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章 番外之朱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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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之朱斐
夏日的天氣總是透著一股燥熱,在炎日火辣辣地照射下讓人衝動地想要做些什麽來將自己內心的那份煩躁爆發出來。
每當這個時候,朱斐便喜歡帶著自己的弟弟朱霆一同前往霖山腳下的明月湖中洗澡。明月湖很大,平靜的湖水表層被太陽曬得溫騰騰的,剛跳進去的時候甚至有一種被熱水燙到的感覺。
但隻要一個跟頭栽進湖底,之前的熱悶便瞬間消逝,取而代之的是透入心底的涼意,整個身子也變得輕盈了許多。
原本,兩個十歲上下的孩子在如此深不見底的湖中嬉戲是件危險的事情,不過她們二人自幼便在此地玩鬧,許是湖水也產生了感情,這幾年下來倒也相安無事。
“阿霆,不如我們來比賽,看誰先遊到那棵柳樹下,輸的人今晚不準吃孫嬤嬤親手做的糖醋裏脊,你覺得如何?”朱斐突然笑著提議道。朱霆的性格有些內向,素來不愛與人打交道,在整個朱府,同他關係最好的便是大哥朱斐了。也隻有在朱斐跟前,他才會多些笑容。
聽了朱斐的話,朱霆跟著應聲:“好,我的武藝比不得大哥,可這水上功夫還是有些自信的,我看今晚的糖醋裏脊隻能進我一個人的肚裏了。”
朱斐衝朱霆擠了擠眼睛:“話別說的太早了,小心老天打瞌睡,運氣不站在你那邊哦。”
烈日灼灼之下,碧綠的湖水之中,隻聽兩個少年齊聲從三數到一,又齊齊遁入水中,迅速地向前飛進。
看朱霆拚盡全力的往前遊著,一副勢在必得的模樣,朱斐心中笑了笑,逐漸慢了下來。直到看朱霆已經快到岸邊了,他這才不急不緩地撥弄著湖水向前去。
“大哥,師父總說你有練武的天分,可是你這水上的功夫也太弱了些,我都到岸上了你還落在後麵,快加把勁兒啊!”朱霆對著依然在與湖水搏鬥的朱斐大喊著,心裏卻是一種得了第一的自豪。
朱斐拚力地向前遊著,看上去很是費勁的樣子:“術業有專攻嘛,我水上功夫不行,這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知道自己不行還來與我比試,看來孫嬤嬤的糖醋裏脊你是不想吃了。”朱霆高興的哈哈大笑,瞧著他臉上笑容,朱斐微微揚起了唇角。
這時,卻突然聽得岸邊朱霆的一聲呼喚:“大哥!大哥救我!”
朱斐驚得聞聲望過去,卻見一群黑衣人手持閃亮的彎刀將朱霆團團圍住,其中一人正拿了刀架在朱霆的脖子上,看樣子是在要挾他。
朱斐見此哪裏還有玩兒的興致,迅速地便向岸邊遊去。
剛上了岸,便有兩個人上來欲將他擒住,不過他早有預料,在那兩人走來之前趁其不被一腳踢在其中一人的命脈,扭身對著另外一人又是一記拳頭,他雖年紀不大,力氣卻是不小,在加上自四歲開始便跟著師父習武,出招的動作是又快又準,這一腳一拳下去,兩個黑衣人頓時傷得嗷嗷大叫起來。
一個小娃娃一上來便將兩個大人打倒在地,下手如此之快,竟讓人毫無防備。眾人頓時有些恍惚,隻覺得眼前剛剛所見皆是夢境。
朱霆趁抓著自己的黑衣人晃神之際,張口在那黑衣人胳膊上咬了一口,黑衣人吃痛頓時鬆了手,朱霆便趁此檔口掙脫他的手跑上去拉住朱斐:“大哥,快跑!”
那被朱霆咬了一口的黑衣人眼中透著陰毒,對著身後的下屬命令道:“還不快追!大的死活不論,小的一定給我抓活的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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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斐和朱霆二人畢竟還小,再加上剛剛比賽遊泳耗費了不少體力,此時又被那群人鍥而不舍地追逐著,早已是筋疲力盡。
到了半道兒上,朱霆終於累的停了下來,汗水像脫了線的珠子啪嗒啪嗒地落下來,麵色因奔跑顯得格外紅潤:“不行了,大哥,我跑不動了。”
朱斐有些著急,看了看不遠處馬上就要追上來的殺手,他眼珠一轉,拉著朱霆在一塊大石頭後麵蹲下:“你在這兒等著,我去引開他們,我回來之前千萬不能自己出來,知道嗎?”
朱斐說完從石頭後麵跑出來,徑直便向著霖山奔去。
霖山地勢複雜,這些人一看便不像本地人,對這裏的地形定然不熟,如此朱斐便占了優勢。
他七拐八彎地便將那群黑衣人甩得不見了蹤影。
朱斐這才放下心來,又重新折回去找弟弟朱霆。
然而,當他再次趕到剛剛停下來的石頭旁時,卻已不見了朱霆的影子。見此,朱斐的心也開始慌了起來。
阿霆的性子雖然內向,但一貫還是很聽他的話的,他既說了讓他躲在那裏不要出來,相信他也定然不會隨隨便便的到處亂跑。如今既然不見了他的身影,極大的可能便是出了什麽事情。
這麽一想,朱斐頓時更急了,剛剛那麽多黑衣人,若阿霆落在他們的手裏可怎麽好。這般想著,他急切的便在附近搜尋著,希望能見到朱霆的身影,希望他安然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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霖山半腰的一片小鬆林裏,朱霆被一群黑衣人綁著捆在一棵粗壯的樹幹上,其中一個看上去是首領的男人手裏拿著一把長劍,似是極有興趣地把玩著。
“你答應過為我解毒的,我已經按照你們的吩咐將朱斐給引了出來,沒想到太子殿下的這群手下太窩囊,連個十歲的孩子都抓不住,如今倒在我身上撒氣,你這分明便是言而無信!”朱霆氣哄哄地對著男子吼道,齜牙咧嘴的樣子像發了威的狼狗。
太子高束挑了挑眉,伸手拉下臉上蒙著的麵罩,吐出的話陰森森的讓人忍不住脊背發涼:“都死到臨頭了還敢同本太子講條件,朱三少爺好大的膽色。不過,這個時候你最好還是求求我,興許我還會心軟放你一條狗命。”
“我呸!”朱霆惡狠狠地碎了一口唾沫,“我當初便是太信你才會被你利用,如今還想讓我像隻狗一樣的對你卑躬屈膝,做夢!你是太子又怎麽樣,遇到蠻夷來侵時還不是嚇得屁滾尿流,要我們朱家給你們撐著?”
高束眸中的狠毒一湧而出,對著朱霆揮手便是一拳:“我看你是真的不想活了,你可別忘了,你體內的毒三天之內若得不到解藥,便會在五髒六腑一點點腐爛,最後在疼痛中死去。”
朱霆苦笑:“我本就是爛命一條,你以為我會在乎?左右朱府上下無人在乎,如此卑微的活著,倒不如死了痛快。太子殿下若還有些男兒氣概,索性便一劍殺了我!”
“想死?”高束勾了勾唇,隨手扔掉剛剛一直握在手裏的劍,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本太子最不喜歡做的事便是讓人如願。”
“那你想怎樣?”
高束上前兩步,離朱霆更近了些:“不如,我們二人聯手,做個交易如何?”
朱霆抬頭望著他,如今的他年齡雖然幼小,但一雙眼睛卻是深邃的與他的年齡不甚相符:“太子殿下同我做交易,一起對付朱家嗎?太子殿下莫要忘了,我也姓朱。”
高束突然朗聲一笑:“朱三少爺果然聰慧過人,隻是,如此聰穎乖巧的一個孩子,卻向來不得你祖母懷寧侯夫人的心,無論你做什麽都比不得那朱斐在你祖母心中的位置,難道……”高束故意頓了頓,看到朱霆突變的臉色心中滿意,方又慢悠悠道,“難道三少爺不想知道這其中緣由嗎?”
朱霆隻覺得心猛然跳動了幾下,急切的看向高束:“太子殿下是否知道什麽?”這個問題已經折磨了他許多年,一直都想要尋求一個答案,可惜一直不曾找到。
見自己的話勾起了朱霆的興致,高束眸中閃過一絲得逞的笑意:“或許,你聽了這其中緣由,會對你生活了這麽多年的懷寧侯府和裏麵的人多一份新的認識,到時候恐怕你會很願意同本太子交易。”
朱霆懶得聽他在這裏廢話:“太子殿下究竟想要說什麽?”
高束望了他一眼,徐徐道來:
“想來很多人都知道,你的祖父,也就是如今的懷寧侯曾經在跟隨先帝打江山之前曾定居在清原縣,那時他娶了敬仁堂藥鋪劉掌櫃的女兒,後來天下大亂,那劉氏隨著你祖父離開清原縣,中途難產而死。
而今日我想告訴你的是,那劉氏其實並未去世。當初懷寧侯帶著劉氏離開清原縣,不料劉氏在半路上有了身孕,為怕劉氏拖累自己,他便將其寄養在了一家農戶家中,打算自己有所作為之後再來接她離開。
後來,懷寧侯跟隨先帝南征北戰,立下赫赫戰功,卻也娶了相識於疆場,隨他一起上陣殺敵的女中豪傑,也就是如今的懷寧侯夫人殷氏。
殷氏國色天香,卻生性好妒,自己不願做妾,卻也容不得懷寧侯再納他人。他們夫妻二人倒是美滿,隻可憐那被拋棄的劉氏卻還在農戶家中為他孕下一子,名喚朱念。
後來劉氏抑鬱而終,臨終前告知兒子朱念他的親身父親其實是當今赫赫有名的大將軍,大齊的一等公侯朱鴻遠。
朱念為尋父親長途跋涉來到帝都,懷寧侯聽聞之前的發妻劉氏亡故,對這素未謀麵的兒子心生憐憫,便想著將其留在府邸。但這殷氏哪裏肯讓別的女人之子得了便宜?
自古以來,立嫡立長,世子之位自然也是如此。原本殷氏所生之子便是嫡長子,可如今突然跑出個另外的兒子,竟還比自己的兒子大上許多歲,她又哪裏會肯?
最後一番鬧騰後懷寧侯隻好妥協,認朱念為次子,改名朱方林,對外聲稱是他與殷氏所出,隻因幼年身體不適,這才寄養在外。“
高束講完,扭頭看向麵色驚愕的朱霆,眸中帶著一絲邪魅:“如今,你該知道我說的朱念究竟是誰了吧?沒錯,他就是你的親身父親,你祖父和發妻劉氏所生的朱家真正的嫡長子。”
朱霆猛烈地搖頭:“不會的,你在騙我!”
“騙你?那你倒是說說你在朱家這麽多年為什麽被懷寧侯夫人如此的不待見?皆因你的父親根本不是殷氏的血脈!”
“全府上下除了祖母大家都對我不錯,父親不在了,可伯父和伯母卻視我如親生,若他和我父親並非一母同胞的親兄弟,怎會如此?”
高束冷笑:“那是因為他心中有愧!你的父親,便死於你這偽善的伯父朱方業之手!”
朱霆的眼睛突然正大,大腦如一個晴天霹靂劈了過來,震得他呆愣著不知該說些什麽。
看到他震驚的表情,高束仍不以為意,繼續道:“你父親聰穎好學,文采出眾,是你的伯父朱方業遠不能及的。朱方業擔心你父親掩了自己的才學,心生嫉妒,所以在一次戰亂中將你父親引入敵人的圈套,死無全屍!”
“不會的,你騙我!我伯父絕不是這樣的人!”朱霆痛徹心扉的呼喊著,高束知道,他既然如此,想來已經信了八分,眸中不由閃過得逞的笑意。
他斜眼對著身旁之人使了使眼色,那人會意地走上前給朱霆鬆綁。朱霆沒了繩子的束縛,頓時癱軟在地上。
“懷寧侯府對你不仁,又害你生父,你又何須如此對他們?倒不如為本太子做事,到時,整個懷寧侯府還不都是你的?”
高束說著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瓷瓶來遞給他,“解藥,我現在給你,至於願不願意跟本太子做一番大事,為你九泉之下的父母報仇,這就要看你自己了。我給你三天的時間。”
高束說罷,對著眾人擺了下手,一眾人便盡數離去。
朱霆無力地坐在地上,臉色煞白的有些嚇人,久久不能言語。
朱斐一直躲在角落,將剛剛高束所言聽了個一清二楚,心裏也很是震驚。待高束離開,他才起身打算去找朱霆,高束明白著是在騙他,他的話不能信,否則阿霆一定會把自己給害了的。
然而他剛一起步,便有人在後麵拉住他,他愕然回頭,麵色頓時一驚:“師父?”
來人不是旁人,正是朱斐的師父,江湖中無人不曉的鍾樓樓主嶽中。嶽中早年便與懷寧侯朱鴻遠以及先帝相識,在戰亂時也幫朱鴻遠退過敵,算是生死之交。
後來先帝去世,朱鴻遠搬遷清原縣,他便做了朱鴻遠的孫子朱斐、朱善和朱霆的師父。
嶽中拉著朱斐在一片無人的地方停了下來,朱斐心中思慮著剛剛聽到的話,心裏著急:“師父為何不讓徒兒去找阿霆,他若真的中了太子的離間計,不僅毀了他,也會毀了朱家啊!”
嶽中捋了捋發白的胡須,垂首看著如今還不到自己肩膀的朱斐:“連你都知道太子這是離間計,阿霆豈會不知?你,救不了他。”
朱斐不解:“師父這是何意?他此刻隻是被仇恨衝昏了頭腦,等他安靜下來想想清楚,自然明白太子的意圖。”說罷,再次看向嶽中,“師父,剛剛太子殿下所言……不是真的吧?”
嶽中不假思索地答道:“自然不是,你叔父乃是你祖父和祖母的親生兒子,至於他的死,那是他咎由自取。”
朱斐頓時有些愕然:“可是,我聽母親說叔父是在戰場上為救父親喪命的嗎?”
嶽中歎息一聲,將事情原原本本的講了出來。
朱斐從來不知道,原來事情的背後竟是如此的陰暗,一時覺得心情說不清道不明的難受。
“叔父好端端的怎就會起狠心要置父親於死地,想來定是當今聖上所為,他此招倒是與如今的太子殿下無異。”
見自己的徒弟小小年紀便能看清局勢,嶽中欣慰的點頭:“不錯,當時你叔父死後我便命鍾樓的人調查過,正是當今聖上離間了朱家兄弟的感情。那時聖上還並非天子,而是一國儲君。
他身邊有一位善於擒拿人心的江湖術士,你叔父便是被他灌輸了不該有的思想,才對整個懷寧侯府充滿敵意,認為所有人都背叛他。後來那術士被我派人殺死,不曾想如今的太子殿下又想效仿,打算故伎重演。看來,他們高家是鐵了心了要將懷寧侯府置於死地。”
朱斐心中有些憤憤:“當初祖父同先帝一起南征北戰,打下這萬裏江山,後來我父親也為他們皇家四處征戰,掃除蠻夷的威脅。如今天下安定了,他們便覺得朱家功高震主,威脅了他們至高無上的皇權帝位。可是,祖父已經交出了兵權,還帶著我們居家搬遷在了清原縣,他們還想怎樣?”
嶽中道:“帝王之心,自古以來皆是如此。莫說隻是退居在清原縣,縱使辭官歸隱,以我們當今聖上的性情怕也依舊夜夜睡不著覺。朱家與聖上而言,便如眼中釘肉中刺,不□□,他永遠都不會真的放心。”
“那我們應當如何?難道就等著被他們魚肉,卻絲毫無還手之力?”
嶽中歎息一聲:“先皇已經不在了,聖上表麵上對朱家皇恩浩蕩,卻在背地裏耍陰招,懷寧侯縱然是造反,那也是很無力的。這幾年你被這群人暗殺多次,這是誰幹的你我心知肚明,可卻沒有哪一次能找到證據,如此被人牽著鼻子走,又哪裏會有還手之力?”
“難道,真的沒有別的辦法嗎?師父的鍾樓向來不是能搜羅天下各種消息嗎,難道連皇室暗害侯府的證據都找不到?”朱斐不免有些著急,若阿霆這次當真被太子所利用,到時定會上演父親和叔父當年的悲劇,將整個懷寧侯府上下攪得一團亂。
“鍾樓再厲害,也不可能盡覽天下之事。當今聖上在位這些年治理天下沒什麽功勞,但心機城府卻是深沉,做事情向來滴水不漏,我們根本找不到絲毫可以突破之處。退一步說,縱然是有證據,他是一朝天子,我們又能耐他如何?”
嶽中說罷,見朱斐有些垂頭喪氣,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這兩年蠻夷仍有些不太平,聖上一時半會兒還不會真的將朱家趕盡殺絕。他們殺你無非是想讓朱家絕後,所以你一定要保護自己,讓自己好好的活著。”
“徒兒已經夜夜劍不離身,為的便是保住自己的性命,可是,這樣的日子又到什麽時候是個盡頭。”朱斐說著眸中閃過一絲無奈。
嶽中見了,不由有些心疼。不過十歲的孩子,卻自幼便承受這些。眾人隻道懷寧侯府多麽的顯貴,卻不知裏麵的人每日都提心掉膽,隻望做個平凡之人。
“等你哪天有了可以主動出擊的能力,這樣的日子也便到頭了。如今我們在明,他們在暗,處處都身不由己。”
聽罷嶽泰的話,朱斐不由抬頭望向頭頂的一片天,烏雲不知何時壓了過來,整個世界一片陰暗。倏地一陣電扇雷鳴,緊接著便是豆大的雨珠嘩啦啦地落下來。
大雨衝刷在朱斐的身上,雨水順著頭頂流下來,仿若被洗禮了一般。
嶽中道:“斐兒,下雨了,快跟為師回去了,若淋壞了身子便不好了。”
朱斐眸光微閃,猛地抓住嶽泰的衣袖:“師父,徒兒知道該怎麽做了。隻有我也躲在暗處,才能無所顧忌的去做自己該的事。也隻有躲在暗處,方能更好地保護自己,保護整個朱家。”
嶽中有些不解:“斐兒,你想做什麽?”
朱斐仰臉看他:“師父,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