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2章 -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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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日漸暖,人們也開始換下臃腫的冬裝,找出了輕薄鮮豔的衣衫。

    換衣裳原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但沈玉嬌卻覺得煩透了,原因不是別的,就是趙曦。

    他們還是新婚,趙曦還是什麽都好奇的時候,雖然他們在成親之前已經有了那麽久的接觸,但他對她的一切都仍然非常新奇,於是這邊沈玉嬌在指揮著奴仆們收撿衣服,那邊趙曦就興致勃勃地看來看去,一邊品評著這個紅色好看,一邊嘖嘖稱讚說女人的裙子真多真漂亮。

    有這麽個幫倒忙的人在旁邊,收撿了一上午都沒能收拾出個所以然來。

    於是沈玉嬌怒了,轉頭就把奴仆們都轟了出去,然後揪著趙曦的耳朵把他拖到旁邊去了。

    “都是女人的衣服!你究竟在看什麽啦!”沈玉嬌怒目而視,“難道你還想穿我的裙子嗎?”

    趙曦哎喲哎喲了好幾聲,嬉皮笑臉道:“我第一次看到,我好奇嘛!”

    沈玉嬌無語地看著他,道:“這就是裙子,花色不一樣的裙子,沒什麽好看的!你要是很閑,你可以去看我的首飾頭麵。”

    而趙曦不知從哪裏摸出了一條黑色的紗裙,討好地看著她,可憐兮兮道:“那我想看你穿這條,好不好?”

    沈玉嬌疑惑地接了那條裙子,不太記得自己什麽時候有這麽個黑紗的裙子,於是疑惑道:“你確定是我的?不是別人的?”

    “不是你的啊!是我以前跟著小八出去逛西市的時候,在一個胡商那裏買的。”趙曦異常誠實,“胡姬穿著就很好看,嬌嬌你穿肯定更好看啦!”

    沈玉嬌展開了這條紗裙,然後再次無語地看向了趙曦:“著一共就是兩片紗,根本沒法穿的好不好!”

    趙曦比劃了一下,興高采烈道:“就是這麽穿的,後背是露著的,腿也是露著的!”

    沈玉嬌羞惱地把手上的黑紗揉成了一團,砸回了趙曦懷裏:“你快出去不要妨礙我做事情,你要是閑得慌,你就……你就自己找事情做去!”

    趙曦哎呀呀裝作受傷的樣子,卻還是小心地把手裏的紗裙給收好了,嘿嘿笑道:“那晚上你穿我看?”

    “你想得太美了!”沈玉嬌毫不猶豫給了他一記白眼。

    趙曦也不惱,臉上還是笑眯眯的,背著手就出了房間,讓做事的下人重新進去了。

    沈玉嬌原以為這事情到此為止,趙曦自己出了府說是去找趙暖了,下午回來吃飯時候都毫無異常,到了晚上,他又把那條紗裙給翻了出來,這次還多加了一條看起來像是頭紗的玩意兒,目光殷切地看著她。

    “嬌嬌,就穿我看一看嘛!”他充滿期待地看著她。

    沈玉嬌無語了片刻,問道:“也沒什麽好看的啊!”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要是你一定一定想看的話,那我們交換條件,要是你也穿,我就穿!”

    趙曦一蹦三尺高,連連點頭,道:“那就說好了,我穿你也穿!”一邊說著,他回身在自己的小箱子裏麵又翻出了一套黑紗的衣服,還有個花不棱登的頭巾。

    三下五除二地把身上的衣服都給脫了,趙曦半是羞澀地把那黑紗的短褲給穿上了,然後還有模有樣地把那花頭巾給裹在了頭上,然後羞答答問她:“你看我這樣是不是格外好看?”

    沈玉嬌看了他一眼,頓時羞紅了臉:上半身赤膊也就不說了,下半身就一個黑紗的燈籠短褲,那紗又十分透明,幾乎什麽都能看到什麽都看得一清二楚,雖說是穿了,但和沒穿也沒什麽區別……這會兒她倒是回過味來了,他這麽執著地要她穿這套衣服是為了什麽。

    趙曦見沈玉嬌不理自己,便厚著臉皮撲了過來,道:“剛才你說了我穿你就穿,現在你可不許反悔!”

    “我不……你太色了!”沈玉嬌紅著臉瞪他。

    趙曦義正言辭反駁:“這哪裏算色!我這是和你分享人間美好!而且我們現在是夫妻,色也是應當的!”

    兩人糾纏了一會兒,也不知不覺地就滾到了床榻之上,而氣氛漸漸變得火熱又迷離起來。

    又是一晚鴛鴦繡被翻紅浪,那可憐的紗裙紗褲終於是被扔在了地上,第二日沈玉嬌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趙曦便也有了借口不去上朝,便陪著她在家中休息。

    沈玉嬌醒來時候就看到趙曦正在拿著她的發帶在手裏纏來纏去,經過昨天晚上那一晚上的折騰,幾乎是下意識的,她就有了不好的預感。

    趙曦也發現她醒了,於是低頭笑了一笑,又在她額角親吻。

    短短的胡茬紮得她有些癢癢,沈玉嬌嫌棄地推開了他,可稍稍一動又牽動了那已經快僵硬的腰,便露出了一個十分難以言說的表情。

    趙曦倒是來了興致,他翻身從被子裏麵鑽出來,就那麽坦蕩蕩地跪在了她的旁邊,道:“我給你按摩一二?”

    沈玉嬌看了他一眼,堅定地搖了頭,並且以掩耳不及迅雷的速度把被子給卷在了自己身上:“不你快去上朝,我再睡一會兒就好了。”

    “早就過了上朝的時間了!”趙曦看著麵前的被子卷,嘴角卻是忍不住往上翹,“嬌嬌,你就不怕我被人看光了?”

    “小曦,我覺得我們應該克製一點……”沈玉嬌說這句話的時候又燒紅了臉,她可沒想到成親之後她和趙曦的日子就一直這麽沒羞沒臊,幾乎除了必要的進宮請安之類的,不是在床上就是在去寢殿的路上,她雖然重生一次對這男女之事也沒什麽抵觸心態,可這麽毫無節製……還是讓她覺得有些快要承受不住了。

    “母後上次還跟我說,希望我們早點兒有孩子呢!”趙曦說道,“嬌嬌,我們要聽母後的話對不對?”

    沈玉嬌忍不住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決定在腰好之前都不要理他了。

    .

    天快亮的時候崔櫞從房中出來,看到曹鵲一臉擔憂地站在外麵看著樓下,於是笑著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怎麽了?沒找個花娘玩樂一番?”

    曹鵲一驚,見是崔櫞才長長鬆了口氣:“是郎君出來了,方才我還在想,要不要進去催一催……我們奉旨去南邊,卻是不好多耽擱的。若是讓朝中的禦史知道郎君來了這勾欄院,少不得要上折子彈劾呢……”

    “怕什麽,今日走快些就是了。”崔櫞漫不經心地聳肩,抬腿往樓下走,“這有什麽好怕的?男人逛一逛勾欄院沒什麽稀奇,想來聖上也是能理解的。”

    聽他這樣說,曹鵲一時間竟不知道如何辯駁——他說的分明是不對的,可分明又好像站了理。一邊想著,他快步跟上的崔櫞的步子,然後兩人便出了這搖星樓。

    東方天際隱隱發白,有啟明星掛在天邊,若隱若現。崔櫞抬頭去看東邊,過了許久突然開了口:“曹鵲,你可會觀星象?”

    曹鵲聞聲也看向了東邊,卻是一臉茫然:“郎君,我怎麽會懂這些?”

    崔櫞輕笑了一聲,不再多說什麽,隻回了客棧,同行的人整理一番之後,便繼續上路了。

    .

    葵姐躺在床上,隻覺下身已經毫無知覺。有小丫頭進到屋子裏麵來,扶著她進到浴桶中沐浴。她不由得苦笑一聲,靠在浴桶邊緣上,不想動也不想說話。

    老鴇兒在外麵敲了敲門,然後推門進來,一麵走一麵說道:“昨兒那位郎君出手可真闊綽,葵姐兒,你可得釣著那位郎君,他可是條大魚呢。”

    葵姐疲憊地笑了一聲,回頭看了一眼老鴇:“哪裏釣得住,我能活著就不錯了。”

    老鴇兒湊到浴桶邊瞧了一眼,道:“嘖嘖,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有錢不就夠了?”

    葵姐訕笑兩聲,卻是不說話了。那邊老鴇兒還在兀自說著什麽,她也不想搭話,隻讓丫鬟進來服侍自己起身,到床上和衣躺下。

    這一覺睡到了晚上,睜開眼睛,屋子裏麵黑漆漆一片,隻聽得到外麵杯盞交錯的聲音,熱鬧極了。她支起半個身子想要起身,卻聽見屋子裏麵有一個冷冷的男聲響起:“葵姑娘,殿下讓我過來探望你。昨兒的事情,殿下說你做得極好,已經將許諾你的東西放在你的桌上了。”

    葵姐一驚,驚恐地尋聲看去,卻隻看到桌前一個模模糊糊的影子。幾乎是連滾帶爬,她從床上下來,想要點亮蠟燭,手抖個不停,連聲音也不穩了:“奴、奴家不敢,奴家哪裏敢說辛苦。”

    那人傾下身子扶起她,聲音已經冷淡:“不必驚惶,殿下之前許諾給你贖身給你銀兩的事情都算數,這不,我已經與老鴇兒說好了,銀兩也都放在桌上,一會兒你就可以走了。”

    “真、真的?”葵姐不可置信地看向那人,聲音不知道是因為激動而發抖,或者是因為害怕。

    那人道:“自然不會騙你,好了,我該走了。”說著,那人起了身,便推門出去了。

    葵姐哆哆嗦嗦地點著了蠟燭,果然看到桌子上的賣身契和銀兩,一時間卻是心情複雜。在風塵當中打滾這許多年,她有著相當的敏感,可在自由和金錢麵前,她也不得不屈服。

    在桌前坐了許久,她終於拿著那張賣身契起了身,也沒收拾什麽額外的東西,隻把那些錢揣進懷裏,便慢慢地離開了搖星樓。從此以後,她脫離賤籍,可以重新開始。她這樣想著,走到了搖星樓外,那一條花街,燈紅酒綠,可花街之外,卻安靜得連呼吸都清晰可聞。

    .

    而這一夜崔櫞一行人接到了從京城來的第二道旨意,讓他們繞路去一趟荊州,去看看那裏的情形。這旨意來得突然,崔櫞有些不明所以,可也隻能老老實實變了方向,往荊州去了。

    崔櫞騎在馬上,身側跟著的是曹鵲,再往後才是跟在一起的戶部的官員們,他們都沒有說話,一路上隻默默前行。崔櫞回頭看了一眼曹鵲,他也是依戀神遊的模樣,像是在思考什麽,可又好像是什麽都沒有想。抬眼看了看前麵,漆黑一片,侍衛手中的燈隻能照亮眼前的一片光亮,而在風中燭火搖晃,也隻能看得朦朦朧朧,想仔細看看腳下,卻是怎麽也做不到的。

    “不如停下來休息吧!”素養突然開了口。

    曹鵲忙道:“這樣也好,晚上不如好好休息,白天趕路正好。”

    這一行人當中崔櫞的官兒最大,他都發話了,其他人自然是沒有異議。

    於是眾人下了馬,又升起了火堆,安排了值夜,便開始休息了。

    .

    四下坐定,一個名叫趙緹的小官兒開口了。他之前並不是戶部的,而是在京兆府做事,這次是被借調到戶部來,於是和其他的戶部官員們倒是不怎麽熟悉。他看著崔櫞,笑道:“崔郎君這一路似乎有心事的樣子。”

    崔櫞看了趙緹一眼,微微一笑,道:“這一路上誰沒心事呢?隻不過我的喜怒哀樂都在臉上,大家都看得明白而已。”

    趙緹好脾氣地笑了笑,道:“崔郎君這話說得有理。”

    崔櫞著意看了趙緹一眼,微微皺了眉。因出身的緣故,他向來與戶部其他的官員們相交並不深,說話時候也總帶著幾分傲氣。這樣一來,雖然大家都在公事聽他的話,卻也都不怎麽樂意與他來往。

    這時曹鵲拎著一壇酒過來了,向崔櫞笑道:“郎君,這是之前在鎮上買的酒,天色這麽晚了,要不要喝點酒暖暖身子?”

    崔櫞撫掌大笑:“好極,與諸位一道分一分吧!”

    那名叫趙緹的小官目光閃爍了一下,笑著附和道:“崔郎君一番心思,大家自然不會錯過的。”

    .

    夜風一起,果然是帶著絲絲涼意。眾人圍著火堆坐下,身後的有侍衛正在搭建帳篷。一人端著一碗酒,氣氛一下子緩和了許多。幾碗酒喝下肚,趙緹突然道:“不如趁這時候大家聊聊天——我是剛從京兆府來的,其實也不太知道跟著諸位大人一起要去做什麽呢!”

    崔櫞輕笑兩聲,道:“什麽都不知道,也要跟著我們出來?”

    趙緹仿佛並沒有察覺到他話語中的鄙夷,隻笑道:“我隻是一個小吏,聽從諸位大人吩咐就夠了,知道那麽多也沒什麽用處的。”

    崔櫞又笑了一聲,道:“這話說的是,你雖然隻是一個小吏,卻是有大智慧了。”頓了頓,他看向了其他人,語氣溫和,“大家不如來一起聊一聊?”

    可這話一出,大家又都安靜了下來,沒有人吭聲了。

    .

    夜漸漸深了,崔櫞靠在火堆旁邊。或者是因為酒喝得有些多了,他雙目迷蒙,若有所思一樣看著遠處。夜風陣陣,值守的侍衛們換完班之後笑著與他打招呼:“崔郎君還不睡會兒?再過一會兒就天亮了。”

    “我再坐一會兒,今天天氣挺好。”崔櫞笑著擺擺手,做出一副醉酒的姿態來,“躺下就覺得頭暈,或是酒喝多了。”

    那侍衛笑道:“崔郎君酒量不好?剛才還看您喝了那麽多。喝了酒還是趁早歇下,吹了夜風隻怕會生病的。”

    崔櫞想了想,也就起了身,笑道:“你說的是,我還是去躺一會兒好了。若是病了,可真要成了累贅。”一麵說著,他便抬腿向帳篷走去。掀開帳篷的簾子,他彎腰進去,隻見帳篷中簡易的床榻還有茶水等都已經準備好,於是便脫去外裳,躺在了床上。

    閉上眼睛,他卻是了無睡意。

    .

    開春之後,趙溥的身體已經好了起來,肩膀上的傷也已經完全治愈,現在抬手動作都如之前一樣了。

    相反倒是沈玉媱從開年就是纏綿病榻,一直不見好,請了四五個太醫看過,也隻是說是需要好好休養,不是急症。既然不是急症,也就隻能慢慢調理著。起初時候趙溥也問過一兩次,後來崔櫞出京,韋七娘又被送到了齊王府,他也就沒心思去問沈玉媱了。

    倒是崔氏十分關心沈玉媱,隔三差五便親自去探望,還問過她好幾次要不要讓娘家的姚夫人來看望。

    沈玉媱倒是搖頭得十分幹脆,她道:“原就不是什麽大病,還鬧得母親不安心,那就是我的過錯了,等妾身病好了,娘娘允了妾身的母親來探望便是了。”

    她這樣說,崔氏也不好堅持,於是便隻勸著她快些好起來。

    在趙溥跟前的時候,崔氏也會提起沈玉媱來,她道:“雖然側妃人傻,但是她的父母可不是傻子,父親是宰相,母親是鎮遠將軍府的人,若是他們願意為殿下出力,殿下有多少謀算不能成呢?”

    趙溥卻搖了搖頭,道:“這位宰相卻是不好拉攏的,你從前對他所知不多,可我卻是看著他一步步從一個紈絝子弟走上來的。當初安樂侯府都隻看到大郎君前途似錦,三郎君軍功赫赫,誰知道會是這位宰相大人最後身居高位呢?”

    崔氏疑惑道:“難道殿下之前與這位宰相大人有來往過麽?”

    趙溥露出了一個有些後悔的神色,道:“當初側妃進府之前,他倒是主動找過我,那時候我也沒想到最後他會成了宰相,於是一點麵子也沒給過……”

    崔氏無語了片刻,隻好靜默了下來。

    趙溥道:“說側妃,不如說說該怎麽把那韋七娘給安插到陳王府裏麵去吧!雖說你與大舅子都覺得美人計可用,但我琢磨著,這美人計對陳王,大約是沒用的。”

    崔氏得意地笑了笑,道:“美人計怎會沒用?這次殿下便聽我的吧!”

    趙溥不置可否,隻道:“這次便交給你好了。”

    .

    又過了數日,到了上巳節,崔氏照例是要進宮的。

    趙曦與沈玉嬌自然也要進宮去的——但這一次就要按照宮中的規矩來,趙曦和皇子們一起去了今上那邊,沈玉嬌便和命婦們一起在皇後這裏了。

    見到沈玉嬌,皇後倒是十分開心,招手就讓她坐到了自己的身邊來,笑道:“從前你進宮倒是比現在還要勤快一些,怎麽嫁了小曦,就變懶了?”

    沈玉嬌聽著這話便有些害羞,隻道:“那我今後就常常進宮來給母後請安。”

    皇後笑道:“你說了可作數?要不要回去和小曦商量一二?”

    聽著這話,旁邊的趙暖倒是笑倒了,她道:“母後這話問得好,恐怕八哥是不樂意放嬌嬌常常進宮來的。”

    一旁的羅貴妃順手敲了趙暖一記,道:“還這麽胡喊著?得喊嫂子或者喊姐姐了。”

    趙暖急忙改了口,道:“嫂嫂,嬌嬌嫂嫂!”一邊說著,她又笑軟在了幾案上,道,“要是讓八哥知道了,又得說我當初的改口紅封白拿了。”

    這話一出,周圍一圈的人也都笑了起來。

    崔氏忽然道:“陳王妃與陳王也成親許久了,不知有好消息了沒有?”

    沈玉嬌微微一愣,還沒來得及開口,一旁的趙暖就說話了。

    趙暖道:“才成親不到兩個月就能有好消息……那就是壞消息了吧?”

    或許是這話說得太過直接,崔氏好半晌都沒能接著話說下去,而旁邊的羅貴妃又順手敲了趙暖一記,讓她快些閉嘴。

    皇後倒是寬和地一笑,道:“阿暖說得也是實話,做嬸娘的雖然要關心小輩不假,可也得知道分寸。”她的目光掃過了崔氏,最後落在了沈玉嬌身上,又笑道,“這些話你也得記住了,若是有人在你跟前胡說八道,盡管拿出王妃的派頭來教訓了,可不能和之前做姑娘一樣軟綿綿的。”

    沈玉嬌忙道:“母後說的,兒臣都記下了。”

    崔氏尷尬極了,急忙道:“皇嫂教訓得有理,是我太過孟浪了。”

    皇後道:“從前皇叔與小曦的關係也好,你關心小曦無可厚非,可卻不要不講分寸了。”

    崔氏聽著這話,隻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簡直不敢抬頭。

    這是她第一次與皇後這樣正麵交鋒,從前她也是自視甚高的,崔家的嫡女,什麽世麵沒見過呢?可沒想到這一次被皇後這樣大庭廣眾之下敲打著又不能辯駁,說什麽都仿佛在說錯……她暗地裏握緊了拳頭,臉上的笑容都十分僵硬。

    這樣氣氛微妙之時,趙暖不顧羅貴妃的眼神,又開了口,道:“方才崔妃娘娘那麽問,是不是還有話沒說完呀?今兒都是一家人,崔妃娘娘有什麽話不妨直說。皇叔從前就和我們兄妹們玩得挺好,崔妃娘娘倒不必這麽拘謹了。”

    皇後讚許地看了趙暖一眼,也道:“這話說得也對,皇叔輩分大可年紀小,在宮裏麵也算是和我的這些兒女們一塊兒長大的,感情十分深厚。”

    崔氏仔細斟酌了許久,方款款笑道:“我便是想著,之前陳王與我們殿下的關係那麽好,可成親的時候也沒送些好的東西過去,這次是從南邊莊子上送了些□□得當的奴婢們過來,我們殿下便想著要給自家侄兒留幾個了。”

    這話一說,氣氛便更加微妙了。

    趙暖似笑非笑道:“不說宮裏麵和宗室裏麵了,就連百姓家也沒有哪個叔叔管到了侄兒家去了吧?”

    崔氏聽著這話,隻覺得心口湧上了一口熱血要噴出來,可又隻能生生咽下。趙暖今日說的話沒有什麽錯處可捉,唯一能挑剔的就是她說話太過直接不夠婉轉,可連皇後和羅貴妃都沒開口,她又怎麽能抓著這一點大做文章?

    這時,一旁聽了許久的太子妃薛氏笑道:“方才都說了,嬌嬌和小曦這是才新婚呢,皇嬸這又是問起好消息又是說要送奴婢,便是顯得太沒有分寸了。若是皇叔在這兒,少不得要斥責皇嬸的。小曦與皇叔關係好,可不經不起皇嬸這麽胡來的。”

    不等崔氏開口,薛氏又向沈玉嬌道:“嬌嬌也是,這麽一直不開口,倒是讓人誤會了以為你和小曦的關係呢!你現在是陳王妃,王府的這些事情便是你來做主了,難不成還等著母親來開口拒絕掉這些奴婢嗎?既然是一家主母了,便拿出氣勢來,不要唯唯諾諾等著別人來給你解圍。”

    沈玉嬌忙道:“薛姐姐說的是。”

    趙暖笑著端著一杯酒到沈玉嬌旁邊去坐了,道:“今日你這樣表現,就要罰酒,快快把酒喝下去吧!”

    沈玉嬌推辭不過,於是隻好喝下。

    這邊勸酒之類的鬧開了,也沒人去理會崔氏。

    崔氏尷尬地一人坐著,倒是有心與身邊的人說一說話,可這時候卻是沒有人願意搭理她了。

    .

    宴會之後,薛氏便帶著沈玉嬌和趙暖往東宮去,一邊走一邊笑道:“八妹今天倒是嘴皮子伶俐,自從你和離之後,比之前還能說會道了。”

    趙暖吐了吐舌頭,道:“無聊的唄,最近都在聽外麵的說書先生唱話本呢!”

    薛氏道:“可有看中哪一位?要不要再招個駙馬?”

    趙暖連連擺手,道:“我倒是覺得現在自由自在了,在宮外住著,有俸祿有銀子還能自由自在想做什麽做什麽,還要什麽駙馬呀?要萬一又遇到一個跟鄭子愷似的,那不是又要被變成故事讓別人唱一遍?我可不想再聽別人改名換姓地說我的事情了。”

    薛氏笑了起來,道:“現在也就隨你了,等過幾年,就算我不催,母後與你母妃也是要催的。”

    “到時候再說了。”趙暖不以為意,“倒是嬌嬌,你和八哥最近都在府裏做什麽呢?也不見你們出來玩,我去找你們,還經常遇到說你們在忙……”

    這話還沒說完,沈玉嬌的臉就已經紅透了。

    薛氏也掩嘴一笑,道:“這新婚燕爾,還能忙什麽呢?八妹你這也問得太……”

    聽著薛氏的話,趙暖猛地回過神來,臉也紅了,道:“我倒是真沒想到……當初我和鄭子愷可沒有這麽……嬌嬌你就當我沒問了!”

    沈玉嬌強作鎮定道:“無妨,之後應該不會這麽忙了……”

    薛氏道:“這話可別說得太滿。”

    三人說話的功夫,已經到了東宮,薛氏剛一進去,便有宮人過來說趙暘已經回來了,正與陳王趙曦在書房商量事情,說現在沒有空閑。

    薛氏點了點頭,也沒問是什麽事情,便帶著趙暖和沈玉嬌往後麵去了。

    .

    書房中,趙曦一臉不情願地看著趙暘,道:“我怎麽做錯了?那崔家又是欺負我八妹,又是一肚子鬼心思,我怎麽就做錯了?我弄死了那什麽崔櫞,他們崔家不說陣腳大亂,也會亂上一段時間,到時候哥你再隨便動動手指頭,就能把崔家給碾死了!”

    趙暘無可奈何地看著趙曦,道:“你還沒覺得你做錯?你為什麽把你的安慰趙緹給塞到戶部的隨行人員裏麵去?你現在都準備動手要人命了你還說你沒錯?就算崔家千錯萬錯,但也不能這樣的!這事情若是揭發出來,你的名聲就壞了!”

    趙曦梗著脖子道:“名聲我又不需要,我要名聲做什麽?我就要個痛快!我就見不得這種人整日裏玩陰的!我就要弄死他!”

    “你不能因為一己之私對他動手。”趙暘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不那麽暴怒,“你可以找到很多理由,你可以有很多別的理由,但不能因為你的喜好你的憎惡對一個朝廷命官動手,你明白嗎?”

    趙曦見到這樣子的趙暘,直覺有些害怕,於是下意識縮了縮脖子,聲音也軟了下來:“那……那我應該怎麽辦?”

    趙暘道:“我已經讓父皇下旨,讓他們改道荊州了。”

    趙曦目光一亮,道:“還可以出意外!崔櫞不會水!荊州的河流湖澤最多了!”

    趙暘無語地看著趙曦,道:“小曦,你還沒明白我的意思嗎?”

    “但是能弄死他……”趙曦聲音越來越小。

    趙暘道:“我已經讓人去給你收拾首尾了,你就記得兩件事,第一,你不認識什麽崔家人,除了皇叔的正妃崔氏之外,你誰都不認識,更不知道崔家和八妹和離這件事情有什麽關係;第二,你新婚燕爾,壓根兒沒見過什麽人,所以你也不知道你的暗衛去了哪裏做了什麽事情又與其他人有什麽來往。除了這兩件事以外,你什麽都不知道。”

    “可……”趙曦還想爭辯什麽。

    趙暘平靜地看著他,道:“你知道你的衝動我花了多少功夫去抹平嗎?”

    趙曦終於低了頭,道:“我就想……最開始就是想買通那個花魁給那個什麽崔櫞下藥,然後讓趙緹弄死他……然後就一了百了了……”

    “漏洞百出。”趙暘嗤笑了一聲,“不僅漏洞百出,還打草驚蛇,小曦,你不是會打仗嗎?這件事情上,你不知道用兵法套一套嗎?他們崔家尚且知道用美人計,你這用的是什麽?”

    趙曦頓時泄氣了,道:“我就是……我就是……我也就是想這麽做,就這麽做了……”

    趙暘長歎了一聲,道:“你有時候看起來那麽成熟,怎麽有時候看起來那麽衝動又冒傻氣呢?”

    趙曦低著頭,臉卻是羞紅了,道:“下次我一定好好想清楚了再和你商量了以後動手。”

    “嗯,除了這個,你還有別的什麽教訓嗎?”趙暘問道。

    趙曦想了想,問道:“那那個崔櫞還沒死?”

    趙暘看了他一眼,卻是忍不住笑了笑,道:“死了,不過現在消息還壓著。”

    趙曦眼睛一亮,驚訝道:“真的?是怎麽死的?”

    趙暘嘴角的笑意也濃厚了起來,道:“醉酒,然後便在湖澤裏麵意外嗆水了。”

    “真的是意外?”趙曦追問道。

    趙暘沒好氣地哼了一聲,著重重複:“意外嗆水。”

    “噢噢噢我知道了!我懂了!”趙曦歡喜了起來,“那趙緹沒有受到牽連吧?”

    趙暘也被他這樣的高興所感染,忍不住笑道:“自然沒有,我讓他跟著那些官員,等回京之後,再安排他去休息一段時間,才能回到你身邊來。”

    “那太好啦!”趙曦嘿嘿笑了起來。

    “下次,沒有下次了。”趙暘又肅穆了臉色,“下次我不會再給你這樣善後了。”

    .

    .

    .