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子書走進秦家大宅，秦父早在門口等著他，心裏微歎：秦父何時對人這般低聲下氣。

    看到趙子書的身影，秦父眼睛一亮，激動的迎上去，“子書，你來了。”

    “伯父，”趙子書淡淡道。

    秦父一把拽住他的手激動的不知如何表達，盡管趙子書心狠，卻也真沒有置欣兒於不顧的地步，“欣兒在樓上等你，咱們上去吧！”

    這幾年趙子書陪著秦欣來過好多回，仍對這棟樓不熟悉，或許潛在意識裏根本沒把他們當做親人，所以自動忽略這裏的人與物。

    秦欣眼睛一直盯著門口，看到子書的身影，臉上多了絲神采，語氣卻很平淡，“你來了。”

    “恩。”

    “你心裏是不是在想我讓你過來的目的。”

    “恩。”

    秦欣對著他調皮的笑笑，“就是想在看看你，在跟你說說話，以後也……也不知還有沒有這樣的機會。”

    趙子書隨即冷聲問，“你又在耍什麽手段。”啪的打開秦欣的被子，緊盯她的手。

    秦欣淡淡一笑，“怎麽，怕我趁機尋死。”

    趙子書什麽也沒手說，隻是緊盯著她緊握的右手，“鬆開。”

    秦欣鬆開手，果然手裏握著一個刀片，秦母詫異的看著女兒，又一臉疑惑的對趙子書搖頭，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刀片從何而來。

    秦欣手裏握著的刀片很簡單，是昨天李媽推她去浴室趁人不注意從洗手台上偷拿的，任誰也不會想到秦欣會有如此打算。

    “又想在我麵前尋思，讓我永遠後悔……後悔不該那麽對你嗎？”

    秦欣點頭，“開始的確是這麽想的，因為活著沒意思，”錘了錘腿，“殘廢的雙腿必須依靠家人才能苟活，沒了我愛的人，活著的每一天對我來說都是煎熬，痛不欲生。”

    “現在呢？”趙子書冷冷問。

    秦欣不答反問，“陳易安身體怎麽樣了。”

    趙子書忽然間後悔不該來這，秦欣根本還是如以前那樣，自私薄幸，轉過身背對她，“她很好，不用你操心。”

    秦欣捂嘴輕笑，“子書啊子書，你騙別人興許能瞞得住，可要騙我那就太難了，這些年我小心翼翼的守著你，每天觀察你的神態臉色，但凡你臉上表現出一絲異樣，我都能看出來。”

    趙子書抬腳往外走，秦欣淡淡道，“陳易安發病了？”

    剛才秦欣問到陳易安，趙子書身體一僵，臉上出現呆愣，瞬間又恢複自然，但就那麽一瞬間讓秦欣捕抓到。

    趙子書背對她不動，淡淡道，“我跟你沒什麽好說的，就像來之前說的，這是我們此生最後一次見麵，我答應了也做到了，所以從此我們就是陌路，”

    秦欣嗤笑一聲，“子書，既然來了就再陪我說說話吧！”

    “沒必要。”

    秦欣道，“我生病了，很重的病，我不知道什麽時候會發病，所以趁我還清醒，你在陪我說會話，求你了。”

    秦父秦母雙雙對她點頭，趙子書又一次心軟，轉過身冷聲說，“最後一次。”

    秦欣笑了，其實他的心還是那麽軟。

    “爸媽，你們出去吧！我想和子書單獨聊會兒天。”

    秦母開口阻止，卻被秦父一把拽了出去，對她狠命搖頭。

    門被秦父關上，秦母惱怒不已，“為什麽要答應欣兒，我怕趙子書欺負她？”

    “你傻了嗎？知道後來我為什麽答應欣兒的要求，就是希望他們趁機把話說開，欣兒想開了或許病就好了。”

    秦母想想確實是這個道理，看著老頭子尷尬笑笑，她是急糊塗了。

    屋裏，秦欣指著旁邊的凳子，“做吧！”

    趙子書抬腳走過去坐下，看著她不說話。

    秦欣苦笑，“無話可說，也許說的就是現在的我們吧！”

    “到底想說什麽？”趙子書淡淡道。

    “隨便聊聊，你不需要這麽緊張，”秦欣笑著說，“剛剛你發現的刀片，其實是我故意露出來的，如果我想當著你麵流血而死，是有很多辦法，不至於用那麽愚蠢的方法。”

    “哦？”

    秦欣繼續說，“我開始是打算在你麵前慢慢流血死去，直到你出現那一瞬間突然覺得沒意思，死了又能怎麽樣，你既不會緬懷我又不會想著我，挺多想起我會說……我是個你寧願不想回憶的人。”

    趙子書怔了怔，“秦欣，如果說這世上有誰希望你過的開心，過的快樂，過得安逸，那麽那個人一定是我，我承認在我們這一段戀情中，我雖然沒有主動，但卻被動接受你的愛，”

    “嗬嗬……現在說這些又是做什麽！你終究不是愛我的。”

    趙子書沉聲道，“對不起，”

    秦欣又問，“事到如今，你能誠實的告訴我，我跟陳易安的區別在哪？”讓你最後選擇她而沒選我。

    趙子書想了很久才緩緩開口，“如果說此生中我最先愛上的那個人是誰，一定是你，那時的你像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頭次相見就被你深深吸引，不可自拔的愛上你，而陳易安從少女時期默默暗戀我，我雖知道卻裝作不知，也是希望她能早些醒悟。”

    “那又是什麽時候，你發現愛上她的。”

    趙子書眼神露出回憶，“以前的我總是習慣易安的陪伴與守護，也許是我心底的自私，也許是真的習慣，也許是深愛卻放任自知，總覺的隻有我拋棄她，她才會離我而去，否則會一直守著我，愛著我。”

    “可是一切都在那一天變了，變了……”趙子書眼角微紅，語氣有些激動，“就是你們暗暗安排事故的那天，雖然最後你們成功了，卻也為此付出巨大的代價，”

    秦欣摸了摸毫無知覺的腿，苦笑著，“她隻是被關了三年，而我卻被關了一輩子，”一輩子不能行走的牢房。

    “你錯了，她不僅失去了三年的自由，還失去了我們的孩子，那個在她肚子裏孕育而成孩子。”

    “什麽？”其實秦父跟她說過，可她選擇遺忘性忽略。

    趙子書平攤手心，看著手掌上的紋路，開口說，“你們……不……是我們把她逼進監獄，後來又強製同她離婚，那時的她早已心神俱滅，念著肚子的孩子還在苦苦掙紮，沒想到後來孩子也沒留住……她選擇自殺結束生命，直到後來被醫生救回來……”

    “不過這些事當時的我是不知道的，與其說我不想知道她的消息，不如說我害怕和畏懼，明知做錯卻不知悔改，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從剛開始的自我否定，到後來強烈的思念，慢慢發現，我早已愛上她……她無聲無息在我身體裏插了一根刺，那根刺深入骨髓。”

    “還好六年後的今天，我重新找到她，雖然老天懲罰我讓我失去此生最愛的人，但也讓我陪她過完人生最後一段時日。”

    秦欣心裏在哭，嘴上卻仍在笑，“那麽我呢？”

    “同樣是在坐牢的兩個人，一個被限製了自由，一個自由呼吸卻不能行走的人，陳易安陪伴你隻是兩年，而我卻陪伴你七年，日日夜夜朝夕相處，難道比不過她對你兩年的付出。”

    “你錯了，易安十五歲我們就認識了。”

    秦欣慘然笑著，“原來我不僅輸在時間上，更輸在男人的心上，不愛就是不愛，七年的陪伴你也不會因此愛上我，更何況我還是個間接殺人犯，殺死了你的孩子，你恨我也是應該的。”

    “事已至此，我們該說的都說開了，”趙子書緩緩抬頭，盯著她，“秦欣，這輩子我辜負你的感情，下輩子隻求你別再遇到我。”

    秦欣問，“你的這輩子給了陳易安，難道下輩子不能留給我嗎？”

    趙子書搖頭，“這輩子我醒悟的晚，讓易安苦等我這麽多年，下輩子我要先找到她，愛上她。”

    “趙子書你的心真是狠啊，對不愛你的人，永遠不會給她留一絲機會。”

    趙子書站起來，誠摯道，“秦欣，希望你以後平安快樂，此生……此生我們就別再相見了。”

    “這話應該是我先說，”秦欣別過臉，冷漠道，“趙子書，我所做的一切我從不後悔，不後悔愛上你，不後悔對付陳易安，不後悔為了愛你所付出的代價，但這次……是我不要你了，你記住，是我秦欣不在愛你趙子書。”

    趙子書頓了頓，“好。”

    “還有……既然我們說開了，你就放過秦氏……不要用秦氏對付我父母，我長這麽大，一直拖累他們，從來沒孝順過他們，看在你對我虧欠的份上，不要對付秦氏也不要對付我父母。”

    “好。”

    “那你走吧！”秦欣不在看他，冷聲及其冷漠。

    趙子書點頭，“你保重！”轉身開門出去。

    秦父秦母一直守在門口，隱約聽到屋裏的談話，神色尷尬道，“你……你要走了。”

    趙子書道，“伯父，秦氏現在雖掌握在我手中，不過它仍是秦家的秦氏，等我這邊事情處理完，秦氏我會重新歸還你們的。”

    秦父的手在哆嗦，聲音在顫抖，“好……好……”

    秦母早就迫不及待的進屋，看到欣兒默默流淚，心痛的不行，摟著她安撫，“沒事的，爸爸媽媽都在，以後不會在讓你傷心。”

    “媽媽……”秦欣忍不住撲倒在媽媽懷裏，嚎啕大哭。

    秦父送趙子書出去，上樓就看到這樣一幅畫麵，心酸的背過身抹淚，情緒稍微平複才笑著進去，“欣兒，等你病好了，爸爸帶你和媽媽出去旅遊，散心。”

    秦欣眼中帶笑的答應，“好，”

    也就這麽一會兒功夫，療養院的車過來，秦欣回頭望著站在門口的父母，“你們回去吧！過段時間我會回來的。”

    秦母流著淚，“欣兒，你好好的，早些將病養好。”

    “我會的媽媽，”又對秦父說，“爸爸，媽媽就交給你了，”

    “恩。”秦父摟著老婆子輕拍她的後背。

    秦欣上車後透過車窗看著父母漸漸模糊的身影，李媽拿過一張薄毯蓋在她腿上，她笑著說，“李媽，謝謝你……一直守著我。”不離不棄。

    趙子書感覺神清氣爽，與秦欣將話說開後身體跟卸了所有包袱似得，前所未有的輕鬆，將車停到樓下方才上樓。

    豆豆一直守在媽媽床邊，時不時摸摸她的頭，又時不時問她渴不渴，易安將他拉進懷裏，“媽媽沒事，隻是感冒而已，豆豆不要太擔心。”

    “爸爸不在家，我就要承擔起男人的重責，照顧媽媽。”

    易安探頭碰碰他的額頭，“媽媽很慶幸當年生下豆豆，豆豆是媽媽的好兒子。”

    “媽媽……”豆豆害羞了，撒嬌的栽進媽媽懷裏。

    趙子書倚在門口，淡笑著開口，“易安，感覺好些沒？”說著走過去摸摸她的頭。

    豆豆憤憤不平道，“爸爸，你怎麽這麽久才回來。”

    “所有事都處理完了，爸爸以後專心陪著你們，一步不離開。”

    豆豆低聲嘟囔，“每次都這麽說，每次都在媽媽生病時離開，哼。”依然記恨爸爸早晨不聽他的勸阻，離開媽媽和他的身邊。

    趙子書不理豆豆的小情緒，坐在易安床邊，“想吃點什麽？”

    易安搖頭，“沒胃口，倒是豆豆，從你離開一直守著我，到現在還沒吃飯，你帶他出去吃點東西吧！”

    餐桌上的早餐已經涼了，想吃東西除非自己做或者出去吃。

    偏偏趙子書在廚藝上沒有一絲天分，又不想扔易安獨自在家，左思右想最後給助理打電話，讓他去徐家匯路口那家有名的粥店打包三份粥過來。

    助理忐忑的問，“三份粥分別什麽口味。”

    趙子書想想，“那你就全部打包一份過來。”

    “好。”助理哭喪著臉。

    秘書幸災樂禍衝他咧嘴笑，“活該！這就是你上次臨陣脫逃的報應。”

    助理氣憤道，“你……”

    “我還有事，不跟你掰扯了。”說著拿著文件去找劉總簽字。

    自從上次派出所一行，事後劉總對他可謂是關懷備至。

    助理垂頭喪氣的拿著錢包出去。

    趙子書回到主臥，“已經交代別人去買早餐，到時候你怎麽也得多少吃點，這樣身體才能好的快些。”

    易安臉色發白，哆嗦的點頭，“你能幫我拿兩片止痛藥過來嗎？”

    “好，你別急。”趙子書一把將豆豆扔出門外鎖上門，從床頭櫃裏拿出兩片鎮痛片喂給她，易安勉強就著水咽下去。

    豆豆稀裏糊塗被爸爸扔出去，待他反應過來，劈裏啪啦的敲門，大聲嚷嚷，“爸爸，開門，開門，讓我進去，”

    趙子書不理他，小心擦著易安頭上的汗水，“怎麽樣，還疼嗎？”

    “恩，”易安咬著牙承受著。

    “要不我們去醫院。”

    易安睜開眼，痛苦的搖頭。

    趙子書將她抱在懷裏緊緊摟住，“疼就咬我，隻要能讓你感覺減少痛苦。”

    易安推著他，“你帶豆豆出去，我……我不想……不想讓豆豆看見我這副摸樣。”

    “不行，我不能留你一個人在家。”

    易安感覺有千隻蟲子在啃咬她的頭，痛苦的扭捏著身子，“不行，你帶他走……我忍受……不……啊……”

    趙子書用盡力氣抱住她，製止她的動作。

    豆豆依然在門外堅持不懈的敲門，趙子書怒吼一聲，“不許敲門，去客廳自己呆著，”

    “為什麽？”小孩子就是這樣，你越製止他，他越反抗。

    “沒有什麽為什麽！”

    “我不……媽媽……媽媽……”

    易安痛苦的推著他，“出去……”

    趙子書摟著她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