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第七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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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羲的醫術不賴,開了副藥給喂下,小世子豆兒果真好了許多。一行人去祭奠過長公主夫妻,期間的傷感自是不必多提。
回來,便已過了午時。祭奠裏女子回來的早,等齊王爺幾人回來,靖南王妃便安排著開宴了。
靖南王夫婦常日閉在府裏,對外間動靜不是不知,但這類關於羲公子這般的風月傳聞確實未有聽聞,他們隻知眼前這長身玉立的青年是齊王府的唯一一個嫡子,現齊王世子。
許久未見了,林燁隻隱約記得幼時這個‘表弟’是個乖巧聰慧的,多年未見,本就早有料想齊王親自教養的世子定然不俗,但再是猜想中的俊逸非凡,瓊枝玉樹,竟半點都擠不上這親眼所見的十之二一。
“辛苦世子。”
靖南王妃真心實意的福了身子一禮,麵上就感激不已。豆兒身體的康健幾乎成了整個靖南王府的心病。世子不過隨手一診,但確實妙手回春,讓她看到了些希望。
“無妨,表嫂多禮,豆兒身子康健就好。”
他極禮貌地扶起了靖南王妃,謙和溫良。但視線卻飄忽著落到了那邊擦著豆兒小手的崔璟萱身上。
那目光,酸的一直興致勃勃瞅著她們的柳西華都惡寒地抖了一抖。
這千裏煙波萬裏水光的,膩歪死個人!
這就是阿韌傳說的那個讓萱兒記掛著,還不知道怎麽回事讓她不開心的那個羲公子?她瞧著,這情形不對啊。這個張了一副好皮相的世子分明是心儀萱兒,而且似乎是要主動出擊?
萱兒什麽時候跟這個世子有了這麽深的牽扯。
認識了萱兒這些年,也沒見過這個苗頭啊?!
她明日就去找安國公家大公子秀回來!不行,明日就叫那個悶騷的男人把她娶回去,她就是萱兒名正言順的嫂子了,她倒要好好瞧瞧,這齊王舅舅家的兒子要怎麽拐走萱兒。
整場午膳,崔璟萱巋然不動,楚羲倒光明正大地瞧她許久,一向內斂窺不出半分情緒的仙人眸子裏第一回有了赤裸裸的占有欲和情深似海,看得齊王爺和齊王妃都不禁詫異對視一眼。
他們可從未見過兒子這麽溫柔似水地瞧哪家的姑娘,這回真是開了眼了。兒子竟也有這樣的一天!這真是所謂的‘英雄難過美人關’?真是栽了這回。
一席飯吃的眾人心思各異,大概隻心大的豆兒和心思不細膩的靖南王這對父子吃好了。
飯後,齊王幾個男子去了府裏的書房,而齊王妃得了齊王爺的暗示便逮著時機拉著崔璟萱去勸慰‘固執任性’的前郡主柳西華。
才過了半天,齊王妃真是更喜歡這個崔璟萱這個外甥女了,一刻不差地把她拉在身邊。
崔璟萱暗地裏倒鬆了口氣,隻要不跟楚羲呆一起,在哪裏都可以。
柳西華的閨房裏,靖南王妃去照顧兒子了,來當說客的便隻有齊王妃和崔璟萱。
齊王妃坐在柳西華床側,頗感慨而深情的拉住了柳西華的手腕,在柳西華驚訝的眼神中開始侃侃而談:
“西華,我回京才聽聞……你退了安國公府的親事。其實……舅母不偏心的說,安國公府的璟炎,那也是個好孩子,真真是要人有人,要才有才……”
半響,柳西華終於緩過神來,卻沒打斷齊王妃的話語,反而麵不改色地起了精神繼續眼也不眨地聽著。偶爾,還聽得眼神發光。齊王妃自是沒察覺,隻有崔璟萱瞧見了黑線了一瞬,姨母拉她來是勸西華姐的?西華姐跟哥哥……額,府裏還不知曉。
齊王妃說了會子,沒聽見柳西華的反駁,隻瞧見她的麵容冷肅,西華郡主從來性子倔,太後也坳不過來,像極了驕傲的樺芮長公主,當下也歎了口氣,拍了拍柳西華的手背,又是心疼又是憐惜:
“聽傳言說,你是因著璟炎從西線帶回個姑娘而傷了心,舅母跟你說,你要是因為這個一時氣憤就寫了休書,那我告訴你,男人,你就不要幻想他守著你一個人。女孩要愛惜自己,不要太倔強,會傷了自己……”
“是啊,我嫌棄他心裏有女人了。”
柳西華終於第一回回複了齊王妃的教誨,她麵上的冰寒散開,柳眉濃黑細長,淺淺笑起來也不掩風骨。絕色姿容動人心魄。美麗又堅硬執著:
“舅母,我不想讓他喜歡別人。他要是喜歡別人了,我還要他幹嗎?”
西華君主的驕傲肆意當真不輸長公主半分,不,長公主當年被皇室的責任束縛著,比她還要不及。
果然!年輕女孩都會這樣!可憐了郡主沒有母親護著,不然,她可以不用這樣委屈屈全的!找個郡馬也行啊!
齊王妃更是心疼,不由想再多勸一些,擺出了一副促膝長談的架勢,正要跟執拗不知事的西華郡主掏心挖肺地勸。
“西華,雖然大多數男人是靠不住的,但璟炎解釋過了,那是謠傳,那孩子,我還是信的,安國公夫人也不會縱容他欺負你,我和王爺在京都裏,會為你做主的……”
她艱澀地勸解著想讓郡主相信她,卻瞧得她對麵的西華郡主笑盈盈地給她遞上一杯茶,又添了句話:“舅母,我知道。我嫁啊。”
仿佛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外甥女豔麗的麵龐上當真沒有一絲不甘願,眼神裏甚至帶了些不顧女兒家羞意的期待和小興奮。
齊王妃萬萬沒想到,王爺不放心,臨行前還給她提了個醒。京都傳瘋了的郡主休書上決絕的話語她聽的都心裏冒汗。從昨日晚上,她就準備了一肚子的話要跟郡主說,生怕郡主全勸不回來,怎的,是她們想太多了?
齊王妃怔怔地止了她要說的話語,柳西華坐她身旁,也沒抽出被王妃拉著的手指,隻偷笑著又瞧了崔璟萱一眼,才道:
“我嫁。但是舅母,我無父無母,隻有一個哥哥,我可遷就不下去。我柳西華的人,就該心裏眼裏隻我一個。他若是有半分負我,我還是要寫休書的。”
齊王妃本是該勸的,但瞧著柳西華眼底的光芒和堅持,她一時再次怔然。身為王家二房的嫡長女,她自幼被教授被灌輸的理念,隻是如何做一個正房嫡妻。
相夫教子,管理後宅,協助夫家。再多的,就是如何看政局形勢,她們不需要太懂,隻是決不能拖夫家後腿。大氏族的嫡女,她們決不能善妒,除了皇帝的女兒,其餘人沒有這個特權。
即便就是尊貴的公主,也得承擔更多。
她與王爺,感情不好嗎?京都裏羨慕的人不多嗎?但又如何,她還是一房一房側妃妾室地往府裏抬。她的妹妹,安國公夫人,堅持了半輩子,現在夫妻兩個形同陌路。女人……不得已和不能已太多。
“你想的開就好。璟炎是個好孩子,你們”王妃頓了半天,還是不想折了郡主的驕傲。又確認地問了一句,才歎息著半含糊過去。
她們護著郡主,王氏也不會給兒子塞小妾姨娘。罷了,罷了,日後再看吧。
幾人談著,靖南王妃安頓好了豆兒,也湊了過來。
齊王妃拉著靖南王妃又開始操心柳西華的婚事:“聽聞太後娘娘沒有撤了那婚事的懿旨,那是該讓你哥哥幫你相看著,盤算嫁妝了。”
……
兩個人一個談一個聽,從彩禮到宴席,從宴請的賓客到入宮的謝恩儀程,
那邊,兩人說的如火如荼,一向淡然溫婉的靖南王妃都聽的意動起來,恨不得現在就把柳西華嫁了出去。
這邊,柳西華拉著崔璟萱閑閑地看著她們,自得其樂。
“萱兒,我跟你說啊,你嫁人的時候可要想好了,如果他背棄了你,有了別的女人橫亙在他心裏或者懷裏,那,就丟了他!一點都不要後悔心疼。”柳西華貼在她耳邊說道。
西華郡主,熱烈如火,清颯如風,她很特別,或許是因為幼時父母的離世而造就的剛強堅韌,或許是靖南王刻意培養的英颯的性子,她這樣的女子,是這個時代裏的難得地一朵閬苑仙葩。
幸而,她遇到了自己,哥哥,大概也極愛這個姑娘,會讓她一直這樣安穩肆意下去。
齊王爺用過午膳就走了,據說是入宮麵聖。靖南王想跟著去,卻被齊王一把攔下:“那日匆忙,入宮隻來得及去給皇兄請安,母後那倒耽擱了,正好今日,我去給太後請安,順便……我去給華兒請婚。”
至於真正的原因,還不是自個兒子催的急。
齊王爺離了王府,崔璟萱卻被西華郡主攔下,歇了一夜。直到第二日早上陪著靖南王妃和豆兒用了早膳,才被柳西華親自送上了青油馬車。
恍惚著,出了靖南王府,崔璟萱還是一語不發地靠坐在車壁上。阿拙侍在一旁,眉眼憂慮地瞧著她。馬車正行過鬧市,卻忽的有一方小刀刺破窗戶刻進了車轅壁上,入木三分。
“鏘——”紮進木轅裏,它鋒利的刀尖還受力顫著,白色的冰冷的銀光閃過來,有些刺眼。
那小刀的速度實在太快,甚至連阿拙也隻來得及把崔璟萱撲倒,用背護著她。
天旋地轉,背部也砸的有些疼,崔璟萱緩了會,察覺無恙才示意阿拙鬆開他她,側著身子瞧過去,那小刀上麵釘著的是一方花箋,從邊緣和外表上染著的花紋看,這是一分京都貴女慣用的精致花箋,上麵的花紋還隱約有些眼熟。
崔璟萱被阿拙扶了起來。
“小姐?”阿拙問。身子小心地湊近那扇小窗,想要去探查一番。如果是刺殺的話,那她們現在是極危險的,她必須去把危險因素挑除幹淨。
崔璟萱看了一眼窗子上麵簾帳上破出的小洞,擺了擺手。這樣的速度,若是要刺殺,也早該得手了,況且,她一個深閨裏的大家小姐,誰會來刺殺她。如今在鬧市裏,人煙嘈雜,也尋不出一個人影。
“把那封花箋取給我。”崔璟萱吩咐道。
阿拙依舊警惕著,小心翼翼地從那小刀下取出那方信件。
崔璟萱接過,展開,看著那花紋,瞳孔顏色就是一深。
這花紋,她是見過的。阿拙也是見過的
就在萬安寺,那都是幾年前的事了。崔璟炎出征,安國公府的女眷去萬安寺祈福。那一回,有人縱蛇傷人。她被林菀所救。
她們一見如故,相談甚歡。第二日,林菀寫了花箋請她去送行。那花箋上麵的紋飾,就是這個。
這花紋,阿拙她們不認識,她卻認識。
紫羅蘭。這個時代沒有這種花。
這是她在這個時代裏唯二見到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