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第1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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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府, 即府署, 有建立府署並自選僚屬之意。

    開府,可自行選人,設立長史、丞、參軍、主簿等官職。

    宋玉知道,太平公主府的“府”就目前而言,仍是一紙殊榮,如今想來,恰恰又是因老媽恩賜的這點殊榮,讓她以後可以光明正大的招募屬官, 建立起太平公主集團。

    武則天還看不到那麽遠吧?她不過是利用此事來給與之對抗的朝臣一個警示:她想要的,沒人能夠阻止!

    可宋玉作為過來人, 她深知此處將來會變成什麽個樣子。

    崔湜...安樂...武三思...李隆基...薛崇簡...李多祚...魏元忠...武攸暨...

    似乎一切的發生, 都是從這座房子開始的。

    一陣揪心的難受,讓她幾乎想要退出去。

    “太平?怎麽啦?”上官婉兒見她退了一步,原本期翼的眸子暗了些許。

    看著眼前青澀稚嫩的她,就仿佛看到了將來那個風華絕代的她,宋玉眉毛緊緊一蹙,突然就發了一股狠勁, 一把就將她打橫抱起。

    上官婉兒沒料到她會突然如此,驚呼聲中, 下意識的伸臂摟緊她的後頸,心也跟著跳到了嗓子眼兒。“你......?”抬眸疑惑間, 乍見她瞧著自己的眼神深邃暗沉, 夾雜了某種說不清楚又能讀懂的情緒, 上官婉兒閉上了嘴,臉色蹭的一紅,頓時心如鹿撞。

    宋玉橫抱著她,甚至還掂了掂,隻這麽一掂,便有了種莫名的感動。她們都長大了,她還能這樣抱著婉兒......

    身後的宮婢們紛紛掩嘴偷笑了起來,引得本就麵薄的上官婉兒臉色更紅,大感羞澀,直將頭往宋玉懷裏埋。

    宋玉見此,立時在嘴角噙起一抹笑意,故意咳嗽了數聲。身後的宮婢哪還會不知機,齊齊拜首退下,衣袂環佩聲響,讓懷中人兒摟著頸脖的雙手不自覺的拽緊了衣領。

    “好,好啦......”幾不可聞的羞怯,令宋玉聽來大是心動,更不肯放她下來,抱著她就往屋裏走。

    她有背過自己,可還從未有在人前如此親密相待過。上官婉兒既興奮又激動,心裏仿佛有無數小兔子在蹦躂,雖仍覺羞澀,卻又難舍難離這美妙的感覺。

    公主府還是那個公主府,雖是新建,尚無人煙,但宋玉卻有了一種真正回家的感覺,熟門熟路的沿著回廊步入內院。

    踹開寢殿殿門,撲麵而來的便是一股驅散新裝殘餘的麝香味。

    文心雕龍的大風屏、芙蓉花染的芙蓉帳......

    左首一排楠木小櫃,右首一座梳妝台,還有一座衣笥......

    瞧著那衣笥架子,宋玉臉皮不自然的抖了抖,那一鞭鞭在婉兒背上烙下的血痕,竟是如此的觸目驚心,近在眼前!

    “太平,放,放我下來。”上官婉兒還等著她,卻見她呆呆愣愣地一動不動,心又跟著提了上來。

    宋玉回過神來,忙放她在圓塌上,自己跪在榻邊,仰麵望著她動人的臉龐,禁不住伸手觸摸。

    “婉兒,這一世,我定會護你周全。”

    是的,她不要,不要這個房子裏的那些事再發生了。

    指尖迅速的躥起火苗,也不知是被燒著了,還是燒了她。

    上官婉兒聽得莫名其妙,卻又無比感動,伸手覆上她撫摸著自己麵頰的手,“你......”話尚未說完,底下的人已抱住了自己腰。

    宋玉死命摟著婉兒的腰身,緊貼著婉兒的小腹,失而複得的喜悅,害怕恐懼再度失去,百味複雜的淚水順著臉頰汩汩而下。

    宋玉狠狠揪著上官婉兒的衣裳,滿腔鬱結的恨似乎是在宣泄一般。上官婉兒不知她何故哭泣,哭得叫人心疼死了,低頭凝視於她,溫柔的撫摸著那滿頭秀發......太平是喜歡自己的,在乎自己的......

    她隻是嘴上不肯說,可心底的真意,清清楚楚的彰顯在了這抖擻的肩膀上。

    “太平,喜歡嗎?”

    “嗯。”宋玉悶悶的輕嗯,鼻子悉索,控製住自己的情緒,坐到她身邊,將她摟了過來。

    “太平,婉兒還怕你不喜歡.....”上官婉兒說的小心翼翼,仍是心懷忐忑,在沒有過問過她的情況下,擅作主張將公主府打造得跟令月閣一樣,連天後都不曾曉得。

    “怎麽會,婉兒,我心裏歡喜得緊。”宋玉猜到她的心思,攬著她腰身的手臂略略一緊。

    上官婉兒聞言,雙眸頓時清亮了許多,起身拉她起來,指著屋外道:“你瞧,我叫人將花圃做成了團兒,取了小路幽徑,造了些小橋......”她一邊說著一邊拉了宋玉往外頭去瞧,又指指點點道:“那邊我命人栽了桂樹,夾了些牡丹、紅梅四季的花種,這邊將來你再種些你喜歡的花兒。”

    “種玉簪吧。”宋玉見她開心,心也跟著開朗起來。

    “玉簪?”上官婉兒微微一愣,不曾記得她有跟自己提過喜歡玉簪。太平的性情像牡丹、亦可像芙蓉,卻絕不似冷冷豔豔又孤芳自賞的玉簪。

    “是啊......”宋玉看向上官婉兒,憶起將來她或會於這玉簪花前品味辭章,目光便愈發的溫柔繾綣,“我喜歡她的脫俗,和冰清玉潔。”

    她投來的眼神深邃而堅韌,如磐石、如蒲葦,上官婉兒微微一愣,不知她這是在說自己,還是在言玉簪。

    無論怎樣都好,隻要她喜歡,自己也便喜歡。

    “待夏日來了,傍晚時分你便可於此讀你喜歡的書卷,作你愛作的詩詞,常伴花香。”宋玉說著就不由自主的笑了起來,那樣的日子實在太過安詳美妙。

    上官婉兒遙想著她所描繪的場景,嘴角溢出一絲美滿的笑意,可僅僅隻是一下,換上的卻是纏繞心頭的那點酸澀。

    想得太過美好,可惜這並不是她能享受得起的。

    心裏雖那麽想,上官婉兒嘴上仍是作開心道:“好的呀,明日我便命人種下花來。”

    宋玉察覺到她眼中滑過的一絲不易察覺的苦意,心中一痛,伸臂將她抱住道:“婉兒,這裏也是你的家。”

    家......?

    上官婉兒有一瞬的懵,有些不能置信的抬眸望向她。

    對於她而言,家就是一個很虛幻的詞,她不過是個無根的野草,隨波逐流,飄若浮萍。她渴望有個心安理得,可以依靠的港灣。

    打造公主府的時候,內心深處,無數次的閃過這樣一個荒唐的念想:這是她和太平在一起的地方,這也是她的“公主府”。

    凝望著近在咫尺的容顏,眼圈有了濕潤,為她能這般知曉自己的心意。

    “好婉兒,別哭,快讓我瞧瞧還有什麽新鮮的?”伸手抹去她眼角的淚水,宋玉故作笑容滿麵的說道。

    上官婉兒抿了抿嘴,隨即笑逐顏開,正待拉她手,驀地聽到外頭傳來呼喝之聲。

    兩人同時往院門望去,但見得一列禁軍開了進了。

    禁軍衣襟花色非是北衙魚紋或是南衙燕尾,卻是東宮六率的花團。

    當先一人正是太子李顯。

    宋玉臉色頓時突變,下意識的將滿目吃驚疑惑的上官婉兒給拉往身後。

    李顯怒氣橫衝的直直走近,抬目看著台階上的兩人,怒視宋玉道:“太平,你給我下來!”雖疾言厲色,他仍是不敢上前當真去拽他。

    宋玉見此,忽然感到一陣好笑,陣仗都擺出來,這李顯還是這麽窩囊。

    “顯哥哥,怎麽了?”上官婉兒察覺不妙,緊握住宋玉的手,顯然意識到了事情的非比尋常,絕不是謝瑤環說的什麽摔碎了杯子那麽簡單。

    李顯見她二人雙手扣得那般緊,胸中更是憋氣,哼聲道:“你自己問她!”

    上官婉兒轉目投向宋玉,想聽她解釋。宋玉心知瞞不過了,也沒料到李顯會這麽在意,當下努了努嘴,正待開口,李顯卻已搶先道:“婉兒,她拔了我的冠笄!你可知道,她拔了當朝太子的冠笄!”

    上官婉兒駭然一跳,疑竇莫名的看著宋玉,心中想著就算她平日裏對李顯呼來喝去的,也不會當真動手,即然已不顧太子顏麵,那一定是李顯有讓她發飆的理由。

    宋玉本就瞧不起李顯,即便他帶了親衛來,料定他也不能把自己怎樣。事情雖是自己做錯了,但李顯竟然敢拿太子身份來壓自己,還帶了兵馬,這是想鬧哪樣?

    “我不下去你就要上來抓我嗎?”宋玉想想李旦怎麽會沒有擺平李顯,腦筋一轉,立時眼色一沉,道:“是誰教你的?”

    李顯自持在理,本想駁斥她,豈料被她一個問話給堵了嘴,心中不免惴惴,以為她猜中了什麽,支吾道:“沒,沒人教我,我就是來找你的......”

    宋玉眼睛一眯,笑了笑道:“你現在找著我了,想做什麽呢?”

    “我我我......”李顯見她沉穩冷靜,一點都不慌亂的樣子,想不到小妹還有這般氣勢,竟找不到話來接。

    宋玉冷冷一笑道:“你這是要把我押回東宮去,還是要交給娘?”

    上官婉兒見他二人如此,又見李顯把個臉憋的通紅,微一思付就猜到了內裏如何。李顯在理,她也得站太平這邊,何況這樣的情景傳出去實在有傷皇室臉麵,她想了一想,在李顯答不上話來時說道:“顯哥哥,有什麽關起門來說,你這帶了大隊人馬來,不知道還以為你們兄妹二人有什麽矛盾呢......”

    話說的委婉,其意明顯。李顯呐呐半晌,更覺不安。

    宋玉欲下台階,上官婉兒在一旁拽了拽她衣袖,想著算了,別把事情鬧大。宋玉卻不以為然,衝李顯道:“是誰教你這麽做的?”

    李顯打了個咯噔,支吾半天終是沒有講,隻道:“不管怎樣,你就是不對,跟我回去。”

    “你請我回去我還回去了,你這帶著你的人來是幾個意思?”宋玉鼻尖輕哼,問他兩次不答,已猜到了是誰在背後指使。李顯也是,不動腦子想一想,事情鬧到老媽那裏還有得收拾了不成?如此一想,宋玉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罵道:“哼!我倒是要去你東宮問問看她給你出的什麽餿主意!”

    上官婉兒嚇了一跳,忙拉住她直搖頭,李顯也臉色微變,卻也想著韋如芳說的沒錯,憋紅了臉道:“你你你,我是太子,你不把太子放在眼裏自是你的不對。就算我不是太子,你也不能對我那般,我好歹是你兄長!”

    宋玉緊抿了嘴唇,前世裏頭韋如芳就最愛刷存在感,這一世她還是如此,以後那還了得?“你回去,回去告訴她,別指望爬到我頭上去......”宋玉話尚未說完,上官婉兒已拽死命拽住她衣袖道:“別說了。”

    上官婉兒兀自擔心不已,拔了太子冠笄關起門來是自家人的事,敞開了門就可小可大。韋如芳慫恿李顯,她實則也甚感不滿,但畢竟上達天聽,尚不知天後會作何處置,上官婉兒深知宋玉脾氣,生怕她再將事態弄至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