運、大機緣,又要有大毅力、大堅定的絕世之姿,比之往昔反倒更見傑出,是以但凡遇得下界有人飛升,必定引得眾多神主蜂擁而至,若是萬古難遇的奇才,連諸多聖人亦會放下身份,競相爭奪,俱是魔界大盛事。

    呼延渡劫渡得離奇古怪,本以為早該死在萬千正道齊攻、天劫怒雷之下,誰曾想蘇醒時卻離奇到了上界,更是並未如其餘飛升之人一般現身各大聖土,才導致其後命途坎坷多難,掙紮著、卑微著終是保住一條小命,艱難踏入魔界,個中詭譎他至今猶自懵懂、迷惘。

    他昔年隻道這傳聞中的諸道聖土出了大差池,存亡亦不明,才會有這般大的疏漏,其後到得魔界,卻遇到南宮這如意飛升魔界之人,終歸知曉僅有他一人另有詭譎,不可一概而論,這便更覺古怪,隻是毫無線索,便隻得暫且擱下了。

    倒是他踏入魔界這五千餘年中,下界總計飛升三人,幾近千年難遇。

    隻可惜這三人飛升,有一人乃是呼延才踏入魔界之時,那時他受得追殺,正自疲於奔命,這等大事自然無心顧及。第二人說來也極其巧合,飛升時呼延還在劍聖遺庫苦修,一來無從聽聞,二來以他那時小小刀魔門真傳弟子的身份,這等大事自然無從插足。

    至於最後這一人,說來也是不湊巧,那時呼延閉關,門派又是草創,諸多瑣碎事宜牽扯心神,又加之自知無力爭奪,自是不大上心,以至於柳煙與許員外留意到這事情之時,已然塵埃落定,到了第二日清晨去了,就此錯過。

    直至呼延前番出關,吩咐柳煙及許員外密切留意這飛升的消息,柳煙隨即醒悟呼延那飛升的隱秘身份,對呼延的打算便也猜出了大概,這便上了心。

    她曾經聽得呼延所言,飛升前在人界有些名頭,料必呼延打起這飛升之人的念頭,便是欲圖憑借他原本在人界的名頭,打動飛升者起意投靠。隻是對於他的打算,柳煙思忖著應該有些成算,隻是這成算卻又不大。

    一來呼延說得含糊,究竟他先前有多大名頭,柳煙亦是不知,但名頭這東西實在不好說,興許當年呼延的確名噪一時,經由如此漫長歲月洗刷,到如今能否還能傳聞,便有待商榷了。二來呼延飛升上界已有五千餘年,即便真有名頭,相隔如此漫長時日,時至如今的飛升者能否還知曉猶自未知,可說起影響,卻估計無堪大用了。

    畢竟這上界萬族,綿延萬古,如今還能威名遠震之輩,無一不是諸多先祖、至境大能一流,即便在歲月長河中隕落如河沙般繁多的聖境強者,至今還能聽聞其威名的,也不過是寥寥無幾,更何況那人界世道更替極快,即便真是梟雄、豪傑之名,那歲月無聲洶湧之下,淹沒在長河中的聲名,怕是愈發數不勝數。

    在柳煙看來,呼延這念頭的成算渺茫,但看著他如此為門中操勞之心,自是不願打擊他的熱情,這便含笑聽聞,也真就吩咐門中密探,開始密切留意那飛升血池的動靜。

    飛升渡劫的動靜頗大,若是下界有至強者放開氣息,引來飛升之劫,自引劫之時起,那亙古平靜的血池便會濺起波瀾,若是此人成功渡劫,血池更是奔騰如沸水,已然在引渡飛升之人,隻需有心留意,必定不會忽視這般驚人的動靜。

    沉寂了四千餘年的血池,今日忽而波動,漣漪層層奔湧,繼而血浪滔天,待得密報傳到血刀魔山時,那血池之水已然噴湧如血柱般壯觀,幾有貫連天地之勢,這等驚人異象,連聖人一流業已被驚動,聞風而至。

    待到這一步,便是常人也能猜到,此番飛升之人非同小可,必定是絕世天才一級。而那血池如此噴湧,已然到得巔峰,想來這飛升之人已被接引,正在穿越時空漩渦,穿越萬千大界壁壘之時,興許還有一時半刻,便該自血池洗煉肉身而出了。

    時辰緊迫,呼延亦不敢耽擱,隻怕去遲了便萬事皆休,這便牽起柳煙疾步下山,跨上門中早已備好的龍馬,率領門下十餘人浩浩蕩蕩疾馳奔去。

    那飛升血池便在魔界中央的魔城之中,立在祭祖大殿的深處,待得呼延一行狂奔到地頭,遙遙可見那衝霄血柱,周遭人聲鼎沸,放眼望去人頭攢動,密密麻麻不可計數,將那方圓數裏的血池亦擠得無處立足。

    如此盛況,還是早已禁止常人前往,四周俱是各道各門的聖人、神主一流與其隨從,若是再無常人禁足之令,怕是真要擠到百裏開外去了。

    待得呼延到場時,血池周遭雖說擁擠得可謂滴水不漏,但乍一眼望去,卻也是涇渭分明,似有無可觸及的巨力,將這魔界諸多勢力分作十二脈,魔界魔祖一脈,餘下十一位聖人開創十一道,天下萬千門派,皆有各自歸屬,看似並無明確劃分,卻是斷然不可有絲毫擅逾。

    呼延如今亦是一門之主,乃是血刀魔門門主,這飛升天才之爭,血池之畔,自然有他的一席之地,卻不能去錯了地方。這血刀魔門歸屬於器魔道,他便該去往器魔道所在那一片地界,若是去錯地界,站在其餘道祖的地頭,惹了笑話不說,更是兩邊得罪。

    雖說呼延不大守規矩,但如此大場麵,他亦唯有謹守規矩,徑直前去拜見器魔道祖,隨後便領著柳煙與眾人尋了個角落處安坐,與周遭有些交情的神主閑談開來。

    在座誰都曉得這位主暗中與刀魔門結怨極深,那道中大比上的爭鬥可謂是生死相搏一般,但所謂人多了便是江湖,總有恩怨情仇、喜厭親疏,並非因為那刀魔門顯而易見的勢大,便要卑躬屈膝、討好巴結,俱是一門之主,總有些自矜與身價,若是不喜這刀魔神主,抑或早有間隙,自是不屑去與刀魔神主奉承討好,這便算是暗中與血刀魔門誌同道合,漸至接下了交情。

    自有那親近刀魔門的神主,見得呼延一眾到來俱是一聲冷哼,本欲冷嘲熱諷幾句,但想及此時大事要緊,這便隻當視而未見了。

    此時臨近飛升者到來,全場數萬人卻無喧嘩、吵鬧,皆盡全神貫注,緊張留意著血池動靜,即便有何言語,亦是刻意壓低聲調竊竊私語,大多是對此番飛升者鬧出的偌大異象嘖嘖驚歎。

    “如此動靜,實在非同小可!”

    “本尊縱觀近萬年來,唯有五千餘年前,那一次的動靜才能堪比此次,連魔祖亦被驚動,隻可惜那一番大動靜,卻是讓人乘興而來敗興而歸。本以為將有驚世天才出世,誰曾想那血柱衝天異象漸至平複,卻未曾見人,魔祖親自探察,最終似是無疾而終,成了一樁懸而未決的疑案,也不知這一次……”

    “說來也玄,前番見得這血柱衝天的異象,我還熱血沸騰,隻道又是一番廝殺爭奪的大戰,估摸著我等小家小門,實在上不得台麵,自知無力爭奪,隻當是看一出好戲,本想看那聖人亦爭得頭破血流的景象,誰曾想如此草草收場,到頭來卻是無人飛升。還好這遺憾,看來今日應能得以彌補……”

    “唉!那次之後總算虛驚一場,後來的飛升者皆俱如常而來,再無詭譎。但今日這異象與當年何其相似,我隻怕其後亦是一場空,鬧得不了了之,若是如此,怕是魔祖亦難以收場。若真是如此,這飛升血池生出何等差池,魔祖將去親自查看了!”

    “若真是如此,這便怕是出了大狀況,凶危之兆啊……”

    幾位神主紛紛頜首讚同,未免生出憂心忡忡的神色來,再沒了閑談的心思。

    聽得身畔兩位神主閑聊之言,呼延卻是似有所悟,總覺著這話裏所言,前五千餘年那次詭譎之事應是與他有關。這預兆來得直接、清晰,呼延正自假扮無意多問兩句,卻已聽得周遭響起如潮驚呼。

    “快看!飛升者已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