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依然在下，絲毫沒有停歇的跡象。不僅僅是整個京城被皚皚白雪所覆蓋，就連京城外的密林也滿是白雪。積雪將密林中的樹枝也壓得有些彎了，時不時有枝椏承受不住積雪的重量，嘩啦啦地落下星星點點的雪花。

    臘月二十七，已經將近年關。

    這幾日，這片京城外的密林已經逐漸安靜下來，急著趕回家過年的人，都已基本回京。

    “踏、踏、踏……”的馬蹄聲，陸陸續續地交錯響起，有十幾騎踏雪而來。密林中小道上的厚厚積雪，被馬蹄踐踏得滿是泥濘，再不見絲毫純淨的美感。

    當先一人，身披黑色的大氅，身形峻拔，正是趙家家主趙晨。他的濃眉微微輕蹙著，漆黑的雙眸微微眯起，豐潤的唇瓣緊抿著，黑色的大氅在身後鼓動著。他的臉色低沉，有情緒在他的眼底洶湧翻騰。一個精致的小臉總是在他的腦海中浮現，傻傻的、狡黠的、認真的、柔和的，這張小臉的各種表情陸陸續續地在他的心中一閃而過。趙晨握著韁繩的手，下意識地一緊。

    “撲、撲、撲……”

    忽地，一陣緊密的破空聲傳來，兩波箭雨從天而降！從密林小道兩邊的山坡上湧落下來！

    趙晨看都沒看一眼，低聲喝道，“聚！”

    緊跟在他身後疾馳的那十幾騎，立即有條不紊的錯落開來。他們的速度明明沒有絲毫的減弱，可是卻在刹那間便做出了對應的調整。下一瞬，他們都高高地舉起自己某一邊的臂膀，在他們舉起的臂膀上，都綁著一個不大不小的圓盾，這些圓盾緊緊地靠在一起，形成一道密不透風的盾牆。

    “篤、篤、篤……”箭雨打在圓盾上的聲音絡繹不絕。

    “撲哧！”一聲悶響，淹沒在一片“篤篤篤”聲中，趙晨拉著韁繩的手一頓。

    這是利箭穿透圓盾，入肉的聲音！要知道他們手中的圓盾並不是尋常的盾，而且這密林小道兩邊的山坡，距離坡下道路的距離還十分遠，可這利箭卻能力透圓盾入肉，這說明對方使用的弩，絕非尋常世家能有！

    僅僅是第一個照麵，趙晨這邊已然有人受傷。可是這十幾騎卻無人表現出異樣，在這一波箭雨結束後，依舊飛快地駕馭著身下的駿馬，在密林中的小道上疾馳。

    “主子，是軍弩。”

    “嗯。”趙晨淡淡的應了一聲，他的神色沒有絲毫的變化。無人瞧見他拉著韁繩的右手，小指在飛快地敲打著手心裏的繩索。

    僅僅不過是片刻，那攝人心魄的破空聲便再次傳來！

    撲、撲、撲……

    “頓！”趙晨低喝一聲，原本在小道上奔馳的十幾騎，驀地齊齊拉緊韁繩，他們身下的駿馬頓時全部人立而起，馬匹的嘶鳴聲不絕於耳。

    此刻，第二波箭雨已到！可由於這十幾騎駿馬的人立，讓這一波箭雨幾乎全部射了個空。可這十幾騎的心中卻全無欣喜之意，相反，還多了幾分謹慎。隻因，若是他們方才沒有勒緊韁繩，照常驅馬疾馳的話，那這一波箭雨將全部射在他們的圓盾上。

    對方對己方馬隊速度估量之準，對其弩箭射速及射程了解之精，簡直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這絕對是軍中好手！

    “十一時位！”

    這些人立而起的駿馬霎時全部轉換方位，朝著密林中小道的斜前方，奔馳而去。

    這個方位陳述是趙晨和藍玉兒閑聊時，藍玉兒偶然提起的鍾表方位。這個時代沒有鍾表，趙晨將這些用在他的私兵上，到有了出人意料的效果。最少，在這一刻，上坡上的人就算聽到趙晨的低喝，也無法事先知曉他所說的確切方位。

    “天一！”趙晨的聲音在這寒冬臘月裏，越發顯得冰冷至極。這兩個字，趙晨喊得不高不低，剛好能讓這十幾騎都聽到。

    “是，家主！”隻見原本貼著趙晨疾馳的一騎，瞬間改變了方向。他沒有與趙晨等人背道而馳，也沒有奔向小道兩旁任意一邊的山坡，而是返回到小道上，朝著前方快速奔去。

    忽地，隻見他身下的駿馬四蹄用力，猛地離地而起，卻是從方才插入雪地中的弩箭上飛躍而過！幾乎是眨眼間，便穩穩地落在這波弩箭之前，細細望去，駿馬的馬背上竟然空空如也！

    趙晨微微伏在馬背上，一騎當先！他的雙手緊緊地拉著韁繩，座下的駿馬如飛一般地奔馳著。臘月裏的寒風猛烈地吹拂著，將他身後的大氅吹得鼓動起來，他的鬢角上也有著淡淡的水痕，隻是他的眉眼卻依舊銳利無比，他豐潤的唇角緊緊地抿在一起，整個臉部線條給人一種堅韌的意味。

    “一時位！”

    “三時位！”

    “十時位！”

    ……

    憑借著奇特的定位之法，趙晨指揮著身後的十幾騎，在密林的小道與兩旁的山坡間來回穿梭，在一波又一波的箭雨中艱難前行！

    這一次的對手，無論從判斷力還是所使用的器械，與之前那些埋伏趙晨的世家大族不同。對方雖然無法確切地估算出趙晨等人行進的確切方位，可他卻指揮著兩旁山坡上的手下，將這條小道及其兩旁山坡的路全部堵死。趙晨若想從此路歸京，在如此密集的進攻下，必然會有所傷亡。

    不過短短的幾個來回，趙晨身後這十幾騎，在他出京城十數日間都未有損傷，在這短短的幾息之間，開始出現折損。而僅剩的、還未跌落駿馬之人，他們臂膀上的圓盾，也因多次承受強力的弩箭攻擊，變得殘破不堪。若是還不能闖過這段埋伏之路，那麽他們這一行人都將埋骨在此！

    與此同時，在趙晨一行人前方不遠處，則有一匹駿馬在快速疾馳。一個蜷曲的身影在馬腹下若隱若現，可見此人正在以極為高超的馬術控製著駿馬，躲避著時而落下的箭雨。

    這個身影忽地從馬腹下露出，他身下的駿馬再次飛躍而起。

    一道破空聲猛地響了起來，在一片箭雨聲中，是那麽的清晰、那麽的銳利！隻見一柄利箭如流星般，從那道身影的手中脫離，朝著小道左邊的山坡上衝去，而在這柄利箭上，似乎還掛著什麽物事，可不待人看清，便瞧不清蹤跡了。

    趙晨原本低伏在馬背上的身影，在瞧見這驚鴻一射之後，緩緩地直了起來。他拉著韁繩的手一緊，身下的黑馬便有靈性地減緩了疾馳的速度。隨即，趙晨的右手一抬，他身後跟隨著的幾騎，便也減緩了速度。

    他們穿過插在地上的箭雨，與前方的那一騎匯合在了一處。在這期間，小道兩旁的山坡上，再也沒有箭雨射下。

    臘月裏的寒風依舊猛烈地吹拂著，將趙晨腦後的墨發吹起，他靜靜地坐立在馬背上，一雙漆黑的雙眸微微眯起，一眨不眨地盯著小道左邊的山坡。

    不知過了多久，有一道身影自山坡上慢慢現出。他的眉眼相較於趙晨，多了幾分殺伐之氣。他粗糲的目光直直地望向趙晨，與趙晨的視線在空中相碰。他們誰都沒有退縮，也沒有避讓！

    良久，來人從上坡上驅馬而下，趙晨打馬而上。

    ＊

    皇宮·禦書房。

    清貴男子靜靜地坐在桌案旁，朱砂筆輕輕地靠在硯台上，一疊疊的奏折都安放在桌角。

    今日的他，沒有批閱奏折，他隻是靜默地坐在書房中，好似在等待著什麽，又好似隻是單純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有的事情，需要靜下心來好好地想一想。

    原本以為一切盡在掌控中的局勢，再次發生了變故，而引發這個變故的罪魁禍首，眼下卻在他抬眼就能望見的霜雲殿偏殿中。

    他的腦中不由得再次回想起前天夜裏，他們相見時的情景，以及她對他所說的話。

    “玉兒願做皇上的瑰寶！”

    “在玉兒的心中，死物永遠比不上活人。趙家的東西，不就是一塊瑰寶嗎？不管是真的還是假的，它的價值已經擺在那裏，多放一日，就貶值一分。而我的價值卻是不可估量的，多活一日，就增值一分。”

    “這裏麵還有很多有意思的東西，沒有展現出來。”

    ……

    而在今日清晨，他就接到密報：

    天衣閣的分部開滿全國的大江南北！

    藍玉兒之前和景王謀劃的“輿論機構”，也在一夜之間遍布全國！並且還辦出了一份所謂的“邸報”，將一些隻有京城中人知曉的信息刊登其上，並傳遍全國。

    清貴男子坐在龍椅上，細細地思索著，這兩件事，對他以及整個國家帶來的影響。

    天衣閣壯大，將為來年的戰事提供必不可少的銀兩支撐，而那個所謂的“輿論機構”則應是為藍玉兒那日冊子上的想法造勢。她或者說是趙晨，可能早就預料到有一天，將會出現這樣的局麵，故而早早地將這些事情都準備齊全。在他的注意力集中在他們二人身上之時，將這些事交給趙暮，隻需輕輕一點，便將遍布全國的火種通通點燃。

    想到此，清貴男子的雙手緊緊一握，他的眼底劃過一抹惱怒之色。

    就在此時，崔公公小心翼翼地步入書房中，在堂下躬身稟告道，“啟稟皇上，趙家主那邊有信兒了，靖王殿下有緊急密報傳回來。”

    －－－－－－題外話－－－－－－

    呼呼，終於是出來了，腦細胞不知道死了多少。對我這種本來就沒多少腦細胞的人來說，簡直是致命傷害！妹紙們也不冒泡，也不虎摸，這日子是沒法過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