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洞房花燭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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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郎,快讓我們看看你媳婦。”略顯昏暗的青石屋裏擠滿了看熱鬧的大姑娘小媳婦,一道大嗓門叫醒了馮輕。

    馮輕身體一顫,擱在膝頭的雙拳本能的緊緊握著,以抵擋住腦中突如其來的鈍痛。

    “梁二嬸子,咳咳咳,咳咳,你別嚇著我娘子。”朦朧中,另一道氣弱的聲音說道。

    “呦,這娶了媳婦就是不一樣,咱三郎也知道疼媳婦了。”

    屋裏一陣哄笑。

    這短短幾息間,馮輕已經消化完了腦中的信息。

    她的確是死了,死在突如其來的地震中。

    馮輕出生在刺繡世家,祖上出現過好幾個刺繡大師,也有不少進宮做繡娘的,不過刺繡需要極大的耐性跟天賦,傳到馮輕這一代,二十多個孩子中隻有馮輕有天賦,且對刺繡充滿熱情,馮輕剛過二十五,就已經成為華國最年輕最有天賦的刺繡大師,就在前幾個月,她遇到了瓶頸,技藝似乎停滯不前,於是就獨自一人去了蜀市,想拜訪一位蜀繡大師。

    那位蜀繡大師住在華國邊陲一處寨子裏,眼見著就要找到大師了,馮輕隻覺得整個天地都在晃,下一刻,兜頭栽進了腳邊的溝裏。

    醒來就成了農家衝喜新娘。

    沒錯,她是被家人下了藥後,送過來衝喜的,還是被替換的新娘。

    這具身體的主人乃清豐縣縣丞馮崇忽略了十多年的二女兒,其母是農家女,有一回去縣城賣繡品,被幾個混混糾纏,恰逢馮崇路過,順手將人救下,因著原主親娘長得水靈秀美,馮崇有些心動,欲納為妾室,若是心疼自家閨女的,父母是斷然不會讓女兒去做人家小妾,無奈原主娘親有個後娘,俗話說有了後娘就有後爹,為了那二十兩銀子,兩人硬是將原主娘親塞進了小轎。

    馮崇看上原主娘本就是圖個新鮮,寵了幾個月也就失了興趣,遂將人往後院一扔,也不再踏入她的房門。

    縣丞夫人潘氏不是個能容人的,眼見著馮崇不再多看原主娘一眼,就可勁的磋磨,原主娘生下孩子沒兩個月就撒手去了。

    潘氏本打算將原主也除了,還是身邊的嬤嬤給出了個主意,既然是個丫頭,那以後拾掇拾掇還能嫁人,說不得還能成為大小姐的助力。

    反正府裏也不缺一口飯,潘氏索性將原主扔給一個粗使婆子。

    這不,磕磕絆絆長到十五歲,總算是有個用處。

    事實上,這婚事原先定的是長女馮阮,潘氏自是不願意自己捧在手心長大的女兒嫁給農戶,還是個病秧子,潘氏到馮崇跟前哭了一場,新娘就變成了原主。

    因著是粗使婆子養大,又有潘氏授意,原主被養的畏畏縮縮,一股小家子氣,知道自己要嫁給個農家病癆鬼,如何也想不開,鬱結於心,婚禮前幾日又感染了風寒,這不,勉強拜完堂,就一命嗚呼。

    大概是從小就刺繡的關係,馮輕比一般人穩重,哪怕此刻這種超自然的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她也能很快恢複平靜。

    理清了腦中的信息,馮輕不知道該慶幸還是該苦笑。

    重活一回固然是好事,可這輩子要讓她作為一個農家小媳婦,一輩子就圍著丈夫孩子鍋台轉,她到底還是有些不甘。

    心下幽幽歎了口氣。

    這時,蓋頭被秤杆子挑起,馮輕眼前總算是明亮了些,還來不及打量四周,先前那道大嗓門湊上前,“這城裏的小姐就是不一樣,長得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

    看看這頭發,緞子似的,還有這皮膚,白嫩嫩的,想讓人伸手掐一把。

    梁二嬸子這麽想著,還真伸出黑黝黝的手,準備摸摸馮輕擱在腿上的手。

    馮輕飛快地瞟了一眼梁二嬸子,隨即低頭,做出一副害羞的模樣,同時身體側了側,避開婦人伸過來的手。

    沒摸到馮輕,梁二嬸子又羨慕地看著馮輕身上緞麵嫁衣。

    “二嬸子,娘子也給你們看了,你看這天色也不早了——”言下之意大家都懂。

    屋裏一陣哄笑。

    幾個大姑娘先捂著臉跑了,小媳婦拽著還想說話的梁二嬸子也出了門。

    豆大的燈光下,男子原本蒼白的麵容暗沉,眼底幽光閃過。

    “你不是馮大小姐。”視線膠在馮輕臉上,男子柔和的聲音聽不出起伏。

    馮輕也沒打算隱瞞,她點點頭,“母親覺得大姐姐可以嫁入高門,便讓我代替大姐姐嫁給你。”

    咳咳,咳咳咳。

    男人手握成拳,抵在唇邊,像是要將整個心肺都咳出來。

    馮輕看著都心酸,她屁股挪了挪,終於還是起身,上前,輕輕拍著男子後背。

    感覺到掌下咯人的觸感,她放輕了力道,生怕一巴掌將這人的脊背給拍斷。

    “三郎,你咋又咳嗽這麽厲害?”這撕心裂肺的咳嗽傳到外頭,方蔣氏,也是馮輕新上任的婆婆心疼的不行,“娘這就給你熬藥去。”

    “老三家的,你死人啊!你相公咳的這麽厲害,不知道替他倒杯水啊!”頓了幾秒,方蔣氏破口大罵。

    這老三家的,顯然就是馮輕。

    馮輕替男子拍背的動作一頓,她表情是說不出的複雜。

    活了二十多年,還真沒人這麽罵她,馮輕一時還真不知道該怎麽回應。

    罷了,既來之則安之。

    她小心扶著男子往床邊走去,將人按坐在床上後,這才快步朝靠牆的一張嶄新的原木桌走去,倒了一碗溫水,又快步回到男子身邊。

    “謝,謝,謝謝,咳咳咳——”

    在馮輕的幫助下,男子艱難地喝完了水。

    “讓你見,咳咳,見笑了。”男子低垂著頭,大約咳的太厲害,嗓音微微沙啞。

    “以後都是一家人了,別見外。”

    原主常年被關在後院,又不善於打聽,她對周圍環境一無所知,更別提現在的國家製度,不過用腳指頭想也知道,封建社會對女人是不公平的。

    與其回到馮家,被原身繼母再想著法子重嫁一次,她選擇留在這裏。

    起碼這男人看起來還算溫和,長相也不錯。

    男子鴉青色睫毛蓋住了眼底的冷色,他微微抬頭,露出一抹恰到好處的疑惑,“以馮二小姐的身份,即便是嫁個富戶,也是極容易的事,二小姐許是還不知道,方某家徒四壁,身子孱弱,是無法替小姐遮風擋雨的,小姐若是同意,明日我便同家裏人說清楚,送小姐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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