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四、真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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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此刻,一應動靜、聲息忽而停滯,好似時空靜止。

    這一刻,天地間所有人的目光,豔羨、嫉妒抑或是貪婪、熱切,悉數投注向那血池直衝雲霄的血柱中漸至浮現的模糊人影。

    “世景蒼茫,人命賤如狗,我執刀獨行,憑喜惡斬天下,人人稱我為魔,則……我便是魔!”

    “行走世間四千餘年,看過悲歡離合,刀劈恩怨情仇,若遇心有不平之事,則……殺!殺!殺!”

    天地之間,恍惚傳來萬千吟唱之音,乃是下界對這絕世英才的讚頌,對其心性及生平奇跡的傳揚,猶自未曾消退,聲聲飄入周遭眾人的心念中,實為震撼。

    “這……這是!”

    無數震驚的神主震驚、吸氣,怔怔間不知不覺喃喃出聲。

    “若是我未曾聽錯,這是聖音啊……”

    “隻需未曾隕落,便注定將欲證就聖道的人物,有聖人智慧,究竟是何等驚世奇才啊……”

    回過味來,這周遭神主抑或是聖人,在望向那血柱漸至清晰的人影,目光變得複雜,那貪婪、嫉妒,也愈發熱烈。

    所謂的聖音,便是人界最為頂尖的人物,渡過最高等階的天劫,才能獲得下界天地對其的讚詞。如若周遭神主所言一般,這等人物便是經曆傳奇,心智幾近聖人,若是中途未曾遇得死劫,便注定能夠證就聖位的絕世天才,若是能招攬到自家門下……

    一時之間,怕是連聖人亦動了貪念,倒有大半神主神情忽而變得沮喪、頹然。隻因他們極有自知之明,假使再尋常些的飛升者,他們咬牙發狠,豁出去許諾下諸多惠利,興許還能有資格一爭,但到得這般驚世地步的飛升天才,便是他們傾家蕩產,許諾立時將門主寶座讓出,也絕不夠參與到這一場血腥爭奪之中。

    到得這一步,太多人已看得通透,今日怕是唯有那幾家豪門、聖人門下,才有厚實資本參與這場爭奪盛宴,十有**的一門之主,俱已無形中被隔絕在外了。

    正在眾人各懷心思之時,呼延卻有些恍惚,隻因這驚人一幕在他眼中似曾相識,好似他飛升之時,也有聖音響徹天地,這便讓他恍惚失神。

    待得他驚醒時,那身無片縷的偉岸身影已然與血柱一道,跌落回血池之中,一睜眼頗為警惕,迅速四下打量,待得看清這人海浩瀚的離奇景象,立時震驚、呆滯,未隔片刻便麵色驚疑、凝重,暗中有了戒備之色。

    這人初醒魔界的反應,更是贏得眾多人的讚許,便連幾位神主,亦不免頜首露出滿意神色,呼延亦是心生讚歎,隨即細細打量開來。

    但見血池中這人身有八尺出頭,麵容剛毅,肉身精壯、結實,一看便是強橫體修,長發披肩,目光極亮,便是乍見這萬眾圍觀的驚人一幕,亦是應變極快,心性也極為沉穩,雖驚不亂,自有主見,這應變也是甚有靈性,未曾咋呼、驚慌,反倒沉下心來打探情形、思量對策,自是可造之材。

    周遭有萬數神主,十一位聖境道祖,便是無意間透出的絲絲氣息,料想對這將入鐵體胎境的飛升之人而言,也是極為沉重的威壓,並且層層積壓而下,更是足以將他壓得透不過氣來,可他卻也執拗,毫無被威壓所迫的窘迫神色,自有不卑不亢的傲性,更是讓人對其心性讚歎非常。

    畢竟無論在什麽年代,最缺的仍舊是天才人物,這番眾人細細打量之下,俱是起了惜才之心。

    “此乃魔界,在座俱是諸門神主、各道聖人,前來欲收你為徒,你無需驚慌,待會兒聽得眾位神主、聖人所言,擇一門而入便是!”

    這血池斜側擺了桌案,其後坐著一位身著星月長袍的老宿,麵色紅潤,眯眼打量著這飛升後生,麵上自是滿意、慈善的笑容,手執細筆溫言道。

    此時出聲的老宿,呼延倒也識得,乃是魔祖座下之人,專職筆記飛升者之事,此時由他出言,自是合情合理。

    “這便是……魔界?”

    那飛升後生聞言略微蹙眉,似是猶自不減驚疑,隨即張口欲言,卻不知何故又自閉嘴,沉默下去。

    “因循慣例,便該記下你之名姓,姓甚名誰?”老宿依舊含笑而問,那筆端沾滿了墨汁,便自停於桌案之上,將欲落筆記下。

    “……破千軍。”

    “嗯……”

    老宿頜首拂須,閉目沉吟片刻這才落筆,這便如筆走龍蛇,洋洋灑灑寫了數百字之多,卻並非隻記下名姓,卻也仿佛悄然間運起秘法遮掩,便是聖人凝神望去,若是不願刻意出手,也僅能見得霧靄繚繞,究竟老宿寫下何等言語,俱是看不清楚。

    書完一篇劄記竹簡,他深深望了眼這日後命途難測的飛升後生,隨即低下頭去顫顫紮好這竹簡,起身踏虛空如踏石階,步步扶搖直上,轉瞬已在九天之遙,不可見蹤了。

    在座眾人早已等候他離去,待得他遠去無蹤之後,這便迫切招攬開來,連聖人亦不例外。

    “千軍,你可願入我冥魔道本門?本座在此向你立誓,比將你當作我嫡傳親子般,悉心傳授!更賜你聖徒之名,待得你晉升身境無敵,便代本座聖人之名行走世間!”

    “入我獸魔道本門,本座賜你聖徒之名,待你晉升神境,必定將本座心愛聖獸嫡傳子嗣賜予你相伴!”

    “你若入我巨魔道本門,本座賜你本門秘傳神技,引你入巨魔大道,保你日後證就聖人之位!”

    “入我器魔道,本座賜你聖徒之名,日後晉升神境後,必定賜你傍身聖甲、聖兵!”

    “若入我……”

    為招攬這絕世天才,諸多聖人競相開口,麵上猶自有聖人的肅穆威儀,眼中的熱切、喜愛卻是顯而易見,這接連許下的天價籌碼雖說大同小異,但聽到周遭深知內情的魔界中人耳中,如若驚天霹靂,震撼當場。

    其餘贈予倒尚在其次,俱是連聖人嫡傳世家之中亦難得的賞賜,單說這賜予聖徒之名,便讓諸多豪門望而卻步,難以啟齒了。

    所謂聖徒,自是聖人徒弟,比之諸門真傳弟子更要傑出一籌,必須有聖人級的智慧,血脈超乎常人的純粹,更要受得聖人青睞,經由血腥廝殺,數千、上萬年,說不得才能見得一位聖徒晉升。

    這聖徒之名難得,權勢也是極為貴重,便是門中聖人嫡傳世家的世子,見得聖徒也許躬身作禮,其身份之高可想而知。

    能授封聖徒之人,晉升神境便如水到渠成,其中不知有多少堪比呼延、胡一刀一流的絕世天才,隻是受得聖人親傳指點,又自沉迷武、道,大多不願出世,皆盡在各位聖人膝下聽授親傳,繼而閉關苦修,其名才不為世人所知。

    但知曉聖徒存在之人,對這一群超凡脫俗之輩自是諱莫如深,知曉任一聖徒出世,若是將入神境的修為,則天下諸道魁首,皆盡不是對手,若是神境聖徒,則天下神主,十有**難以力敵,這等逆天存在,與天下人便是兩個世界的人,不可同日而語。

    若是魔界中人,聽聞任一聖人將欲賜下聖徒之名,多半欣喜若狂,叩頭便拜,隻因若是得授聖徒之名,這才是真正的一步登天,至此之後,天差地別。

    這便是聖人比之神主最大的籌碼,是以每逢有聖人出手,欲圖參與飛升者的爭奪,隻需提及聖徒這一話頭,立時讓諸多神主無顏退敗,再也無力相爭,此時為顯必得之心,諸位聖人再無商討之意,徑直將這一場爭奪提升上聖人之間的境界,言下之意便是警示周遭蠢蠢欲動神主們,讓其望而卻步。

    隻是今日這一場爭奪非同尋常,便是聖人們不約而同提了價碼,依舊有諸多神主心有不甘,競相開出了驚人的價碼。

    “你若入我嗜魔道血魔門,本尊……予取予求!”

    “若是你入我騎魔道狼騎魔門,本尊予你真傳大弟子之位,若是奪魁,賜你本尊萬年間親自豢養的珍奇坐騎,若是晉升神境……本尊賜你副門主之位!”

    “你若入我冥魔道馭魔門,本尊立賜副門主之位,掌管一門財物,任由支配!”

    “若是你……”

    此時不懼聖人之威,猶自心有貪念敢於出言爭奪的神主,俱是魔界眾人皆知的豪門、大派,出言神主自身亦是幾近將入聖境的強橫神主,自忖比之聖人亦相差仿佛,自是無需再顧忌聖人臉色,毅然發狠,開出令周遭聞言驚呼的價碼。

    即便如此算下來,此時猶自有膽爭奪的,脫不開聖人、豪門、梟雄一流,看似爭奪激烈,其實亦不過寥寥無幾,片刻間已然相互如若仇敵般凶狠瞪視,卻也無人再行發話了。

    便在這難得的片刻寂靜間,忽而有人沉聲朗喝,引得周遭神主、聖人亦是驚容望去,瞳孔猛縮。

    “我知你癡迷刀法,若入我器魔道刀魔門,我賜你真傳大弟子之位,待得晉升神境之後,我立時退位讓賢,將我刀魔門執掌之位,雙手奉上!”

    此言一出,立驚四座,望向那勝券在握的刀魔神主,為其那毫無遮掩的野心震驚,為其狠性暗生警惕。

    “欲成大事者,自該有這份放得下的狠心!”刀魔神主麵含從容笑意,心中暗自冷笑,“待我跨入聖境,自是立時升為一道道祖,這刀魔門門主之位,讓出也無妨!”

    刀魔神主心中所想,周遭神主、聖人皆盡一猜便透,卻也懶得去揭破,俱是一聲不悅的冷哼,暗自琢磨著還能增加何等讓這飛升者動心的價碼。

    便在這毫無喧嘩,私下卻議論紛紛、各自苦思的時節,一聲沉咳便又引得萬人循聲望去,待得看清那將欲出言的神主模樣,皆盡目瞪口呆,心頭俱是升起一聲喃喃:“果然是自不量力的狂徒!”

    即便周遭目光俱是譏諷、鄙夷,諸多神主亦是搖頭恥笑的模樣,呼延恍若未覺,淡淡與那飛升而來的破千軍對視,緩緩開口沉聲出言。

    “本座真名……呼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