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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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眼到了八月深秋,沒有朱斐的日子對徐硯琪來說每一日都似是在煎熬。眼瞧著肚子一日日的大了起來,她對朱斐的思念也越發深切了,每日裏巴巴地盼望著他能回來,然而自剛到邊關時送了信回來以外,到如今這一連幾個月裏卻是音訊全無。

    徐硯琪幾度跟朱清打聽邊關的消息,但朱清為了照顧自己日夜跟隨著,又哪裏會知道邊關的戰事呢?

    沒有消息,徐硯琪的心裏便越發不安,有時候晌午稍稍的眯一眯眼都會做惡夢。

    楊蓉和陳慧兩位嫂子怕她胡思亂想,便總是一起結伴來陪她,彼此說說話,聊聊肚子裏的寶寶,以此來緩解她的憂慮。

    這一日,姑嫂三人一如既往的在陳慧的房裏談天兒,卻聽陳慧一陣呼痛。

    徐宗文自陳慧即將分娩開始便來了雲鶴山莊照顧她,如今聽到一點兒聲響便急急忙忙地從外麵趕了來:“莫不是要生了?”

    屋子裏的三人也都是沒生過孩子的,到底是不是時辰到了誰又真的知曉,不過此事關係重大,卻也不敢耽擱,徐硯琪匆忙讓朱清請了早已養在雲鶴山莊的穩婆過來。

    穩婆見陳慧果真要生,便將眾人紛紛趕至房外,獨留了幾個有經驗的丫鬟做幫手。

    屋子裏陳慧的哭喊聲一聲接著一聲,直聽得徐宗文心亂如麻,恨不得如今躺在榻上受苦的人是他。

    徐硯思聽說陳慧要生,也急急忙忙的趕過來,見大家一個個兒的都守在門外,一臉的憂心忡忡,便道:“哎呀,大家都杵在這兒做什麽,生孩子哪有那麽快的,四妹妹你自己還挺著個大肚子的,快別在這風口站著了。朱彤,扶你家小姐去偏房歇著。”

    徐宗文這才反應過來,也忙道:“硯思說得對,你如今大著肚子在此站著不好,快讓大嫂陪你去偏房等著,我自己在這裏守著便是了,等孩子生下來,我會馬上通知你們呢。”

    徐硯琪也知道究竟什麽時候生下來還是個未知數,再加上自己身子笨拙,便也沒有再勉強,隨著楊蓉和徐硯思去了偏房等候。

    “聽二嫂一聲聲地叫著,我這心裏當真有些不安,沒想到,生孩子會這麽痛苦。”徐硯琪一進屋便皺著眉頭道。

    徐硯思笑著上前拉住她的手安慰:“好了,痛是自然的,但也沒有那麽可怕了,你瞧我,那麽柔弱的身子生了朵兒不也好好的嗎?連我都沒事,你和慧兒健健康康的兩個人,定然都會安然無恙,生出健康漂亮的孩子來的。”

    徐硯琪輕輕點頭:“希望如此吧,隻希望我們所有人都能夠平平安安,安然無恙。”

    看她目光幽遠,徐硯思自然知道她這是想到了遠處的朱斐,輕輕拍了拍她的手:“會平安的,所有人都會平安的。”

    徐硯琪輕撫著自己的大肚子,悠悠感歎:“再有一個多月,這孩子也該出來了。其實二嫂嫂也是幸福的了,如今分娩還能有二哥陪在身邊,我到時候卻不知他爹……”

    楊蓉道:“你也別總是胡思亂想的,沒有消息沒準兒便是好的消息呢?起碼,沒有什麽壞消息傳出來不是嗎?你如今可是最關鍵的時候了,這般憂思著不僅對自己,就是對腹中的胎兒也是極為不利的。”

    徐硯琪輕輕點頭:“大嫂,我知道的。”

    陳慧自巳時便開始叫痛,然而等孩子落地時已是夜裏子時了。

    夜色當空,月明星稀,當雲鶴山莊的上空響徹出幾聲嘹亮的嬰孩啼哭聲,整個山莊的氛圍也變得不再那般沉寂了。

    陳慧的寢房裏,一眾人圍在一起看著那繈褓中的孩子,臉上無不帶著笑意。

    剛出生的嬰孩皺巴巴的,並不好看,但卻是一個新的生命。

    徐硯琪身子不方便,怕傷著較弱的孩子,倒也不敢去抱,隻單單看著心裏便歡喜著,恨不能自己的孩子也能夠早些出生。

    “對了,二哥可曾給你們的乖女兒取名字?”徐硯琪突然問道。

    陳慧點頭:“孩子沒出生的時候便想好了,如果是個女孩兒便喚作徐玥。”

    “玥?”徐硯琪強自忍下心頭的跳動,曾經的她也是叫玥的,崔玥,據爹爹說,那是娘親在世時取得名字。她不由喃喃道,“相傳黃帝之子少昊出生時有五色鳳凰領白鳥相賀,鳳凰投果核於少昊手中,瞬時地動山搖,果核裂開,一顆罕見的神珠破核而出,太白金星將此神珠定名為‘玥’。”

    陳慧點頭:“卻有這麽個典故。”

    徐硯琪斂去心頭的那絲不適,笑了笑:“二哥和二嫂不愧都是飽讀詩書之人,取個名字都這般含義深遠,這‘玥’字,當真是個好名兒,我聽了都覺得喜歡,倒不如,等將來我的孩子出世,也讓你們二人給取名字得了,也省的我們自己費腦。”

    陳慧笑道:“姑爺可是個人物,文武雙全,想來早已給你們的孩兒取了名兒,又哪裏用得著我們?”

    陳慧此話不由讓她想到朱斐臨走前的話,她記得他當時的確說自己已經取好了名字,不過,她沒有讓他有機會說出來罷了。

    看完了陳慧的孩子,回到自己的房裏時夜色已經深了,徐硯琪今晚許是真的累了,一會去便乖乖的躺下休息,倒是比平日裏睡著的快了些。

    這個夜裏,她做了一個夢,夢到她要分娩,孩子在她肚裏死活不肯出來,還開口跟她說話,說他們要等爹爹回來,孩子折騰得她渾身使不上勁兒,眼看著整個人都要虛脫。誰知道,朱斐竟然真的回來了。看到他,她好似渾身上下都充滿了力量,拚盡全力的生下孩子。

    一男一女兩個胖娃娃,所有人都高高興興的誇她有福氣,一家子的人來看她,可是卻突然又沒了朱斐的影子。

    她不顧自己剛剛生產過的身子,就那麽跑出去找他,大聲的喚他,卻是連一丁點兒的回音都沒有。

    “阿琪。”朱斐的聲音幽遠卻又不失溫柔,就那麽在她背後響起。

    她的身形一滯,卻是不敢轉身,生怕一轉身他便又沒了蹤跡,一切都隻是她的幻覺。

    朱斐靜靜地來到她的麵前,一臉的欣喜:“阿琪,真的是我啊,我回來了!”

    徐硯琪抬頭看他,卻見他渾身是血的站在自己跟前,他著了一件白色中衣,上麵的斑斑血跡看得人心頭狂烈地跳動著。他的眼神很溫柔,但仔細看去,卻又覺得陌生而冰冷,唇角揚起一抹微笑,在這昏暗的天氣裏顯得格外滲人。

    她有些害怕地後退一步,拚命的搖頭:“不,你不是阿斐,你不是我的阿斐。”

    “阿玥,你忘了我嗎,我是阿斐呀。”他的聲音再次響起,臉上是濃濃的受傷。

    徐硯琪雙手捂著耳朵,發了瘋地大喊著:“不,你不是,你不是阿斐。我也不是阿玥,我是徐硯琪,我是徐硯琪!”

    “不,你就是阿玥,你是我的阿玥!”跟前的男人突然變得狠戾起來,原本溫柔無害的臉一點點改變,五官也隨著他的冷笑變了模樣,到最後,竟成了朱霆的樣子。

    徐硯琪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眸中漸漸燃起怒火:“阿斐呢,你把他怎麽樣了?”

    朱霆緩緩彎下.身子來,一臉邪魅地看著她,伸出修長的指尖,指了指他身上那斑斑血跡,嘴角噙了一絲嗜血的殘酷:“瞧見我身上的血了嗎,你知道是誰的嗎?”

    徐硯琪拚了命地搖頭:“不,阿斐不會有事的,你騙我,你騙我!”

    “不,我沒有騙你,他死了,他被我殺死了,你今後永遠都不會再見到他!”

    “不會的,不會的!啊!~”

    徐硯琪拚力的睜開眼睛,屋裏的陳設依然沒變,她大口地喘著粗氣,想起剛剛的那場夢境,一顆心提在嗓子眼兒,怎麽也放不下去。

    外麵守夜的朱彤聽到動靜急忙點了燈燭跑進來:“小姐,您做惡夢了?”

    徐硯琪在她的攙扶下坐起身,拿起娟帕擦了擦額上的汗水,櫻唇微張,不住地喘息著。

    “現在什麽時辰了?”徐硯琪瞧了瞧外麵的天色蹙眉問她。

    朱彤道:“小姐剛睡了一個時辰,還未到寅時,天還未亮呢。小姐如果睡得不踏實,奴婢陪您說說……”

    朱彤的話還未說完,卻突然脖子一歪,暈倒在地上。

    徐硯琪麵色微驚,還未反應過來,便有一隻大掌附在了自己的嘴上,叫她喊不出聲音來,隻能發出“嗚嗚”的聲音。

    朱霆那張俊美卻又分外冷冽的麵孔映入眼簾,想起剛剛的那場夢境,她心頭大駭,拚命拍打著鉗製自己的那隻大掌,用指甲狠狠地抓撓著。

    他被她抓得吃痛,漸漸鬆了手。

    而徐硯琪還未來得及喚外麵的朱清進來,卻又聞到一股甜甜的花香,意識也跟著模糊起來,她隻覺眼皮沉重的讓她睜不開眼,最後,終於支撐不住昏昏睡去。

    朱霆伸手扶住她,才使她不至於摔倒在榻。屋內燭火搖曳,在淡淡的光暈下,她的臉色帶了一絲紅潤,竟引得他原本深沉凜冽的眼眸不自覺地變得溫柔起來。

    警惕地看了看周圍,他小心翼翼地抱起榻上的人兒悄悄消失在房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