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妖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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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3章妖狐

    這座庭院的格局和布置, 安雅走出偏院穿過前院心中已了然, 特別是前院的鬆柏製景, 古雅質樸, 氣韻生動, 第一次看見時,就讓人耐人尋味,暗自感歎庭院主人的品味。

    記憶中, 安雅三次出現在這裏,卻不曾想再次來此,竟然是在幻境之中。

    也對,神醫沐子卿的家,早在當年被焚毀, 若非在這懸空鏡中,怎能再見呢?

    安雅穿越長廊,看著對岸靜坐在棋盤旁的身影, 仿佛時光倒轉, 回到初遇沐子卿的畫麵。

    她依舊身著月白色長褂, 靜然的坐在樹下,轉身看向安雅, 唇角微勾, “小雅,既已來此,何不與我下一盤棋呢?”

    安雅穿過木橋,從走過去到坐下, 目光一刻都沒從沐子卿的臉上移開過,有些不敢相信,這張臉到底是真的屬於玉玲瓏,還是……

    “玄洛呢?”

    沐子卿執棋子落下,棋麵上發出清脆的響動,“為何你不問阿姐何時醒來?”

    “因為我曉得,你不會傷害她。”

    沐子卿抬眉與其對視,冷冷一笑,“那便先贏了我在說。”

    安雅眸光微垂,落向棋麵,沒有再言直接執棋落下。

    棋局焦灼,久久都沒能分出勝負,安雅沒想到沐子卿的棋藝如此厲害,全力以赴才贏了她一子半。

    沐子卿看著最終結果,輕歎一聲,“果然還是輸了。”這句話包含的深意並非隻有眼前的棋局,還有她對安雅之間的較量。

    “這一子半,我贏的實屬僥幸,可算平局,若再下一局,我便輸了。”

    “輸就是輸,輸一子半子,亦是輸。更何況,這世間哪裏有那麽多再下一局呢?”沐子卿直起身,淡道:“走罷,我帶你去見玄洛。”

    在沐子卿和安雅到達庭院前,玄洛才從睡夢中醒來,梳洗完聽見外麵臨近的腳步聲,覺得奇怪,為何是兩個人腳步聲。

    推開房門看著迎麵而來的安雅,先是一愣,再回想夢中所發生的事,她可以肯定,眼前的安雅並非幻覺。

    “大人。”

    “公主殿下可安好?”安雅看了眼身邊人,輕聲提醒,“淺言也來了。”

    玄洛難言內心的喜悅,“淺言……她來了?”

    “敘舊的家常,等我離開再說罷。”沐子卿站在一旁頗有些不耐煩,“在你們進來沒多久,道蠱那老兒已經在古墓外了。”

    安雅和玄洛四目相對後,異口同聲問沐子卿,“他來了?”

    “這懸空鏡的大門,每開一次都會產生詭異的霧氣,至少半年這裏都不可能有人進的來。”沐子卿轉身坐在庭院裏的石凳兒上,“還有一日的時間,不如說說如何解決問題的好。”

    玄洛並不知道這一覺之後,外麵到底發生了多少事,但是從沐子卿的反應來看,這個解決問題的辦法,就在淺言身上,所以後麵的話,她沒敢開口去接。

    “你想如何解決?”安雅問。

    “那小娃娃既是我的替身,解決道蠱和鬼貅自然要用她的命了。”沐子卿滿目悠閑的拄著腦袋,看了眼玄洛,又將目光落向安雅,“不然我若這般出去,阿姐的命可就沒了。”

    安雅知道這句話絕不是威脅,但更清楚這番話是專門說給玄洛聽的,卻沒想她一句話連算兩人,哪怕心裏明白這並非是唯一的辦法,是沐子卿在故意的試探和挑戰她與玄洛的耐性。

    正所謂,軍心不穩,方有漏洞可抓。

    這場博弈,或許並非是沐子卿的本意,而是習慣。

    玄洛雖然猜到了沐子卿的目的,但還是忍不住開口問,“她的……命?”

    “沒錯。”沐子卿唇角微微勾起,對著安雅問,“你覺得呢?”

    “我送淺言來此,並非是用她的來命換唐宋的命,這件事若讓唐宋知曉也定不會同意。”安雅目光淡然,語氣嚴肅,“我不會違背人心。”

    “人心……”沐子卿聽見這話,就覺得好笑,抬手抵在心口處,一字一句,“難道你不曉得,我沐子卿沒心的嗎?”

    玄洛站在一旁,聽著二人一來一回的交流,察覺沐子卿的本意並不在淺言身上。

    “你可曉得,在唐宋得知你用自己的命換的她的命之後,她難過了多久?”安雅說著又邁進了兩步,直視沐子卿的雙眸,“每每想起你,她都是無盡的自責,若再用類似的方式,你忍心見她難過?”

    “自然不忍。”沐子卿眉睫微閃,沉默幾秒後,轉言道:“若是如此,我亦沒了辦法。”

    “車到山前必有路,我想問題到來前也自會有它應有的結果。”安雅對此並沒有讓步的打算,是因為她清楚沐子卿善於攻心,拖得越久她們的所處的位置就越不由自己,而唐宋正是沐子卿的軟肋,所以才能暫時控製她的思緒,從而找到解決問題的方法,“希望子卿能理解唐宋的苦心。”

    沐子卿聽見安雅這般喚自己,冷冷一笑,認可道:“你果然厲害。”

    “我並不厲害,隻是站在唐宋的角度,不想讓她徒增傷感罷了。”安雅語氣稍稍放軟,以退為進。

    “阿姐的傷感……阿姐的煩惱……”沐子卿呢喃念著,起身望著庭院裏的一草一木,“你們可曉得,我多希望這世間沒有人的存在,這樣阿姐就不會有傷感亦不會有煩惱。”

    安雅和玄洛看著沐子卿的背影,都沒有接話,安靜的聽她把話說完。

    “人的心思複雜,又善變難測,為一己之私可出賣良心,毫無底線,我真不知阿姐到底為何這麽善待他們,值得嗎?”沐子卿轉過身,望著眼前的兩個人,“你們覺得,值得嗎?”

    “值不值得,由不得我們決定。”玄洛以一個局外人的身份,接過話,“天地造就萬物,自有它存在的意義,我想唐宋就是深知此理,才學會接納與包容,而我們亦是如此,所以沒有值不值得。”

    如果拋開所謂的是是非非,沐子卿承認,眼前的兩個人均都是她喜歡與欣賞的性格。若非如此,當年也不會因為安雅的關係,出手相救一介武夫。

    可命運總是喜歡與人開玩笑,曾幾何時,每個追殺安雅和桑邪等人的夜晚之中,她都會想一個問題,如果沒有發生丞相府之事,安雅不過是個壽數有限的凡人,哪怕她身負仙骨,又能如何呢?

    這些種種夾雜在一起,竟讓自己陷入了身為一個‘人’才會有的矛盾之中,她擔心安雅與阿姐就此結下因果,擔心安雅的能力與日俱增,到達自己不可控的地步,才會學習曆代王朝都會做的事,與己不容者,當不惜一切手段將其毀之,滅之。

    可腥風血雨之後,她們仍舊屹立不倒,如今還站在自己麵前說著自己懂卻不願懂的道理,難道這不是命麽?

    “好呀。”沐子卿甩袖走到門前,淡淡道:“你們這般有想法,我豈會辜負,那我們便一同坐等這命運的安排罷。”

    二人看著沐子卿離去的背影,安靜的站在原地,過了許久安雅才問:“不去看看淺言嗎?”

    玄洛滿目慚愧,“是要去,卻又不知要如何與她交代,我這一走她怕是擔心壞了。”

    “你之前讓唐宋給淺言那花的種子,可是猜到自己會有此一劫呢?”安雅目光淡淡,唇角微勾,“你給了她希望,她也深知你不會出事,戀人之間的默契,理應如此。”

    “大人見笑了,可是如今你我都在這裏,就不怕……”玄洛麵露擔憂,是因為她清楚唐宋的事。

    “我相信文瑤和桑邪定會保護好唐宋,也相信在這裏找到萬全之策。”安雅頭微仰,眸光明亮,又滲著幾分煩雜,“隻是這道蠱之心,要遠比我想的深遠,對待此等之人,確實要更有幾分耐心才是。”

    “大人說的極是。”

    ……

    走在後院的沐子卿,緊鎖眉頭慢慢舒展,一雙柳眉輕輕挑動,自言自語道:“好一個安雅,好一個公主,就不怕我翻臉不認人嗎?”

    話音剛落,沐子卿目光落向那左邊,直接消失在原地,出現在偏院的房間中。

    在房間徘徊的蘇秧,正擔心安雅此時的安慰,卻不曾想房中會突然出現一人,吐出的氣息還沒吸回來,就直接昏倒在地。

    沐子卿盯著床榻旁的身影,歪了歪頭,哼笑道:“老東西,你居然寄居在年輕姑娘的身子存活,當真是不要臉。”

    白鏡的眸子緩緩睜開,一雙銀白色的眸子,慢慢移動最終落向沐子卿的臉上,沉著聲音道:“你雖換了模樣,但你身上散發的氣息和味道,老仙想忘也忘不掉。”

    “區區狐妖,竟在我麵前自稱老仙!”沐子卿語氣輕蔑,好看的眸子彎了彎,周身散著陰冷之氣,“你不過是極北之地的狐狸罷了,擁有銀眼是你飲過七尾銀狐之血,還真當自己是七尾銀狐了嗎?它們是仙獸,而你卻是實打實的妖,莫要再此丟人了!”

    白鏡猛然起身,雙眸的銀白色越來越深,黑色的瞳孔形成一條黑線,湊到沐子卿身邊,用鼻子輕輕的聞了聞,不怒反笑道:“換作當年的你,殺我也絕非易事,現在的你……我不過動動手指罷了。”

    “殺我?”沐子卿仿佛在聽一個笑話,冷笑兩聲,“先別說你在這裏沒這個能耐,就算有,我也大可實話告訴你,若我真的可以死,還需等你出手嗎?”

    白鏡眉頭微蹙,抬起手才發現自己根本使不出力去,看著沐子卿一臉嘲諷的笑意,反而加深了自己的笑意,“我倒忘了,此乃懸空寶鏡,不能駕馭者便會永遠迷失在此,它視你為主,你自然可以在此為所欲為,想你所想……”

    “你曉得就好。”

    “我怎會不知道,我有此劫,不就是因為這懸空寶鏡才被你斬殺!?要我命的東西,我怎能不曉得!”白鏡習慣性抬手捋了下自己的胡子,發現握了個空時,甩手背在身後,小聲提醒道:“但我還曉得,你之所以選擇在這裏的另外一個原因……”

    後麵的話白鏡根本沒有機會說出口,喉嚨就被沐子卿緊緊的扣住了,隻需稍稍一用力,白鏡這條纖細修長的脖頸,就會被她擰斷。

    “信不信我殺了這丫頭之後,就捏碎你僅剩的骨頭?”

    白鏡先是目光一緊,隨後唇角微勾,是因為她聽見了臨近的腳步聲。

    “住手!”安雅推開房門阻止,沒曾想卻留意到白鏡正消散的銀色瞳孔。

    作者有話要說:  妖骨的秘密慢慢揭開,有關懸空鏡的秘密也慢慢揭開,等揭開之後,再回顧一番,大致都明白了。

    ……

    今天心情很糟糕,一個月前,我家喜迎五隻小生命,可是今天,就在剛剛,有一隻小生命突然夭折了。

    難過了好久,深感生命的脆弱。

    真的是……太脆弱了。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