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跡後的希望曙光！
    窗外依稀有鳥兒清脆的嘰喳聲，仿佛隔著很遠的距離傳進凱恩的耳裏。
    少年看著尤希婭的眼睛，熱誠美麗猶如一汪碧藍的清潭，她的聲音還如此真切地回響在耳邊，提醒著他剛剛並非幻聽。
    心髒在幾秒的沉寂後又恢複了規律有力的跳動，一下一下，他無端地有些迷茫起來。
    沒有人教過他在這樣的處境下該如何應對，凱恩在過去的二十年裏也完全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情況。黑暗教團灌輸給他的知識除了怎樣有效快速地結束一個人的生命外寥寥無幾，然而“喜歡”這件事，顯然是不能和殺人相提並論的。
    見他許久沒說話，尤希婭的睫毛顫了顫，低垂著眼娓娓道來
    “是從什麽時候萌生出這種感覺的我並不知道……隻是覺得，和你待在一起，無論多麽大的危險也能讓人安心。我也能察覺到……”她抬頭看了凱恩一眼，“你現在並沒有當初那麽討厭我了，對吧？”
    “我從一開始就沒討厭你。”凱恩下意識出聲。
    “那樣真是太好了……我以為凱恩會因為我總是添麻煩而產生反感的情緒呢。”她開心地笑起來，“是你，教會了我很多事情……也讓我脫離了從前的自己。”
    說到這裏，少女雙眼熠熠地望向他
    “所以，對你的感覺並不是偶然……我想，我早就在不知不覺的時候喜歡凱恩了，隻是連我自己都不知道。”
    少年急促地站起身，“你醒了，我去喊卡娜。”
    他不等少女回話，幾步走到門邊，拉開房門出去了。
    尤希婭柔順的長發垂下來遮住側臉，纖細的手指慢慢抓緊被子又鬆開。
    卡娜因為昨夜一直看護著聖女而精神疲憊，早上和凱恩換班之後草草用了早飯就回房補覺去了。被少年叫醒並且聽到聖女安然醒來後，女孩喜悅萬分地趕去尤希婭的房間，凱恩提出上街購置東西和視察國都情況，一個人悄無聲息地出了旅店。
    昨天晚上下過了一場小雨，街上偶爾還能見到潮濕的小塊路麵，空氣裏的青草混合著微微苦澀的泥土味道，還有無論何時都能聞到的濃烈的戰爭氣息。
    凱恩走進以往繁華喧鬧的商業街，在一片冷清中步履緩慢地踏過帶著水跡的石板大街，神情專注地看著腳下。
    尤希婭的話來的太突然，讓他有些猝不及防。
    喜歡……嗎？
    原來，她喜歡自己嗎？
    那個棕發藍眸似乎總是帶著微微笑意的少女，那個貝勒塞的光之聖女……
    是了。她是光之聖女。
    而他呢，他自己又是什麽身份？
    地下工作者？
    貝勒塞黑暗教團的暗殺者？
    這樣的兩個人，能夠不互相為敵就已經很不錯了，他哪裏還敢想其他的事情……
    可是，又一道聲音毫不弱勢地給了他當頭一棒。
    凱恩，你真的不喜歡尤希婭嗎？
    相處了這麽久，你不喜歡她嗎？
    你在聽到她的表白時，心裏的是抗拒還是歡喜呢？
    他分辨不出來，在聽到她說出那四個字時，那麽複雜的心緒，究竟是不是喜悅。
    灰暗的迷霧中，仿佛看到那顆幾乎靜止了的心，搖搖欲墜左右不定。
    心裏有著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無意間就走到了城門。眼角瞥了一眼遠處站得筆直的衛兵，少年剛想轉身離開，腳步止住了。
    城門旁邊的告示牌……似乎又更新內容了？
    三三兩兩的居民聚在告示牌前半天沒動地方。無論在什麽時候，人類的好奇心都是永盛不減的代表。
    少年走過去的時候正好聽見人群裏的衛兵扯著嗓子大喊
    “看什麽看什麽，都散了，看了半天還不夠嗎？！”
    “記住了，看到內容的回去把教皇的旨意告訴給你身邊的人，隻要見到棕發藍眼睛的就給我留心，誰能抓住叛變者，就能得到和告示牌上一樣豐厚的獎賞！”
    四散的人群裏隱約傳來一聲嬉笑的竊語，被凱恩一字不落地聽見
    “光之聖女和騎士團團長，教皇聖尊這是在滅自己的人啊。”
    少年輕輕掃了一眼告示板上的內容，對衛兵的瞪視視而不見，轉身離開。
    回到旅店尤希婭的房間時，屋內異常的寂靜讓凱恩有些詫異，卡娜坐在桌前低著頭，聽見開門聲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女孩的表情像是有什麽話想對他說。
    “卡娜都和我說了。身體情況……我也都知道了。”尤希婭靠坐在床頭，臉色的蒼白仿佛又多增三分。
    “我是不小心說漏嘴的啊……”卡娜拄著下巴歎口氣。
    凱恩看了女孩一眼——之前聖女未醒的時候他們就私下決定，如果尤希婭醒了也暫時不要把真相告訴她，要保證她能夠接受得了這個事實的時候再說。
    “我快死了，是嗎，凱恩？”
    少女的聲音響起，凱恩剛想著說些什麽來安慰她，她又緊接著自言自語般地開口。
    “所以你不願意給我任何答複了？”
    尤希婭低著看著自己的手指不再說話，不比夢裏少多少的酸澀之意湧上心頭。
    凱恩一愣，這才反應過來，是她想多了。
    卡娜有些不明白尤希婭的話，她猜測應該是在她睡覺的時候聖女醒來，然後和凱恩說了一些什麽。
    女孩偏過頭，看著少年慢慢走至床邊坐下，靜了一會後開口
    “你不會死的，放心。”
    沒想到他會這麽回答的尤希婭抬起頭。
    “萊格拉斯給你的那張藥劑配方……還記得嗎？”
    經他這麽一句話少女立刻反應過來
    “可是、可是，雖然有配方在，上麵記載的材料也不一定能湊齊啊。”
    “這個你放心好了，我會想辦法的。”
    尤希婭點點頭，又追問道
    “那麽，不給我答複，就完全是你自己的原因了？”
    少女說完，看著對麵沉默的少年頓了頓，繼而輕笑起來
    “那就……當我開玩笑好了，我不會給你帶去困擾的。”
    凱恩聽到這句話後緩緩抬頭，她還是那個樣子，笑著望著他。
    凱恩遲疑了一下，“對不起……”
    他實在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態度來麵對她。紛亂的內心裏一個聲音在叫喊著讓他肯定自己，另外一個聲音卻冷笑著讓他認清兩個人的身份。
    喜歡她嗎？
    她遇到危險時會擔憂，知道她沒事時也會有鬆了一口氣的感覺，這樣算是喜歡嗎？他不能確定。
    然而他唯一確定的是，她是光之聖女，自己從小在黑暗教團長大。
    這本來就是一條不可跨越的鴻溝。
    “對不起。”他輕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