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4章 梁上玉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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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二十七,六皇子被殺的大前天。

    江赫同上門來,戰戰兢兢地交給了她一個包袱,並和她說明了前因後果。

    事情還要從太後那根金玉旒釵說起。

    年前太後壽誕,趙宸自鬆竹齋找回那根旒釵,得知是有人在一年前變賣的。

    當時她讓鬆竹齋的掌櫃將畫像交給江赫同,好讓順天府追查當年入宮行竊之人。

    順天府幾經輾轉才由變賣贓物之人,一路查到了疑似那個小偷近期的落腳處。

    可人沒抓到不說,卻反而發現了要命的東西。

    兩張仿造的官製銀票。

    除了一角有明顯不同,其餘各處都和真的一般無二——

    民間多有仿造普通銀票、誆騙錢莊之事,即使楚皇已經嚴令一經發現殺無赦,還是阻止不了那些敢於鋌而走險的人。

    但官製銀票卻不一樣,不僅把控極嚴,而且都是在戶部所控的官家錢莊流通…從紙的用材到楚皇親書的銅印板,沒有一樣是民間可以仿製的。

    事實上,假銀票也不是在普通人家偷出來的。

    小偷的落腳處有一本黃皮小冊子,裏麵記滿了近半年來的贓物都是在何時、何處偷來的,也包括那兩張假銀票的出處。

    正月初,兵部侍郎梁序府上的密室!

    假銀票上有明顯的紕漏,無法以假亂真不說,更別提拿到官家錢莊兌換現銀。

    她和江赫同猜測了大半天,才大致確定了假銀票的用途——

    監守自盜。

    以假銀票封存在官家錢莊的庫房,套出同等數額的現銀,每年朝廷查賬之時,隻要庫中的銀票數目能對上帳,自然也就能蒙混過去。

    但要想做到萬無一失,隻有負責管理、清查官家錢莊的戶部才有可能。

    可如果是這樣,假銀票勢必會被嚴密封存,又怎會出現在梁序府上的密室裏。

    當時趙宸想不通,又覺得不管戶部有什麽貓膩兒、梁序又為什麽知情,都和她沒什麽關係。

    所以她當時隻囑咐江赫同保密,並將那堆贓物收在了自己這…

    直到六皇子被當堂射殺,嫌疑人中最有嫌疑的就是四皇子。

    在她仔細清數四皇子麾下所有的勢力、推算他下手的可能時。

    戶部尚書賈涪再次出現在她的注意中。

    正如孟雍所說,當年的燕雀湖行宮,賈涪也是隨駕一員…

    也就是在她剛剛懷疑的時候,梁序等人帶兵來她府上、蔡溫逃到了賈涪那裏,還綁走了他的兒子——

    巧合要是連在一起,就不叫巧合了,八分的可能也就足夠她有所行動了。

    ——

    趙宸半起身,自床邊暗格裏摸出兩柄木如意。

    淩霄閣所謂的憑證。

    一柄是孟雍給她的,而另一柄,則是那位偷出假銀票的小偷留下的。

    換句話說,這位膽大包天的小偷並不一般,竟還是個得過淩霄閣認可的神偷!

    “梁上玉君子張三…”她含笑輕念如意上刻的字,“張三,真是個好名字。”

    “殿下?”外麵迎春輕叩了幾下門,得了示意後走進道“梁序走了,屬下暗中跟到了隔壁尚書府,但他們剛照麵兒就進了暗室,屬下沒能探聽到什麽…”

    趙宸渾不在意地擺擺手,笑道“你覺得他們還能說什麽——”

    ………

    戶部尚書府暗室中。

    “這節骨眼兒上,你來我這兒幹什麽?生怕我還不夠惹眼?”賈涪冷冷斥問。

    梁序道“我確實沒想到蔡溫會這麽決絕,您放心,玉娘的弟弟還在咱手上,他不會把令公子怎麽樣的,等他——”

    “不會怎麽樣?!”賈涪噌地站起身,指著他鼻子就罵“武夫!你就是個沒腦子的武夫!要不是你非讓他去殺六皇子,這事兒能鬧成今兒個這樣嗎!”

    “賈大人,我可都是為您著想。”梁序麵無表情,“六皇子看到了潭王殿下,這就是禍端,當初士子案,您幫著李仕臨壓下時,我就說過,隻有死人才最消停…”

    賈涪臉色更加難看,“夠了!我現在就想知道,那些黑衣人到底是不是你的人?”

    “我的人?”梁序語氣不明,“我還以為是您的人,以為這是您的苦肉計。”

    賈涪被他氣得嘴唇都青了,悶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咬牙道“虎毒不食子,更何況我還沒到山窮水盡的份兒上!”

    梁序“哦”了一聲,道“我那夜傳信給另兩位後,帶人來也是為以防萬一,沒想到蔡溫找來的幫手那麽厲害,這才讓他們逃了。”

    “沒想到?你沒想到的事還真多!”賈涪冷眼看向他,“那些人可是從你兵部方向突圍的,你別是打著充好人的主意,暗中派人幫著蔡溫想賣了我吧?”

    “賈大人,當年咱們做過什麽,彼此都心知肚明,您下令毀了糧草,我也做了自己能做的,咱倆可是一根繩兒上的螞蚱,誰也不比誰幹淨多少。”

    梁序頓了頓,輕聲又道“想來您要是出了事兒,也必定不會讓我好過,既是如此,我賣了您又能得著什麽好兒?您還是緩緩那些個心思吧!”

    提到當年,賈涪疑色微減,默不作聲半晌,又重新坐回椅子上。

    “你最好是和你說得這般知情識趣兒。”他語中冷意更甚,“你想的沒錯,我要是出了事兒,你一準兒會是下一個。”

    梁序笑了笑“同樣的話,我也奉勸給您,咱們還是互相保重為好。”

    “行了!”賈涪此時看見他那一臉笑就犯膈應,“有事兒說事兒,沒事兒好走不送!”

    梁序起身含笑一拱手,“勞您先借我五十萬兩銀子救救急。”

    “五十萬兩?”賈涪驚怒之下脫口就道“你當我是開錢莊的?”

    “賈大人說笑了,您可不就是開錢莊的?”梁序笑意不減,“您執掌官家錢莊這麽多年,別說五十萬兩,想來就是百萬也不會讓您傷筋動骨吧?”

    “那是朝廷的,又不是我的,再說,當年太平衛給你的不會比我少,那些銀子足夠你花到死了,你現在還來管我借什麽!”

    梁序聲音更輕“做下了那等事,我壓根兒就沒敢想什麽以後,誰知道哪天就事發身首異處了,錢這東西又帶不進棺材,自然要盡早揮霍。”

    “別在這兒自討沒趣了,我也沒錢!”賈涪黑著一張臉,拂袖就要走。

    “也是,您怕是假錢要比真錢多——”梁序笑吟吟地站在原地,“對吧?賈大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