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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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沉寂,冷冷的清風卷起陣陣涼意。

    此時已近深夜,黎王府整座府邸卻依然燈火通明,好似都還沒有入睡。因為處處透著光亮,故而西北角那最幽靜的一處院落倒顯得不那般顯眼了。

    朱斐隻著了一件白色內衫靜靜地趴在床榻之上,背部的血跡隱隱可現,他的臉色也蒼白的沒了以往的紅潤。

    此時,他正透過那半掩的窗牖向外望去,一輪明月映入眼簾,他的眼神中沒了之前的稚嫩與傻氣,取而代之的是不曾有過的睿智與深邃,漆黑的雙目猶如深不見底的寒潭,讓人看過去時無端端地生出些寒意來。

    黎王妃則是在床榻邊的椅子上坐著,一雙水眸剪影透著心疼。

    黎王站在自己的王妃身後,望著朱斐蒼白的臉色歎息一聲:“早知會是今日這般,當初就不該答應讓你親自前去,如今受了這麽重的傷,倒叫你姐姐擔心了。”

    朱斐回過神來,抬頭看了黎王一眼:“姐夫無須自責,鄭相府向來守衛森嚴,侍衛們又個個都是高手,我若不親自前去,派了他人我也不放心。”

    黎王妃不悅地睇了自己的親弟弟一眼:“你凡事都要親力親為,那還養著鍾樓裏的那群人做什麽?怎麽也是江湖上的一個大幫,且他們個個都是效忠於你的死士,又受過極為艱苦的訓練,武藝自是相府裏的侍衛所不能比的,哪裏會如你說的辦事不可靠?”

    朱斐道:“鍾樓裏的隱衛主要的任務是搜集情報,師父臨終前將鍾樓交給我,是為了哪天我朱家和黎王府陷入危難時還有轉圜的餘地,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不能暴露身份。”

    黎王妃無奈地歎息一聲:“都是當今聖上昏庸無能,且又猜忌心重,寵信佞臣,親近小人,一心想要置我朱家於死地。這麽多年,倒是叫你受了不少委屈。”

    “阿姐無須這般,我今日所受之苦,他日也自是要在那昏君的頭上討回來的!”朱斐說著麵色越發陰沉起來。

    說罷,他從枕邊取出一份奏折遞向黎王:“奏折我已經悄悄換過了,想來明日的早朝會很熱鬧。”

    黎王接過瞧了瞧,不由冷哼一聲:“鄭應這老匹夫,本王在朝堂處處被父皇和太子打壓,早已不理政事,如此他還不滿足,竟然打起了本王親信的主意,看來,這件事怕是也和太子脫不了幹係。”

    朱斐道:“鄭應屬太子一派,自是忌憚你背後的朱家勢力。如今我懷寧侯府雖然已經退居朝堂之外,但那些曾經跟著父親和祖父征戰沙場的武將們還在。自今上登基至今,不曾為百姓做過一件實事,反而隻想著朝堂上的爾虞我詐,勾心鬥角。我大齊雖表麵上平靜,但蠻夷卻早已對我朝虎視眈眈,陛下想要保住自己的江山帝位,便不會處置了那些武將。外族不安,他有心滅我朱家卻又恐懼蠻夷勢力不敢造次,如今便隻能先打壓著,讓我們無還手之力。”

    黎王聽著朱斐的分析,不由麵露憂色:“當初太.祖皇帝還在時我大齊何等繁華,可現如今,卻是衰弱至此,內憂外患,也不知還能撐到幾時。且太子又……”

    “所以我們才應該主動出擊,這天下本就該是能者居之,縱使為了黎王府和整個朱家,殿下也不該坐以待斃。”

    黎王自然明白朱斐話中之意,麵色倒是未變:“你將鄭應的奏疏換了來,放進去的又是什麽?”

    朱斐眸中閃過一抹冷意,勾了勾唇角:“前兩日太子殿下寵妃陳姬的兄長不是當街打死了個人嗎?此事朝廷上下無人感言,倒不如借鄭相之手參奏太子一本。”

    黎王麵露喜色,讚賞地看向朱斐:“好一個一箭雙雕之計,既離間了太子與鄭應之間的關係,又讓父皇看看他最寵愛的兒子在京中這些年究竟做了些什麽。”黎王殿下說著,不禁有些期待明日的好戲能夠早些上演。

    聽著自己的丈夫和親弟弟的談話,黎王妃忍不住又是一聲輕歎:“真希望這一切能夠早些結束,整日裏提心吊膽的日子當真是過夠了。尤其是斐兒,這一年到頭地在人前裝瘋賣傻,阿姐想著心裏便難受,若真哪一天裝出病來,我又該如何向父親和母親交代?”

    黎王妃說著禁不住潸然淚下,心中鬱結著難受。

    黎王心疼地將黎王妃攬在懷裏,輕聲安慰著:“放心吧,不會太久的,斐兒的苦不會白受。”

    朱斐也跟著勸道:“阿姐無須如此,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的,何況這一年十二個月裏頭,你隔三差五變著法兒的將我接來帝都,我也沒有日日在人前偽裝,隻今年事情多些,這才不常出府。不過這些年我也已經習慣了,其實有時候傻傻的倒也沒什麽不好,可以不顧後果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黎王妃看著深受重傷還一心安慰自己的弟弟,心中更是難受起來:“你身上毒素未清,這傷怕是要好生調養著方能好全,若想一直瞞著家裏人也不甚容易,我思索著,是不是將實情告知徐硯琪會好些,你們兩人相互配合著才好將這出戲給演下去,我瞧著她對你倒像是真心的,應該可信。”

    朱斐搖了搖頭:“不,暫時還不能讓她知道。”

    黎王沉思片刻也道:“我也覺得最好先不要說,多一個人知道斐兒的事便多一份危險。畢竟,陛下正找不到治朱家的罪,若此事傳將出去,他強加一個欺君的罪名給我們,那可是非同小可。”

    朱斐笑了笑,目光變得柔和許多:“我倒是不擔心她會說出去,隻是她不過一個婦道人家,知道了也不過徒增煩惱,為我擔憂罷了,倒不如現在這般無憂無慮的。”

    難得看到自己的弟弟對一個女人如此,黎王妃不由挑眉:“這才成親多久,你這是動心了?當初崔玥好好的一個姑娘家你不要,整日裝傻欺負人家,把人嚇得哇哇大哭。那時候,我還當你是鐵打的心,這世間女子皆入不得你的眼呢。”

    朱斐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阿姐,你說什麽呢,當初崔玥那情況你也知道,我自己都顧不得自己,又怎能拖累了她?隻是,卻沒想到後麵會發生那些事,倒也是我害了她。”

    看到朱斐眸中的自責,黎王妃忙轉移了話題:“以前怕拖累人家所以變著法兒的不願娶,還讓所有人覺著是人家拋棄了你,那現在呢?硯琪也是個好姑娘,你就不怕把人家也給拖累了?”

    這一次,朱斐沒有回答,隻是扭頭看向外麵的月色,心中暗道:既然朱霆給不了她幸福,這一次,他自然再不會放手了!阿玥,兜兜轉轉,還是他的阿玥。

    是,他早就知道她不是徐硯琪,而是那個所有人都以為已經不在人世的崔玥。不過,不管她現在究竟是誰,在他眼裏,她隻是他的妻,是他朱斐決定守護一生一世的女人。

    這時,外麵的侍衛突然進來稟報:“殿下,朱清來了。”

    黎王看了榻上的朱斐一眼,淡淡吩咐:“讓他進來。”

    朱清進來後,對著黎王和黎王妃行了禮,直接便去了榻前,對著榻上的朱斐俯身抱拳:“主子。”

    朱斐輕輕地嗯了一聲,語氣淡淡地:“何事?”

    朱清回道:“少奶奶聽聞主子受了風寒,心中擔憂,故而遣屬下來看看主子的病如何了。”

    黎王妃道:“看來你娶得妻子果真不錯,這麽晚了還一心想著你。”

    朱斐無奈地笑了笑,她怕是想讓朱清來看看他是不是今晚遇到的那個黑衣人吧?

    想起今晚他深受重傷時遇到徐硯琪的情景,以及她看到自己時臉上異樣的表情,其實他早就猜想她會不會懷疑自己,如今倒果真被他給猜中了。

    這丫頭還是太過機敏了,看來今後在她麵前當再小心些才是。

    沉默須臾,他緩緩抬頭對著朱清道:“回去告訴少奶奶,就說我不過是因為貪玩兒著了涼,並無甚大礙,如今已經歇下了,讓她不必過於憂心。”

    朱清看了看朱斐後背的傷,張了張口,終是什麽也沒說,隻輕輕回了句:“是,屬下知道了。”

    見朱清離去,朱斐才忍不住暗道,也幸虧朱清是鍾樓的人,否則,今晚他這幅模樣可真的是要傳入她的耳中了。她這樣的心性,若是知道自己一直在騙她,也不知會是個什麽反應。

    朱斐無奈地搖了搖頭,抬頭看向黎王妃:“阿琪怕是不會死心,明日恐還會親自來走一遭,到時候怕是要阿姐幫我了。”

    黎王妃點頭:“放心吧,這件事我自會辦的妥妥的,你就安心養傷吧。”

    黎王和黎王妃又囑咐了朱斐幾句,見夜色深沉,也不想朱斐太過疲累,雙雙出了屋子。

    房內,朱斐依然靜靜地趴在榻上,看著屋內搖曳著的燭火,漸漸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